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十一年正月二十九日，唐军在氏叔琮和李嗣本的率领下，以火药炸开金光门和春明门，并趁机攻入长安城。

梁军关中行营都统霍彦威及麾下近万梁军选择投降，长安自此收复。

牛存节抵达潼关时，已经是二月初二，而唐军攻破长安城的消息也在这天抵达他的手中。

看着这消息，牛存节神色颇为凝重。

他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诸位将领，“各位，如今关中的战局对我大梁十分不利。刚刚传来的消息，长安失陷，霍副使生死未知。

而这，意味着潼关以西已经不再是我大梁的领土。

所以潼关变得很关键，在场的诸位都是在沙场征战多年之人，应该明白潼关对我大梁的重要性。”

段凝等将领还在消化牛存节最开始说的那个事，长安失陷了。

长安的失陷意味着整个大安府也即将全部失陷，如此一来，唐军便可集中兵力全力攻打潼关。

如此局面，的确对梁军大为不利。

“招讨使，您是大军统帅，我等自然以您为首，您说该怎么打，我们听令便是。”一旁的贺瑰起身恭敬说道。

牛存节算是跟随朱温打天下、如今还活着的大将中唯一一个还在军中的将领。葛从周虽然还活着，却早已致仕。

其他的人，要么被朱温自己杀死，要么投靠了李唐，要么战死。

其实朱友贞更看重刘鄩，但刘鄩坐镇徐州，若调去增援关中颇为不便。而牛存节本身就在陕州，也有能力，朱友贞也只能以其为帅。

对于贺瑰的表态，牛存节心中也放心不少，他就担心这群年轻将领不听他的号令。

牛存节看向一旁的潼关守将尹皓，此人也是感化军节度副使，“尹副使，如今潼关还有多少守军？”

尹皓连忙道，“回招讨使，原本有八千守军，之前的作战损失不少，还有五千余人。”

“本使和其他将领不知唐军情况，你可知如今关中唐军都有哪些？把你知道的都如实说来。”牛存节吩咐道。

“末将遵命。”尹皓当即娓娓道来，“回招讨使，根据末将俘获的唐军士兵交代，此次唐军是由逆唐的小皇帝亲自率领，号称二十万大军，实际上只有十万人。

前些日子攻占华州、进攻潼关的唐军是原本驻守在河中府的右神威军和同州的兵马；最近几日又有唐军的左神威军来援。

除此之外，还有左神策军和关内道的兵马。加起来，差不多十万人。”

对于尹皓的回答，牛存节还是比较满意，毕竟能知道这些，也算是废了一点心思的。

不过十万唐军，这无疑让在场的梁军将领有些底气不足。

一旁的王彦章有些心急，尹皓话音刚落，他便起身追问道，“尹副使，可知道唐军的神机营是否跟他们的小皇帝随行？”

听到神机营，段凝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甚至还带着一丝恐惧。

在场人中，若是轮对神机营的了解，他和王彦章绝对是最清楚的。

魏州一战，他们的大军就被这神机营重挫，谢彦章的骑兵就是全部折损在神机营手中。那震天的爆炸声仿佛现在还在他们耳边回响，那记忆不可谓不深。

尹皓一愣，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王彦章为何这么关心神机营，想了想说道，“好像有。”

“招讨使，战局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峻。”王彦章沉声道。

“为何？就因为那个神机营？”牛存节疑惑道。

即便是梁军在神机营手下吃了不少亏，但并不是所有梁军都知道神机营的厉害或者重视神机营。一些吃了亏的梁军将领要么推卸责任，把战败的原因推给神机营；要么闭口不提，免得让人认为自己无能。

这就造成可能不少梁将是听过神机营，但对于神机营的重视程度却不一定有那么高。

王彦章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就是神机营。

河朔战事结束后，末将去打听过神机营的情况，知道一些大概。

神机营到目前一共参加过五次，每战皆胜，并无败绩。

第一战据说是当初李存勖起兵，但其麾下精锐攻打李唐皇帝行宫时，就遭遇了神机营，李存勖麾下精锐损失惨重，这才被李唐小皇帝翻盘。

第二战据说是当初王镕义子王德明兵变时，时值王德明据城而守。镇州城在王镕祖辈数代人的加固下，易守难攻，但唐军据说是以神机营的一种武器攻陷了镇州城。

第三战是李继韬归顺我大梁引发的潞州一战，朱汉宾领兵三万驰援，其麾下数千银枪效节军败于神机营之手。

第四战是国舅张汉伦指挥的博州一战，据说也是被神机营击溃。

第五战就是魏州城外那一战，末将和段副使都亲身参与，对神机营的强大有很直观的感受。

若是神机营真的跟随唐皇亲征，那么潼关一战，会比我们想象的更要艰难。”

“王防御使这话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潼关城经过本副使的加固，坚固务必，易守难攻。前些日子唐军的右神威军数次攻城都未拿下，仅凭一个神机营？”尹皓听了顿时不舒服，这王彦章摆明瞧不起自己。

王彦章不想跟尹皓争辩，只是恭敬说道，“招讨使，末将所言并无夸大。段副使也曾见识过神机营，招讨使可以询问段副使。”

牛存节疑惑地看着王彦章，最后转向段凝，“段副使，王防御使所说可是真的？神机营真的有那么强大不成？”

段凝很不满王彦章拖自己下水，这不摆明揭自己短吗？

可面对牛存节的询问，他不得不回答，“回招讨使，王防御使所言基本上无误。起码魏州城外那一战，王防御使并没有夸大之意。

在野战中，数千神机营可以抗衡、甚至重创数万步兵。若以上万的骑兵冲击神机营阵地或许可行，但我大梁如今很难聚齐上万骑兵，就算能也不敢轻易尝试。

神机营所用之武器，末将也未曾亲眼见过，但在野战中，切不可与神机营对战。

至于攻城战中神机营是否如野战中那般强大，末将也不清楚。”

不是段凝故意恶心王彦章，而是他真的不清楚神机营在攻城战中的威力，毕竟没见过，也没发言权。

王彦章虽说神机营五次作战中，就镇州城那一战可以借鉴，但那一战，梁军知之甚少，对方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事后听人说的，真实性有多少，并不清楚。

“招讨使，神机营真的很强大，我们必须做好在潼关苦战的准备。潼关对于我大梁至关重要，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见段凝说了反而让牛存节脸色变得缓和起来，王彦章就有些着急。

尹皓却趁机开口道，“招讨使，末将以为王防御使此言过于荒谬，如今有大军来援，末将有信心守住潼关城。甚至在招讨使的带领下，杀出潼关城，击败唐军，进而收复关中之地。”

看着着急不已的王彦章、自信心十足的尹皓、脸色阴沉的段凝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贺瑰，牛存节也有些迟疑。

这些人各有心思，这让牛存节也很头大。

可想到王彦章此人忠贞不二，面对李唐的拉拢，都能断然拒绝，他还是决定暂时相信对方。

河朔一战后，王彦章的亲属没能来得及退到黄河南岸，便被唐军俘获。

李嗣源知道王彦章是一员虎将，便动了劝降之意，就派人去招降王彦章，同时优待其亲属。

王彦章直接杀了李嗣源的使者，表明对大梁的忠心。李嗣源生气之下，就杀了王彦章留在魏州境内的亲属。

这事传开后，并没有让王彦章的处境变好，反而更让朱友贞怀疑他和李唐有来往。但王彦章又是一员虎将，朱友贞也没舍得杀，依然让其担任汝州防御使。

这次增援关中，还是在敬翔的力荐下，朱友贞才同意让王彦章担任先锋。

牛存节也是因为敬翔的力荐，这才对王彦章多了一些关照。

他就算是不信王彦章，也得信敬翔不是？

跟随朱温打江山的老人都知道敬翔为人和能力，他举荐的人，能差吗？

“既然王防御使如此担心，那你就率领三千步兵协助尹副使镇守潼关城。”牛存节想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既然你王彦章认为此战艰难，那你就亲自参与防守，这也是牛存节采取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不能因为王彦章就让段凝和尹皓两位大将心怀不满，毕竟目前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王彦章那些话是真的，他若过于偏袒对方，怎么能服众？

王彦章一听，并未不满，反而有些激动，“末将遵命！”

虽说牛存节手上兵力不少，但他却没有冒进。

他手上的军队有六万，加上潼关守军，就是六万五千人。

可唐军至少有十万，因为还有镇西都督府的唐军没有算进去。

如此一来，正面对战，梁军不占优势。

而且段凝和王彦章都说在野战中不能跟神机营对战，那么他不如用潼关城的坚固来消耗唐军的兵力。

等唐军士气被消磨掉后，他便率领精锐杀出，或许能一举击败唐军。

这边是他对于此战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