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长安城内发生了两件大事。
先是十七日,一道旨意响彻后宫。
王娡,柔嘉成性、贞静持躬,理应母仪天下,即日册立为皇后,迁居未央宫椒房殿。
众人明白,皇后已经册封,太子之位想必不久之后便会确立了。
果然,七日后,宣室殿内又有旨意下发。
皇四子刘彘,天资萃美,出类拔萃。尊皇太后慈命,册立为太子。谨告天地、社稷、祖宗。刘彘自此更名刘彻,自下诏起搬离昭阳殿,赐居长乐宫东阙。
立后、立储,接连发生了两大喜事,众人的目光全都汇集在椒房殿以及东宫。因此五月初的旨意反倒没有人关怀。
五月初的时候,刘启下旨,封自己其他子嗣为诸侯,不日遣送回封地,无诏不得出。皇子之母则被封为王太后一同前往封地享受奉养。
这么一来,刘彻的太子之位彻底稳固。这也昭示着刘启对于自己的新太子是多么的满意,是多么对他寄予厚望。
六月初八的傍晚,刘嫖参加了王娡的立后典礼,回来时快要被热坏了。
作为外命妇,她参加典礼是要穿大长公主的朝服的。那衣服虽然庄严肃穆,可是上头刺绣又多又密,所以比起其他衣服来显得又厚又重。
仅穿上顾命衣服还不够,还要佩戴种种首饰头饰。
旁的什么玉佩指环的就罢了,最要命的就属那纯金的头冠了。众所周知,实心的金子是真的沉啊。她平日也就戴一两个簪子或是步摇罢了,乍一戴上发冠,就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像压了石头,直起来可费劲了。
册封皇后的典礼也甚为繁琐,跪拜行礼的次数多的要命。每一次行礼,刘嫖都觉得身子骨痛。好不容易挨到典礼结束,一行人又在跑去椒房殿赴宴。席上推脱不得又喝了几杯酒,她这身子就更加乏累了。
“快,把东西都摘下来。”坐在屋内的梳妆台前,刘嫖轻声催促。
秀纱赶紧把她头上的发冠取下来,“一会奴婢给您按一按脖子。”
发冠拿下来后刘嫖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一天下来可真累啊。”
秀纱轻声笑了下,将她脖子上的项圈解下来,“现在公主就嫌头冠重,将来若是县主出嫁或是公子娶妻,您还能不梳妆不戴首饰啊。”
刘嫖心想这可不一样。她进宫去是给人家做面子去的,穿的越是庄重越好。可要是女儿出嫁或是儿子成亲,她又不是主角,也不需要做什么面子,自然也不必这般费劲。到时候就喜庆一点做寻常打扮就成。
“还有这件衣裳,也脱下来吧。”刘嫖站起身来,先把上头的束带解开,“这一天下来,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秀纱将衣服接过,伸手摸了摸料子道:“这颜色可真正,绣的也好。可见这么些年宫里织室的手艺见长。就是可惜不能再穿了。这衣衫过了水颜色就褪了。”
“这倒无所谓。”刘嫖拿着湿帕子擦了擦脸,“褪色了也无妨,改一改给当做寻常衣服穿便是。不然就捡着没有绣样的地方剪了,做帕子用。”
秀纱笑弯了眉毛,“把命服剪了做帕子,也就公主敢这般说了。寻常人敢这般干可是大不敬。”
是啊,什么事沾上皇家都有不少是非。
她随口说出来的话,随手做的事,真论起来兴许就是大不敬了。不过再如何,她都是皇帝的姐姐,因为这种小事论罪也还不至于。
说到底也是借着血缘的光。
血缘啊。
刘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虽然是刘启的亲姐姐,但现在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放肆’了。
“说起来绣的花样也挺好的,平白剪了也怪可惜的,洗一洗收起来吧。”她淡淡的改了个口。
“是。”秀纱这般说着,拿着衣裳便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刘嫖的情绪便有些低落。她一只手托着腮,脑内事情如同沸水里的气泡杂乱翻腾。
说句实话,事到如今,她内心竟然有些怕了。
怕什么呢?
怕王娡?怕刘彻?还是怕刘启?
其实都不是。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刘启也好、刘彘也好,他们好似是一个符号,如同唱戏的怜人,你唱罢来我登场。
她害怕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天底下独一份的龙榻,以及她内心深处不敢直视的历史。
今天她看着王娡坐在椒房殿的高位上,好似看到了当年的窦漪房。不知不觉间已经快二十年了。
她恍惚的回想着二十年来发生的事情,突然觉得好像真正的历史就是这个样子的,纵使边边角角不大一致,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难倒历史是一个修正器,会将一切一切的都拉到‘正轨’上吗?
刘嫖内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就在她稀里糊涂想着事情的时候,铜镜里突然多出了一道身影,接着一只手突然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哎呀妈呀!”她吓的惊叫起来。
陈午抬手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呆愣的看着她。
刘嫖松了一口气,伸手给了他一下,埋怨的说道:“你可吓死我了。”
陈午其实也被她那一嗓子吓的够呛。他刚从外头进来就看刘嫖只穿着里衣皱着眉头坐在镜子前头。他还想问她这是在做什么呢!
“我累的不行,歇一歇。”刘嫖也觉得刚刚那一嗓子有点尖锐,所以跟他解释。
陈午闻言走到她的身后殷切的给她捏了捏肩膀,“这样的天也确实够辛苦的。”
他这么一打岔,刘嫖的思路就拐到别处去了。天确实是热,晚上吃点凉拌的东西吧。
她想着想着,突然回神过来抓住了陈午往衣服里伸的手。
咳咳,她脱了外头的衣服,身上就只剩了里衣。一捏一揉的,就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陈午在她身后站着,这个角度可不只是能看见脖颈!
“就捡着我累的时候作怪。”刘嫖有点脸红。
哎呀,三十多岁的人,在汉朝做奶奶都行了。
“我叫人抬水给公主沐浴。”陈午轻声笑了下,“正巧我在外跑了一天,也累了,不如一起洗吧。”
呸,一起洗那还洗个屁啊!
刘嫖虽然在心中腹诽,但是却不曾反驳。
第二天的时候,她起的有点晚,用过膳后闲着没事就在房里头绣扇面。这些年她的刺绣功夫并没有什么长进,做的最好的就是绣那些个竹叶片子,旁的那些个花里胡哨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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