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大地褪去了残败,尽管空气里还夹杂薄寒,但已经阻挡不住漫山遍野萌发出脆嫩的绿意。
下过一场雨,竹林里的笋就跟打了激素似的疯长,这下估计连八十岁老奶奶都能看得清了,林臻扛着锄头不过就挖了一小时,就已经一大蛇皮袋的竹笋。
他俩还没想到其他能赚钱的法子,等水稻种起来再到收获,又得过去大半年,米缸里的米也顶多再撑个把月,到时还得买肥肉熬油,他们兜里的两块钱完全不顶用,所以暂时只能继续挖竹笋卖。
腌制的咸肉已经吃了精光,幸好还有腌鱼和莴笋黑油菜。他俩把竹笋堆在屋子角落,明天一早就去双彩镇。
这回笋多,按照去年的光景,估摸着明天起码能卖个十几块,这样一来,买块玻璃,再抓只母鸡仔。
第二天天没亮,两人就扛着蛇皮袋往双彩镇去了。
今天起晚了,来不及烧早饭,但预计两袋竹笋可以卖不少钱,纪淙哲气喘吁吁却依旧很兴奋“林臻,今天卖完了,咱们在镇上吃馄饨吧?”
“行。”
纪淙哲心里诧异。林臻现在未免也太好说话了吧?现在不论他说什么,基本上林臻都不反对,而且家里山上的活,也不再催促了,有时候体贴得纵然像纪淙哲这么脸皮厚的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天蒙蒙亮,他睨了眼旁边,刚好撞见林臻看过来,他嘴角弧度勾起,冲纪淙哲一个浅浅的笑。
纪淙哲忙别开脸,靠!真是见了鬼了。这小子最近吃错药了?变得这么爱笑。
到了集市,俩人还是去了原先的摊位,旁边仍旧是两个熟悉的摊主,本以为这些笋长得这么好,会吸引不少人买。
尤其这还是过完年的第一个赶集,开春了,大家伙都得买种子农具,路上的人就更多了。结果纪淙哲和林臻待了大半天,就卖出去几根笋,连一块钱都没挣到。
他俩不禁郁闷不已。
隔壁卖种子的摊主忙活了一早上,这会儿空闲下来,就对他们说“春笋不好卖,赶明儿你们还是换点其他东西卖吧。”
纪淙哲问“为什么?春笋不好吃吗?”
春笋他俩还真没吃过,毕竟从去年开始到现在,他俩吃的最多的就是笋了,以至于到现在看到笋都头大,更别提继续吃了。
种子摊主“春笋涩,吃到嘴里麻舌头,没冬笋鲜。而且现在春笋到处都是,又容易挖,所以没什么人买的。”
他看着纪淙哲他们面前一大堆的春笋,想了想还是没接着说了。实际上他刚说的这番话就够让小两口郁闷的了。
本想今天大赚一笔,把该买的东西买了,以后还继续做竹笋生意,结果两个外行人完全不了解竹笋的口味行情,俩人瞬间心里拔凉。
果然,卖到快中午,也就艰难地卖出去一块钱。
“怎么办?”纪淙哲望着面前的笋发愁。
林臻“算了吧,赶集的人都回家去了……这些笋……”
既然卖不掉,他俩也没打算把这些笋再扛回去,也不管别人要不要,索性就分给了旁边的这些摊位,总比随便丢在路上好。
拖了几个月的玻璃这趟又买不成了。但林臻还是买了些少量糯米谷种,花了一块多。种子摊老板见他俩客气又送了些油菜花种子。
一摸兜里还是只剩两块钱,纪淙哲也没心思吃馄饨了,卷起蛇皮袋说回家,早知道就该吃了早饭来,也不至于现在饿得眼冒金星还得走几小时路回去。
林臻却在馄饨店门口拉住他。
“干嘛?”
“你不是想吃馄饨吗?”
纪淙哲懊恼道“那不是以为今天能卖点钱吗,谁知道这么倒霉,还吃什么吃,兜里就两块钱。”
林臻皱眉“吃吧。”
纪淙哲诧异“不是,我说我们就剩两块钱了……”
“我知道。”
“那你还吃?”
林臻走进馄饨店问老板“馄饨多少钱?”
“五角钱一碗。”
林臻垂着眸沉吟了几秒钟“来两碗。”
纪淙哲拽着他的衣服,心惊道“你想清楚了哦,这两碗下去,咱们就真的要喝西北风去了。”
“大不了我们重头来过。”林臻反而轻松一笑“本来我们来到这的时候也是一无所有,不也照样过来了吗?反正钱以后迟早都能赚到,既然想吃,干嘛委屈自己?”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纪淙哲觉得今年的林臻不对劲,反正去年这时候他要是想吃个啥,林臻都恨不得把家里的窘迫一一列数出来。
林臻说“那就安安心心吃完馄饨,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
“那行,就听你的。吃完这顿咱们打起鸡血干活!”
俩人找了个座位,等到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桌,清亮的汤里飘着小馄饨,上头还撒了翠绿的葱花,纪淙哲好吃的停不下来。
他一顿狼吞虎咽,喝得连汤汁都不剩,吃完还意犹未尽。
林臻吃饭斯文,见纪淙哲那碗空了,又拿着勺子舀了些馄饨到他碗里。
纪淙哲难为情问“你够吃吗?”
“够吃。”
“那……那行。我不客气了啊。”他又把林臻给他的馄饨吃了个精光。
回到高山村后,真的又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眼下没了进账,未来生计迷茫,那只能种地,并且是屋里有什么种什么,能种出一样来都是以后的生活保障。
二月底,陈虎带他俩去田坂,教他俩开垦。纪淙哲跟林臻一人扛着一把铁耙来到了村口那边的田坂,这片田坂由几十亩田组成,放眼望去,像个绿色小平原。
林臻的田夹杂在里面的其中一块,面积不算小,正正方方,形状也不错。
今天天气好,田里有不少人在干活,初春到来,这些田里都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野草,仔细一看,又像是野菜,嫩绿的根茎,上边类似于四叶草的几瓣叶子。
陈虎有先见之明,带了两只篮子过来。
他指着田里的野草对小两口说“这些是草籽,炒年糕吃最香了,可惜咱们几家去年都没打年糕,不过清炒着也好吃的。”
他用指甲对着根茎掐断,脸上憨厚笑道“你们嫂子让我摘点回去,哎林臻小纪,你们也摘点回去烧,我多带了只篮子来,这些草籽得趁嫩的时候摘,不然老了不好吃。”
纪淙哲和林臻现在什么都不挑,有什么吃什么。三个大男人就这样佝着腰在田里掐草籽,掐满了两个篮子后,陈虎大致跟他们说了开垦,他自个家的田地也等着忙,就拎着篮子离开了。
开垦农田最快最省力的方法就是拉头牛,架上犁。可他们没牛,全村也就几户人家养了牛,要用牛耕地,不仅得问人家租,关键还得排着队等。
没有牛的农户还能用犁耙,那就相当于一个人充当牛的角色,另一人在后边推,凭借助力,犁耙下方锋利的刀刃便会劈开坚硬的泥土。
但林臻他们以及隔壁两家邻居,就陈虎家有犁耙,陈虎走之前跟他们说,等他自个家的田地开垦后,把犁耙借给他们。
耕完地后,田还得养一阵子。节约时间,以防错过最好的耕种时期,今天他们只能先用铁耙把田给开了。
纪淙哲和林臻两个人一人占了一角,开始挥起铁耙,一耙下去,连泥带草挤得几根铁齿满满当当,纪淙哲艰难地拔了半天拔不出来。
而那头的林臻也不轻松,又是踩又是撬的,还不忘回过头提醒纪淙哲。
“你小心点,别耙到脚。”
“知道了。”纪淙哲气喘吁吁地抹了一头的汗。
结果,他们两个生手农民耙了一上午,连三分之一的田都没开垦出来。
这个天气,实际上还得穿棉袄才够保暖,可他俩已经热的把里头的线衫给脱了,只剩一件秋衣和外边的夹克衫。
“渴死我了。”纪淙哲坐在田坎上揪着领口扇风。
林臻放下铁耙坐在他边上“我们下午带瓶水过来吧。”
纪淙哲真想甩甩手不干了,可一想到今年的口粮又忍了,他转过头问林臻“几点钟了?该吃午饭了吧?”
“应该是中午了。”林臻说着,他看到附近干活的村民都带了干粮又或者家里人给送了饭过来。
便问纪淙哲“你肚子饿了?”
“昂,饿死了。”
“那回去先吃饭吧。”
两人扛着铁耙拎着篮子沿着田野的小路回村里,顺便在旁边的小溪里洗了铁耙,又摘了根树枝把鞋子上厚厚的泥土给拨弄下来。
回到家后,纪淙哲往椅子上一靠,根本不想动弹。他哪还有力气做饭,只能给林臻一个无力的眼神。
林臻已经不用等他开口,就猜到他的意思了,他拎着篮子去井边洗了草籽,午饭简单做,锅一热,放猪油,再把草籽倒了进去,草籽嫩,随便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了。
另一只锅里煮了饭和蒸鱼干,他俩今天都是力气活,这顿朴素的午饭倒也吃得香。
下午又要继续去田里,林臻翻箱倒柜也没找到瓶子,只能拿着大茶杯装了水,再盖子一盖,将就着喝了。
之前也常挖笋,但挖笋还不算费力,顶多费神。耙地就不一样了,几乎是一刻都不带停。纪淙哲耙半小时休息半小时,林臻比他好一些,但也只能连着耙一小时。
“啊,不行了,我手都要起泡了。”纪淙哲差点整个人瘫倒在田坎上。
“我看看。”林臻抓过他的手,果然纪淙哲的两只手掌被磨得又红又肿。他蹙眉道“等再干个几天,手上长茧子了就好。”
纪淙哲哭笑不得“林臻你这小子可真会安慰人。”
林臻把放在田坎上的茶杯拿过来,揭开盖子递给纪淙哲“你喝点水。”
纪淙哲接过茶杯,头一仰,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后还给林臻,林臻丝毫不嫌弃接过继续喝。
休息了一会儿,林臻继续握起铁耙,他把翻出来的泥土推到田坎边,到时能形成一条插杂在田间的小泥路。
林臻见纪淙哲还是懒得动弹的模样,便说“待会你不用耙地了,你再掐点草籽回去,等这亩田开完了,以后就没草籽吃了。”
“行吧。”纪淙哲拎着篮子去了还没耙的那块地方,蹲着身掐草籽。
“等这亩田开完,我们再去把杨大爷给我们那亩田也开了吧,正好可以种油菜花。”
林臻话音刚落,纪淙哲就在那发出一声哀嚎“我要疯了。”
耙了一天地,纪淙哲回到家后,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吃过晚饭,他已经累到什么都不想干了。
可今天身上又是泥又出汗,只能强撑着洗了个热水澡,洗完后,他就一头栽倒在床上。
等林臻洗漱完上楼,就看见这么一副情景。
纪淙哲穿着平角内裤,四仰八叉躺在床铺间,连条被子都没盖。
林臻一下就驻足在了床边,无意识地吞咽了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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