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攻略」

114.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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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不信菱枝弱,犹有树静时。

苏珏坐在露落园的屋子里,他泡了一壶茶,清香随着茶叶被水翻腾着激起,缓缓飘开。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棂,洒满整个房间。

微风徐徐而来,擦过苏珏如画的眉眼,肆意撩拨着他半披的乌发。

窗外是千里莺啼绿映红,屋内是枕上诗书闲处好。

一派地静谧悠扬。

茶桌对面坐着的,正是如今炙手可热的李书珩。

苏珏不动声色地斟了两杯茶。

“世子殿下,请。”

“苏先生这茶奇香无比。”李书珩端起茶盏嗅了嗅,面露舒然。

“陛下赏的,自然是好的。”苏珏不置可否。

“苏先生这的好东西可真是不少。”

“世子殿下深夜造访,怕不是来套杯茶的吧?”

苏珏放下茶盏,语调上挑。

“书珩心里有很多疑问,特来先生这里解惑。”

“什么惑?”苏珏低垂着眼眸,心里却转了千百回。

此时桌上的长明灯因着风吹摇曳了一下,二人同时伸手相护。

待到两人反应过来时,目光交汇,都不约而同笑了下。

烛光微弱地照映在苏珏的脸上,无端的柔和脆弱。

“苏先生,雍州王此次谋逆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陛下是否作壁上观?”

李书珩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庞,问出了心里盘旋多日的疑惑。

明明陛下有实力破局,为何迟迟不平叛?

而且宗政初策一直谨小慎微的低调,怎么突然起兵反叛,父亲曾隐晦的向他提及过此事,他实在不解。

难道宗政言澈的死真的与陛下有关?

他也向明月询问过,明月含糊其辞,他大抵也猜出了一些事实。

苏珏见李书珩沉默,宽慰道:“世子殿下既然已经知道,便不要再多言。”

细细想来,李书珩只觉遍体生寒,陛下明知雍州王会起兵谋逆,却放之任之。

甚至还将几路将军特意调出,只为了给雍州王下手的机会。

经此一事,雍州王失了权位,朝里心向北燕的臣子也被清了大半,除了无辜百姓受难,于陛下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见李书珩显出悲戚的神色,苏珏不由得开口劝慰道,“世子殿下,人总是会迷失在至尊之位上。

可冀州,李家、乃至整个天下,都需要您来保全,有些事,不能再重来一遭,我会尽心辅佐您。”

苏珏说的郑重,李书珩也听得认真。

半晌后,李书珩才开口,“苏先生,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

李书珩心中百味杂陈,“我们都被陛下耍了,如今官员相互倾轧积贫积弱,边关战事不断,真是……”

他是长子,胸中装全是家国天下,他即可以膝下承欢,也学会了步步算计,步步权谋。

但他无法看着百姓陷入痛苦。

李书珩话音还未落下,苏珏手上的动作一顿,“世子殿下慎言。”

“露落园此时只有先生与我,难不成先生会去告密?”

李书珩哂笑一声,面上却仍不得疏解。

“自然不会,就像世子与王爷明知苏某的身份,也不言明一样。”

在李家父子面前,苏珏从不避讳自己的身份。

听到此话,李书珩愣了一愣。

他都快忘了,苏先生曾经还是经年的故人。

十几年的时光,多少的殚精竭虑阴谋算计。

到底是怎样的风霜才能让少年改变。

其实,苏珏自己都快要忘了,他曾经也拥有过的鲜活过往。

从前的燕文纯于李书珩而言,是太子,是陛下。

后来的燕文纯于李书珩而言,是高风亮节的苏先生。

而现在的李书珩于苏珏而言,是庙堂之高的未来天子。

坦白来说,他一开始是不在乎最后谁当了皇帝。

谁是皇帝他都不过是一个草民,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可是这浩浩山河怎可落在视人命如草芥的楚云轩手里,

那巍巍殿堂之中,何故容得承文将军敬、王大人等首鼠两端之徒?

他在苏珏心里是一个符号,标志着一个清明而璀璨的时代。

“一别十几年,苏某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时候。”

苏珏语气淡淡的,所有汹涌澎湃的情绪都藏在他冷漠淡然的外表之下。

“苏先生胸有谋略经纬,籍籍无名不是你的归宿。”

李书珩说话点到为止,剩下的就尽在不言中了。

“什么谋略,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苏先生何故妄自菲薄,你与李家如今休戚与共。”

听闻此言,苏珏沉默了片刻,心里着实感动。

“苏先生,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问。”

李书珩有些踌躇。

“什么话?”

“苏先生曾经……”

苏珏轻描淡写接过这个话题,又问:“世子殿下,真的想知道?”

“但请苏先生慢讲。”

苏珏偏过头去,望向青碧的夜空,夜空之上繁星万点闪烁,断断续续的白色碎云,飘在深蓝色的天幕上。“世子殿下,人心难测,我也不过是挣扎求生……”

苏珏不急不缓地讲述着。

伴着茶香氤氲,他讲述自己是如何火烧王城逃出了性命,又是如何得了苏十三的身份隐姓埋名;讲了他与赵安乐的忧愁喜乐,岁月静好,这一切又是怎样被人推向了死路;又讲了他是如何涅槃重生,大仇得报的。

整整十年的血迹斑斑苏珏说的是那般轻描淡写,无关痛痒。

可至始至终李书珩的手紧握成拳,死死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原来风霜磨砺真的能将一人改变至此。

世间之事,原来终究难得圆满。

……

明月半墙,月光从摇曳的叶间影影绰绰地落在地上,投射进偌大的宫殿内,照亮了殿内的一方书案。

烛火跳跃在纸上明灭不定,眼睛已看得有些胀痛,楚云轩暂时放下了笔,几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稍稍缓了缓。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日与太子的种种。

那时他端坐于塌上,垂着眼,看着伏跪在地的太子楚天佑。

“你无召离开,又是得了谁的消息?”他开了口,问出的却是足以将人逼至绝境的一句话。

太子的身形骤然颤了颤。

即便早已做好准备,这突然而至的问题,依旧让太子一时间感到了猝不及防。

太子凝视着身前的地面,许久许久,终是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开口。

“没有谁的消息,是儿臣的家臣。”

“是吗。”楚云轩的声音淡淡地自头顶飘来,听不出喜怒。

太子低低地垂着眼,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神情。

又是良久的沉默后,才好似下定决心般,继续道:“父王性命攸关,儿臣忧心,不能坐视不理。”

这一次,太子等了许久,却并没有听到楚云轩的回应。

太子胸中一痛,只觉得一颗心仿如落入深海般,一直一直狠狠下坠,仿佛没有尽头。

“寡人知道了,你回去吧,无召便不要回来。”

楚云轩淡淡地下了命令。

“马上便是母后的诞辰,父王连拜寿的机会都不愿给儿臣吗?”

“你母后身体不好,你无召而动,你还是别去惊扰她了。”

话音落下,太子楚天佑如同等待闸刀落下的死囚般,只是无声迎接着命运的审判。

他胸中似有无数根细细的银针在反复穿刺,疼痛而酸胀。

而他能做的唯有拼命忍耐。

“儿臣谨遵父王之命。”

这是太子跪地拜伏与他说的最后一句,他心狠吗?

不,不是。

他是在捍卫自己的权位,即便他的亲生孩儿,亦是西楚的太子,他也不能容忍。

他没有做错。

记忆回笼,楚云轩望着跳动的烛火,神色冷硬。

用宗政初策做引,铲除朝中的北燕旧人,这笔买卖,实在划算。

他早就算准了宗政初策会报复,会反叛,但他也清楚,宗政初策注定会失败。

这一步旗,他早就下好,就等着宗政初策上钩罢了。

至于那些死在硝烟中的百姓,作为他的子民,这是至高无上的荣幸。

想到这里,楚云轩眉头舒展,眼里正映着中贵人灵均缓步而来的影子。

他在他的面前站定行礼,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波谲云诡,你虞我诈中,灵均从来都站在他这边,实在难得。

“陛下,宗政初策吵嚷着要见您。”

话音刚落,楚云轩轻笑一声,“他想见寡人?也好,该让他死个明白的。灵均,引路吧。”

“是,陛下。”

……

月色低垂,曾经煊赫的雍州王府如今只是一座空荡荡的华丽的空壳。

里面囚禁着的正是兵败垂成的宗政初策。

楚云轩迟迟不下旨审理,他就是也要让宗政初策也惶惶不可终日。

性命握在别人的手里,不知何时才能够解脱,这可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有意思。

“吱呀”一声,王府的大门缓缓而来,唯有微弱的烛火在灯笼中不断的摇曳,显得无比萧瑟凄凉。

这里已经没了伺候的侍从奴婢,除了那个宗政无筹做伴,宗政初策可以说是孤家寡人了。

因为宗政言澈的尸体已经被楚云轩火化,不该留着的人,就不必留的太久。

夜色漫长诡谲,在中贵人灵均和几班侍卫的簇拥下,楚云轩推开了关押宗政初策的房门。

彼时的宗政初策正于塌上安睡,听到声音他猛然惊醒,一番动作下他身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宗政初策一看向来人只是轻哼一声,接着又躺下侧身而卧。

“楚云轩,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看我是不是还活着的?”

“宗政初策,你一届罪臣,见到寡人应当下跪才是。”

“我若不跪呢?”宗政初策斜眼看着楚云轩,比从前多了少有的硬气。

楚云轩朝侍卫使了个眼神,后者便走过去将宗政初策按的跪倒在楚云轩面前。

楚云轩看着宗政初策挣扎的狼狈姿态,嘲道,“你也是北燕的叛徒,是寡人延续了你的荣光,你却恩将仇报!”

“那也比你狼心狗肺要强!”

“你好生待着吧,寡人不会杀你。”

楚云轩淡淡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看宗政初策一眼,转身出了就要准备离开这座专门为宗政初策打造的牢房。

“楚云轩!”

宗政初策愤怒的朝楚云轩怒吼,他恨不得那困住他的铁链在长一些,好把眼前人一起拖下地狱。

挣扎了一会儿,宗政初策跪倒在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似怒似笑,又突然长笑起来。

笑完,他看着楚云轩的离开的背影,叫住了他。

“楚云轩,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青州王府的悲剧到底从何而起吗?”

虽是问句,宗政初策却肯定极了眼前之人一定会回头。

果然楚云轩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怎么,你又要编什么故事?”

宗政初策站起来拍拍衣服,盘腿而坐,他笑着看着眼前人,好似一切又回到从前。

“楚云轩,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的父亲到底因何而死吗?”

“建安帝已死去多年,还提这个做什么。”

楚云轩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被披风挡下右手却紧紧握住,可见其实眼前并不平静。

“不,不全是他,那件事还另有隐情。”

“什么?”楚云轩回头道。

宗政初策看着楚云轩,拍了拍地面,示意他坐下。…

楚云轩轻笑一声,还是坐了下来。

他倒要听一听这个宗政初策还能说出什么来。

“你是要和寡人说什么呢,我记得知道当年这件事旧情的人已经都死了吧,这一点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难不成你是要同寡人讲先王的怎么死的,若是如此大可不必,毕竟寡人怕你做梦。”

楚云轩刻意加重了最后二字。

“哦?这是为何?”

“因为你只会比先王更惨。”

“那我可真是害怕?”

“好了,寡人到底如何处置你与你无关,不如直接说,究竟要告诉寡人什么。”

“你这么着急的吗?”

“寡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其实,当年之事非常的简单,你父亲确有谋逆之心,建安帝根本没冤枉你父亲,都是你父亲咎由自取!”

宗政初策说的极其缓慢,语带傲慢与戏谑。

他也知道楚云轩的软肋。

“胡说!”

楚云轩瞳孔一缩,虽不过转瞬。但还是被宗政初策发现了。

“你竟不知道吗?”宗政初策故作惊讶,“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傻子,哈哈哈哈……”

“满口谎言,寡人为何要信你。”

楚云轩知道这是宗政初策故意在激怒他,他偏不上当,什么狗屁荒唐的话。

一切过错根本就是那建安帝的!

“不信就算了。”宗政初策故意摇了摇头,神色叹惋。

“寡人当然不信。”

楚云轩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他身前的宗政初策。

不过是困兽最后的挣扎,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放开他,让他好好睡,反正他也睡不了几日了。”

“是陛下。”

“那就谢您吉言了。”

得了松快的宗政初策立马回到塌上安稳的躺下,看样子是真的困倦。

“对了,你们走的时候别忘了把门关上,要不然冷的慌,还有,我想再见一见那个苏珏,那么好的一个人,多看看吧,以后可不一定能看见了……”

宗政初策盖好薄被,像是自言自语,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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