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怔了怔,有些茫然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就在他旁边的墙头之上,坐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身上,甚至还穿着自己的衣服。
齐君赫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在苏琬琬跟前,“你说错了,她有且只有一次。”
王虎从恍惚中缓过神来,有些惊讶地看向苏琬琬,“苏姑娘,他……”
他之前特意问过的,齐公子和苏姑娘不是那种关系。
齐君赫眉尾稍扬,薄唇正要说些什么就被苏琬琬打断了,她将人拉到身后,“好了。”
巧在团团寻了过来,见齐叔叔和娘亲在一起,跑过来道:“娘亲,酒吃完了,我们要回去了吗?”
苏琬琬轻轻点头,对着王虎略带歉意地说道:“有什么话,我们下次再说吧。”
王虎见他们三人站在一块,只需细细瞧上一眼,就能看出团团和齐公子之间的相似之处,他有些不自在地笑道:“好……好。”
他垂着脑袋离开了。
苏琬琬看向齐君赫,“你怎么来了?”
齐君赫偏头,夕阳的余晖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镀上一层金色。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眉头隐隐皱着,似乎还要说些别的什么话。
团团没有多想,拉着娘亲的手往外走。
出了院子,杨子苓正在外面与人道别,村子里面的人都很热情,走前总会说上两句。
与人说完,杨子苓偏头,看见站在苏琬琬身边的齐君赫,心下了然。
她道:“回去吧。”
回到屋子,齐君赫最后走进院子,回首关上院子大门时,听见苏琬琬在他身后问道:“你何时离开?”
这个问题,之前问过。
齐君赫转身,降临下来的夜色横隔在两人之间。
“不久后,周南行应当会寻过来,届时我会走。”
苏琬琬想了一瞬,点头,“好。”
第二日一大早,王婶就找了过来,火急火燎地拉着苏琬琬在院子里面坐下。
“琬琬,你和那个……”王婶瞥了一眼齐君赫在的房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昨日王虎那孩子出门时,还精神抖擞,回来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问了好久才问出来,是碰到齐公子了。
苏琬琬没法定义两人的关系,只能道了一句“旧识”。
可王婶活了这么多年,也是人精。
“哪种旧识呢?旧识有好多种呢。”
苏琬琬眉头下压,有些为难。
王婶只好道:“你也别多想,我就是简单问问,你和他可是在一起了?”
毕竟郎才女貌,相处下来日久生情也是常事。
苏琬琬摇头,“不会的。”
房间里,把玩着蹴鞠的手一顿。
王婶松了一口气,“我是为虎子来的,以前是什么情况他都不在意,我也是想替他问问,他的心意你还能接受不?”
苏琬琬这次没有打马虎,“王婶,王虎帮过我很多,我很感激他,但是我们是不会在一起的。”
房间里面,齐君赫垂着头把玩团团递过来的银蹴鞠。
这蹴鞠不大,一手就能握住。
院子里面的话,断断续续传到房间里面,也不知道是哪一句开始,齐君赫从漫不经心地把玩,换成了轻轻抛起,又接住。
他语气平和地问着团团,“你怎么看王虎?”
他对一届平民,自然不会用上敬称。
团团道:“王虎叔叔是个好人,还送了我们家好多东西。”
齐君赫道:“你随我走,我能给你更多东西。”
团团想到娘亲的话,转了转眼珠,没说话。
齐君赫轻笑一声,将银蹴鞠又递了回去,轻声道,“没事。”
想将这母女带回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团团低着头玩蹴鞠,其实就是一个精致的球,没什么好玩的。
过了一会,团团抬头,好奇地问道:“齐叔叔,你为什么对娘亲始乱终弃?”
她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始乱终弃这个词,不知道对不对,又补了一句,“为什么要负娘亲?”
她觉得,娘亲既然不愿意跟齐叔叔走,那肯定是齐叔叔有什么对不起娘亲的地方。
齐君赫回想着这些年的事情,有些事情都已经变得很模糊,但是细细想起来,苏琬琬每一个神清都像是还在眼前。
齐君赫眼睑半落,“我曾将你娘亲,落在镇远县三年。”
团团短暂地发愣后,“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她之前住的地方叫修文,后来也没去过叫镇远的地方。
齐君赫道:“生你之前的事情了。”
团团拧着眉头,稚嫩的脸上有些不解,“为什么?”
齐君赫想了一瞬,没有打算和孩子说这些事情。
“很复杂。”
团团有些生气,“因为复杂,你就不与娘亲解释了吗?”
齐君赫有些摸不透她的思绪,难得为自己辩解一句,“你娘不愿听。”
团团更生气了,恨铁不成钢,“娘不听,你就不解释了吗?”
“那娘亲当然不会原谅你。”
团团思来想去,都觉得齐叔叔还是喜欢娘亲的,那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要说清楚。
但如果不说,那娘亲凭什么原谅齐叔叔?
齐君赫顿了一瞬,似乎在哄着她,“团团说的有道理。”
王婶叹着气走了,苏琬琬在院子中坐了一会,端起装着换洗衣物的衣服,要往外面走去。
团团从房间走了出来,俏生生道:“娘亲,齐叔叔说,他也要去河边。”
齐君赫跟在团团身后出来,浅褐色的眸子对上苏琬琬的,微微颔首,“是。”
他越过团团,走到苏琬琬身边接过木盆,“走吧。”
团团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拍着小胸口松了一口气。
去河边的路不远,并肩而行的两人都不曾开口说话。
这木盆的重量对于齐君赫来说不值一提,他一边前行,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琬琬。
除了最开始相识的那段时间,以及后来短暂的荒唐的时间外,两次每次相处之时,苏琬琬都给他淡漠平和,却又难以接近的感觉。
隔着一层微凉的雾一般,明明伸手就能碰到她,却总是隔着东西,看不到她心底。
这让他抓住了人,却仍旧心中煎熬。
苏琬琬心中也不免想着,前日晚上,齐君赫说了不会求着她走了,语气坚硬,那应当第二日就走。
可是过了两三人,他像是没说过那句话的似的,继续留了下来,还要等到周南行过来。
苏琬琬心中隐隐有些预感,齐君赫不会留下自己独自离开的。
苏琬琬垂眼间,暗自叹气。
发生了太多事情,各种单一的词汇,例如生气、难过,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境了,最大的感受便是无可奈何。
走到河边,齐君赫将木盆放下,正要动手,苏琬琬将木盆拖过去,“这里面还有子苓的衣服,你就别碰了。”
齐君赫手一顿,在苏琬琬不远处,挨着河边坐下。
河边的风,混着草木的气息,迎面而来,使得夏天的燥热被冲淡了不少。
苏琬琬将衣服泡进水里,垂头看着。
齐君赫随手扯了一朵开在河边的雏菊,用视线勾勒上面的纹路,很轻声,像是喃喃一般,“琬琬,跟我回去吧。”
苏琬琬没有说话。
“我想过,你的心里芥蒂着什么。”
“七年前,我想你会在意,我不辞而别,假死三年,也曾试图解释,被你拒绝了。”
苏琬琬的手泡在水中,显得手更白了。
她好像没在听齐君赫在说什么,动作悠闲地揉着衣服。
她手下也没有多少力气,思绪飘到了曾经看到的史书上。
那个时候,齐君赫是真的快死了。
齐君赫的目光从雏菊,挪到苏琬琬的身上,“当时,我总在濒死的边缘,不敢去寻你。”
一国帝皇用“不敢”二字,说得轻飘飘的。
“周南行的信出了错,也只念着将错就错。”
“你怨我,是正常的。”
“后面几年,我想着,你还会怪我欺负了你。”
齐君赫的嘴角挂着很清浅的笑,像是无意识之间流露而出的。
“我也错了,只是三年不见,思念如狂。”
“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快疯了。”
在周杨两家的压榨之下,步步为营,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暗的,都是血腥布满荆棘的,可是苏琬琬的出现,就像是突然出现的一片清新和平的山涧,引诱着他不断靠近,试图据为己有,永远困在自己身边。
苏琬琬停下动作,“早就不在意了。”
周崇死后,她离开京城,在修文几年。
一个人无趣时,不免回想京城的时光。
随着时间流逝,团团逐渐长大,在自己身边鲜活可人,很多事情,都随着时间淡去了。
后来定北再遇,又再度散开,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更多了,但是怨恨被一遍遍冲刷干净,只剩下好好活着,自由自在地活着这一个念头。
苏琬琬对齐君赫道:“我只想和团团,安安稳稳地在一个和平的地方,安稳地活着,自在地活着。”
齐君赫眉尾下落,捏着花柄的手微微发紧。
安稳、自在,这本就是属于她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才被打破的。
齐君赫弓起腰,胸口隐隐发疼,嗓音发哑,“我知道了。”
苏琬琬洗完衣服,齐君赫端着木盆送人到院子里面。
将木盆放下,齐君赫退回到门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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