益州宵禁。
张家大宅出了血案,一百多口人身死,据说张家所有直系的男丁都被杀了,留下了一个家族的孤儿寡母。
消息传遍益州,山城百姓议论纷纷。
大家都在骂那些作恶的山匪,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也会有人骂守城的人和官府的人,不是说益州境内的山匪都已经剿灭了吗,怎么就突然出现了?还是出现在益州城内!
很快他们又听说,以剿匪而名声大振的罗府堂和杨府丞都已经被关了起来,从长安城来的叶千办接受查办此案。
在这鼎沸的民声之中,还有一个消息不胫而走,虽然没有引起巨大的震荡,却让闻者唏嘘。
有人说杀害张家一百多口的根本不是什么山匪,而是张家在生意上的伙伴。
因此而引发出许多猜测。
以至于有人说张家的生意一直就不干净,张迁最初走马队的时候和山匪往来密切本就是一丘之貉。
这是生意做大了分赃不均,所以被人灭了门。
更有智者站出来说,什么狗屁的生意场上分赃不均,那就是张家出卖了山匪,这是被报复了。
茶楼里,束休给面前空位上的茶杯倒了半杯茶,给自己倒了半杯。
听着隔壁桌的客人在争论张家血案,束休越发觉得曌蕤先生有句话说的极对:人人都是阴谋家。
就在这时候徐胜己进门来,摘下草帽后在束休对面坐下来。
“如此行险?”
徐胜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束休道:“我手下有个兄弟原本就是当初莲花峰的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出当年凶手,可他死在白鹿关了。”
徐胜己喝茶的动作微微一僵。
束休问:“你查到些什么了?”
徐胜己道:“温家的人做事着实小心,只有两个人能牵扯到,一个是田甄,只是个侍女身份,知道的不多,但她既然已经接手,将来知道的会越来越多,她就是温家特意留下来跟我搭线用的人,我差不多已经收服了。”
“另一个是个老皮匠,说是温家的人,可多年前就离开温家在杨迹阅府里做事,就算现在拿了他也没什么用处,他指证不了是温家指派,倒是能指证旧楚余孽。”
束休点了点头。
徐胜己道:“关于莲花峰,到底怎么回事?”
束休道:“详细内情查不到,莲花峰十二像当时在峰上的只活下来一个南宫七月,有些话,他也不会和我说的太明白。”
“大概是,莲花峰主晁擎天黑白两道通吃,原本益州绿林道推举他为盟主,可他又瞧不上杀人放火的勾当于是不做。”
“后来朝廷严令西蜀道剿匪,晁擎天在官府里有个曾经的结拜兄弟,也是莲花峰十二像之一。”
“晁擎天对这个人极为敬重,所以格外保护此人的身份机密,在莲花峰上有此人一把交椅,但从未对其他人提及过这个人的身份。”
“后来,晁擎天为了帮他这位兄弟,泄露不少山匪藏身之处,益州剿匪格外顺利......晁擎天大概也没有想到,他极力保护的这位结义兄弟,最后连他都要杀。”
“张迁是当时是官府负责与莲花峰联络的人,借着给晁擎天摆寿宴的机会,在酒中下毒,莲花峰被益州官府一举剿灭。”
“南宫七月当时因为重病在山下求医所以侥幸没死,这几年他一直都在查到底官府里那个人到底是谁。”
徐胜己道:“你怎么说服他们在叶无坷到的当天就把张家屠了的?”
束休回答:“我告诉南宫七月,只有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才能借助朝廷的手把当年的真相翻出来。”
徐胜己点了点头:“如果这个人是罗怯胜,那以他在益州的能力确实让南宫七月没法查出真相,唯有让朝廷震撼,陛下得知,这个案子才会彻底调查清楚。”
束休又给徐胜己倒了杯茶:“该不是罗怯胜,没这么肤浅,另外这个案子你不用牵扯进来,你自己多加小心。”
徐胜己笑道:“老皮匠那边不必担心,我应付的来,至于田甄......”
束休道:“你不要忘了女人最会演戏,喜欢,臣服,甚至迷恋,都是能演出来的。”
徐胜己点头:“我警醒些就是。”
他起身道:“西蜀道的事办完之后你就回草原,等太平些再回来。”
束休应了一声:“好。”
徐胜己转身往外走,走两步又回头:“身上钱够用吗?”
束休道:“够。”
徐胜己转身离开。
束休把茶喝完,算计好了时间走到窗口站住。
叶无坷带着一队人从门外经过,时间被束休算计的刚好。
走过的时候叶无坷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侧头往茶楼窗口看过去,却见那窗子开着,窗纱随风轻摆,只是没人。
府衙。
接管了这里之后,叶无坷就把府衙当做了办案的大本营。
如今益州城内所有官府的力量他都能调动,也就不缺人手。
余百岁一边翻看着那些口供一边嘬牙花子:“一句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我是没见过这么寻仇的。”
他低着头看着卷宗说道:“凡是活口,没有一个知道张迁为什么被杀,连一点猜测的方向都没有。”
三奎理解他的意思。
“如果杀人者是想通过这件事引起朝堂震惊,进而追查更大的案子,那他们应该留一些知情者才对,最好是把张迁也留下。”
余百岁赞赏的看了三奎一眼:“三大土土厉害,一下子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又看向叶无坷:“他们把知情者都杀了,连张迁都没有放过,就说明他们确定张迁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杀张迁也是为了让那个真正的凶手自己冒出来。”
三奎道:“所以干脆把张迁他们都杀了,反而能让朝廷查案的人不得不下大力气追查。”
余百岁挑了挑大拇指。
褚绽染却好奇的问:“三大兔兔是什么意思?”
余百岁低着头看着卷宗,用手指了指大奎:“一大土土。”
指二奎:“二大土土。”
褚绽染明白了,就是余百岁闲得无聊。
余百岁道:“是不是不明白了?以后这就是我们查案时候用的暗语。”
“有些案子需要我们隐藏身份,交流的时候就需要一个代号,写信也好,留言也罢,用代号,就不会被人随便识破身份。”
褚绽染:“想法是真好,只是你这代号取的也太敷衍了些,一大土土二大土土三大土土,你是当别人都不识字?”
余百岁:“先用着,以后再想更好的呗,你叫小土狗。”
褚绽染:“为什么!”
余百岁:“小土司,简化成小土口,为了更隐秘些,所以叫小土狗,唔......那以后大奎就是兔大哥,二奎是兔二哥,三奎是兔三哥。”
褚绽染撇嘴道:“只知道给别人乱取绰号,你呢?”
余百岁抬起头,双目发射出真真精光:“我叫快王!”
褚绽染:“......”
叶无坷把刚喝进去的水给喷了。
褚绽染问叶无坷:“叶千办那个家伙给你取了什么名字?”
叶无坷:“还没......”
说到这猛然抬头:“不行!”
余百岁已经在说了:“小土司有土有口就叫小土狗,无坷,坷字也有土有口,就叫大土狗吧。”
叶无坷:“你敢!”
褚绽染拍手:“好啊好啊好啊。”
余百岁坐直身子感慨道:“我们这是一支无敌的队伍啊,两只土狗三只兔子再加上本快王,当真是无懈可击无与伦比。”
他看向叶无坷:“大狗。”
叶无坷:“滚......”
余百岁:“小狗。”
褚绽染:“唉!在呢!”
余百岁道:“天才果然是我。”
他看向叶无坷道:“现在从口供上查不出什么,只能是去撒网了。”
叶无坷看向三奎:“三奎哥,你那边的卷宗有什么线索吗?”
三奎回答道:“你让我查看当年剿匪的卷宗,尤其是莲花峰的,从记载来看没什么线索,不过......”
叶无坷问:“不过什么?”
三奎认真道:“不过你应该叫我兔三哥。”
叶无坷:“......”
三奎道:“从卷宗上查看,当年剿匪,秉持的就是除恶务尽的态度,所以山匪的下场基本上都是死。”
“只有一小部分确实有些冤枉的被发配了,一部分送去了南疆修建边城,一部分送去了西疆厌吾山做苦力......”
读到这他猛然抬头看向叶无坷。
叶无坷心中也震了一下。
三奎道:“如果这些送去厌吾山做苦力的人也参与了红日关死战的话,现在已经成了干干净净的人。”
叶无坷点头。
两者之间突然就产生了关联,让叶无坷隐隐有些不安。
可这又是很正常的事,不足以被处死的罪犯会被发配到艰苦的地方做苦力,西疆这边,最苦的地方不外乎南疆与白蒲边境和西北的厌吾山。
“先去走访一些老兵。”
叶无坷道:“当年的匪寇已经不好找了,但当年参与剿匪的老兵好找。”
余百岁起身:“我去找谢军堂要一份卷宗,看看当初参加了西蜀道剿匪的都是什么队伍,右前卫是肯定参加了的,但右前卫现在已经开拔奔赴白蒲边疆了。”
说到这的时候,他发现叶无坷脸色有些异样。
片刻之后余百岁猛然想起来:“张金简张大哥就是右前卫的兵!”
张金简是,张金简手下那三百多名战兵兄弟也都是。
不一定都参加过剿匪,但肯定有人参加过。
以张金简的年纪和从军的时间来推断,他应该就是参加过的。
余百岁道:“我现在就去问问。”
叶无坷道:“我去吧......”
就在这时候,百办钱波舫从外边进来:“叶千办,外边来了一个战兵校尉说叫张金简,他说是你朋友,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让他进来直接找你,他说要守规矩,在外边等着呢。”
叶无坷道:“我去迎迎。”
不多时到了门外,叶无坷看张金简手里还拎着个篮子:“嫂子让你带的?”
张金简憨厚笑道:“是啊,你们嫂子说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你们肯定一宿没睡,让我带一些吃的过来,给你们补补。”
叶无坷把篮子接过来,一边走一边问:“张大哥你参加过剿匪的事吗?”
张金简一听眼神就亮了:“参加过啊,我就是因为剿匪立功而升为校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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