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说这些并非想让姐姐共情魔族，而是想让姐姐明白，为何魔族无法放弃对他界的侵占之心。”

胤灵子不仅外貌不像魔族，连嗓音也没有魔族那般粗糙难听，反而比一般的人修都要轻柔悦耳。

他缓缓地对叶清黎道：“魔界虽然贫瘠，但地幅辽阔，其地界比人间界还要大上不少，其上生灵源源不断地降生，长大，然后对九州垂涎欲滴。”

“魔族与人间界，仙界，神界的抗争万年不曾停止，以前如此，以后也不会改变。”

“万年的历史证明了一件事情，魔界很难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他界同样也无法泯灭魔族。我们注定要共存在这世间，所以，我们何不各退一步？”

叶清黎依旧没搭话，自己拿着胤灵子的酒壶斟了一杯酒。

刚才那一杯灵酒就让她伤势好全了，甚至干涸的丹田都重新充盈了起来。

她倒这一杯其实是为了口腹之欲，魔神的酒，既然对方愿意给，她又何必与他客气？

胤灵子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

他对叶清黎的大胆和敷衍并未说什么，继续不疾不徐地说着：“吾知道，魔族与人族难以和平相处，但若是有外敌入侵我等大界，吾等合作才是上策。”

“魔界魔神众多，吾是最年幼的一个，也是与人族接触最多的一个。”胤灵子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魔界上下蠢笨之辈较多，只懂掠夺，但吾聪慧，眼界长远，远甚于他们。”

听到胤灵子的自夸，叶清黎多看了他两眼，然后对上了胤灵子含笑的眼睛。

每次对上这双眼睛，叶清黎都难以对他生出厌恶之情。

魔族讨厌，但眼前这位魔神却的确让人很难讨厌得起来。

“魔族的确贫瘠至极，但除掠夺之外也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与人族合作，利用人族的技艺，让魔族能开化，能知书，能达理，能自给自足，能填饱肚子。”

“在此之前，所有的一些都要为共同的外敌让道。”

“他界于魔界是同源，是一方大界里的生灵，在外面的敌人侵入之时，理当一致对外。”

“当年魔祖和一众魔神魔将想不明白这一点，非要趁着外敌来临之时对人仙神三界动手，以为这是一个一举成功的好机会，却不知差点把这天都给捅出一个大窟窿。”

叶清黎对胤灵子简直刮目相看，魔族在她心中都是一些脑袋简单的存在，他们很坏，但也是单纯的坏，仅有的狡诈也是为杀戮服务，可胤灵子无一废话，所说之言有条理有逻辑有格局。

超出了魔族的整体水平。

这或许是多和人族接触学习的结果。魔族并非天生不长脑子，而是被魔界环境影响甚大。

叶清黎问：“你所说的外敌，是什么？”

胤灵子罕见地沉默了片刻，片刻后才回答了叶清黎的问题，“事实上吾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外敌，但吾猜测，烛龙之息这个名字应当流传了下来吧？”

叶清黎听到“烛龙之息”四个字，精神一振。

她原以为烛龙之息是万劫宫之人所创，没想到几千年前便有了这个称谓。

黑雾出现得也比想象中要更早。

“烛龙之息，是外敌破开大界屏障后入侵之物，是不属于这方大界的气息，而外敌大军本该趁着破开的口子进来，但最后还是被神界诸神堵了回去。”

“只是那裂隙无法彻底修补，当初……有高位神舍命救下了这大界，暂时封住了那裂隙，却也只是暂时而已。”

“观你神色，想必那裂隙的封印更加薄弱了，烛龙之息已经开始猖獗了，是吗？”胤灵子看着叶清黎问道。

胤灵子被关几千年，但不仅依旧保持着灵智理智，还能保持着对时事的敏锐，叶清黎倒是有几分欣赏和钦佩。

她将万劫宫的事情告知了胤灵子，按照万劫宫如今那蠢蠢欲动的模样，想必不用多久就会全面出现在人前，再不是秘密，如此说给胤灵子听也不妨碍什么。

听到万劫宫的存在，胤灵子忽地轻笑了一声：“内讧，总是不可避免的。”

他虽笑，但这次的笑却带着无尽的冷意：“虽然有千万枯骨去平那外敌，却依旧有人为了一己私欲将敌人引进来呢。”

此时，叶清黎眼中的冰冷与胤灵子是一致的。

万劫宫比她以为的还要死不足惜。

一群渣滓罢了。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愚蠢。

“吾虽是魔神，但吾清楚，当年是魔族做得不对，闯下大祸后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所以吾不恨她……吾不为折了一半的魔族抱屈。”胤灵子目光盈盈地注视着叶清黎，道：“吾想往前看，希望人族亦如是。”

“不管是现在合作，还是往后的合作，都大有可为，不是吗？”

叶清黎微微思索，问：“但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还说要与我合作呢？不管是修为还是其他，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你所说的事情，离我是非常遥远的。”

当胤灵子要与她合作的时候，她猜测胤灵子是想靠她逃离此处的关押，结果胤灵子却与她说了这些。

不管是魔族与人族该如何相处，未来要如何发展，还是多界一同抵御外敌之事……话题层面都太高了，胤灵子自然可以说，但是谈话的人却不应该是她。

她听了或许能发表一些个人看法，但除此之外便别无用处了。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修，胤灵子难道还指望她做整个人间界的决策不成？

叶清黎不知道该感慨胤灵子过于看得起她，还是该笑胤灵子病急乱投医。

胤灵子深深地看了叶清黎一眼，“这些话，吾只与你谈，吾也只信任你，姐姐。”

叶清黎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感受到了这方世界的震动，生出一种天旋地转，重心失衡之感。

凤七虚弱的声音在叶清黎的脑海响起：“主人，饕餮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