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伞,大雨,旋转。
雨幕里,长羽枫撑着黑色的伞,他终归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年轻让他的脸在雨幕的白茫茫水汽里显得更加煞白。他依然穿着芙兰的魔法袍,蓝白相间的魔法袍也发着荧荧的光火,他修长的身子即使是静静的站立着也无不给人一种极强的压力,他黑色的瞳眸盯着眼前的少年,他或许应该认识这个少年,但是在脑海里寻不到他的名字。
他叫寻荒影,一个总是想要欺负他的调皮小孩。
而寻荒影略带着笑意站在他的面前,嘴角微微的翘起,他俏皮的将伞靠在自己的肩上,用手呼呼的转着伞柄,那黑色的伞也跟着他的旋转一起转动,伞搅动着雨幕,像是纷飞的烟火,在直直下落的雨幕里如此与众不同。
他神出鬼没,好像在哪里他都在的。
跟着自己。
“你好,寻荒影,小朋友。”
长羽枫温柔的说道:“如果你想要和我讲什么大道理,可以等我做完我的事情,我再陪你一会儿。”
长羽枫微笑着眨了一下眼睛,不过他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静静的站着,雨幕下,黑色的雨伞被敲打的越发响亮。
噗楞噗楞噗楞,伞的边缘溅起漂亮的雨花,雨花没入雨幕,化为乌有。
“啊,库洛不会帮你的,他已经被警告了。你不用去为难他的。”寻荒影笑的很灿烂,他依然转着雨伞,小小的身子悠闲的站着,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配合着他一身黑色的精致西装即帅气又邪魅。
“你好像知道我要去做什么。”长羽枫淡然的说着这句话,他并没有去问,而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少年。
这个少年一头精修的帅气的黑色短发,黑色西装,黑色瞳眸,似温柔,又似平静。
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小孩子才会有这样深刻不测的样子?
长羽枫很清楚,这个小孩子绝对不是一般人,聊聊天,也无妨。
“也不是我想知道啦,说实话,如果不是你忘记初心,我们早在七年前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解决掉了。现在,我们的处境反而更加糟糕。”寻荒影悠闲的撅着嘴巴继续说道:“我是无所谓啦,反正吃苦的也不是我。”
说完,他啪嗒一声打了个响指,有些慵懒的扭了一下脖子:“有时候我也觉得操控别人的记忆太变态了,还好是我操控别人的记忆,而不是别人操控我的记忆。”
随着他的响指,雨幕戛然而止,它们分为细小的碎片悬停在空中,就像是窗户在的凝结水汽,慢慢的,定在原点。
它们晶莹剔透,光华照人,犹如玻璃一样,将长羽枫在一瞬间拼凑起来,黑色的火焰升腾在他们的周围,炙烤着悬停的雨滴,它们也便纷纷的消散。
只看长羽枫叹了口气,有些难过的说道:“这样子的事情,你要做多少次才能够满意呢?放过我好不好?小朋友,为啥非得盯着我呢?”
“等一下嘛,我把记忆还给你啦,之后我们再说其他的事情,不然这样子讲话很累的。”寻荒影摊了摊手,又打了个响指,吧嗒!黑色的火焰燃烧的更盛,但是长羽枫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点的热量,只是看着水汽跟着升腾而起,他才意识到,他应该感觉需要去感觉那种燃烧的灼热,但是没有,那黑色的火焰包围着他,并没有伤害到他,也没有给予他温暖。
“记忆……”
长羽枫有些愣神,他的眼瞳开始极具的收缩,化为两点黑色的圆珠,继而快速放大,就像是奔涌而来的海潮,记忆,在他的脑内翻滚。
伞,黑色的,跌落在水坑之中,一片又一片的晶莹水珠凝聚在一起,就像是无数片记忆交汇,再一次拼凑出所有的自己。
长羽枫。
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他,他并不总是冷静,他的情绪起伏可以很大,他平静下来,像是一只乖巧的绵阳,被别人在羊圈里抱走,都不会吱一声,啊不,咩一声。他暴躁起来,可以亲手挥打自己最好的朋友,那是的他,就是一头六亲不认的孤狼,见谁咬谁。
他,或许也并不总是知错就改。同一个错误,有时候也会一犯再犯。吃了小亏当是教训,吃了大亏却又总是沉默不语。
他,总是觉得自己缺少了些什么,缺少了,作为小孩子的天真,他不会天真的认为别人给了自己一颗糖就是对自己好,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别人骂了他几句就事对自己坏,他不会天真的去想着飞黄腾达,也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注定会一辈子落魄。
他大多数时候会觉得自己茫茫然不知所终,有时候又会如打了鸡血一样找到目标义无反顾的向前。
他高兴,又悲伤。他能言善辩,又沉默寡言。他温柔,又暴躁。他体贴,又冷漠。他聪慧,又愚蠢。他乐观,又悲情。
他是他,又不是他。
他只能是长羽枫,又可以不是长羽枫。
【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长羽枫听到了,雨幕之外的,他自己的声音。
他吸气,胸膛慢慢的挺起,男儿郎的气概在他的身上旺盛的散发着,他沉闷的,呼出了这口气。
【我不应该去想着我可以为自己而活。我不应该去想着呢自私的问题,因为,无论怎么样,我所做的一切都不可能突破我自己的局限,我很难过,我为这样子的自己而悲伤,橘纯一。】
【苹果……】
【橘纯一,我想着,我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面对生或死,我现在可以答上来了,生死的意义,并没有那么绝对,其实为了别人而活,和为了其他人而活,本质上都没有什么意义,最重要的,还是好好相处的陪伴。如果我能够迁就与他人,如果他人能够迁就于我,那么为了自己而活,就太自私了。】
【我不应该是一个自私的为了自己而活的人,因为我受到的教育,我所遇见的每一个让我有所感动的人,我受过的苦,我吃过的甜,我流过的每一滴泪,我欢快笑过的每一个时刻,都不允许我再为自己而活。】
【我或许,已经可以正视命运了。】
【普通人,所经历的,无非是一百年,每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的二十四个小时,过完了这些日子,一个人的一辈子便也结束了。伴随着生老病死,伴随着人生的终结,无非是留下森森白骨。】
【但是生如夏花般绚烂绽放,还是生如老龟静静的等待着死亡,便是人的区别。】
【橘纯一,世界,如此,美妙。】
长羽枫静静的坐在雨幕里,感受着,自己的话语。
他说的很慢,一字一句都发自自己的内心。
那些奔如泉涌的记忆刻入到他的脑海,让他的心也慢慢的平静。
雨幕,又垂泻下来,黑色的伞在雨中转动,那个调皮的转着伞的少年却已经无影无踪了。
这里只有一把黑色的伞。
行人在雨中举着伞奔跑,他们看着这个在雨中静坐的青年,错愕与惊讶他的伞被丢在了一边,雨在他的脸上快速的流下,像是他的泪水在奔涌。
【其实,我不应该去思考那么多人生的意义,因为人生的意义并不应该被人参透。如果一个人参透了人生的意义,那么这个人注定是不平凡,也注定孤独的。】
【白玉堂,我觉得人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也可以选择自己为什么而活,但是如果你能够明白的话,其实那些自我的选择只是你所经历的一切境遇中的无数个选项。你偶尔选择到了一个让自己满意的选项,便会觉得是自己的选择了,但是那又有怎么关系呢?放心去向着这个选择而活吧,因为这条路,一定会永远为你敞开。】
【我,要为了他们而活。】
【我是长羽枫。】
【为了那些遥远的,死去的魂灵。】
【我不应该再迷茫下去了。】
长羽枫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他的全身已经湿透,芙兰的魔法袍变成了深沉的蓝。他看着天空,这雨幕之中的哀鸣,他听的一清二楚。
这或许是,泪水。
熟悉之人的泪水。
永无止尽。
“能够有你在我身边,真好啊,影。”
他看着自己的手,那修长关节的手,享受着雨幕的捶打,手掌的纹路里,命运的线条越发的明亮显眼,那些纵横交错的线会不会预示着一个人的命运呢?
噗——
黑色的火焰在他的掌心间熊熊燃烧,那些黑色的火焰就像是在他的眼睛里灼烧着他所有的,不应该忘记的过往。
那是烧灼心脏的火焰,永远无法熄灭。雨幕被火焰灼烧,热气腾腾混混而上。
他用力握拳,将手心守住,黑色火焰瞬间消失,他慢慢的去看已经在风中跑了很远的雨伞。
伞随风而动,左右摇摆不定,被风摧残,任雨宰割,但无论如何,那是他的伞。
他一跃而起,跳上天空,抓着伞柄收伞,那伞乖乖的合拢,像是一把锋利的黑色长剑,一甩,他竟然妄图在雨幕之中将雨伞上的水甩干净,而雨幕之中的水竟然真的神奇的在他甩伞的一瞬间拦腰截断出一层空层,伞,一干二净。黑色的伞,一干二净。
pu——
伞被再次打开,长羽枫将伞端端正正的举在头顶,他此时如此的高大,静静的看着前方,慢慢的转身。
他看着芙兰特色的高大建筑和巨大的特色庭院,灯红酒绿之间,他看到了一个女人,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他。
爱丽丝对他笑了一下,他们对视了一眼,暴雨丝毫无法淋到爱丽丝白色的裙边,黑色的眼眸与蓝色双眼对视,他沉默,看着这个女人优雅的行了一个裙礼,白色的雨伞默默的转动了一下,便又默默的走进街道,了无影踪。
他走的很慢,感受着芙兰即使在七天七夜暴雨之下也如此纷闹的躁动。
来到了查理街202号,他将伞收了,看着那棵在雨幕之中依然挺拔的苹果树,缓缓的打开了门。
“怎么样?库洛导师怎么说?”艾瑞卡吃着水果沙拉,看着魔法台上的喜剧。
喜剧的名字叫做【欢乐芙兰人】,讲述的是一个进城的打工仔不会魔法又不擅交际,在芙兰这个鱼龙混杂的大都市里闹出的层出不穷的笑话。男主角就叫做芙兰。这个喜剧也有一个别名,叫做乡巴佬芙兰。这个喜剧对于小城市的风土人情介绍细致入微,这也是搞笑的源头。
从口音,再到习俗,再到居住的种族,再到人的样貌。无不笑料百出。
“他说,没救了。”长羽枫摊了摊手,将魔法袍脱下来,晾在了衣架上:“不过万幸的是,他告诉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艾瑞卡将草莓奶昔拌在一起,用勺子慢慢的送进嘴里,看着芙兰幽默的摔了一跤。
“我还不是无药可救。”
“这什么话?”艾瑞卡有些生气的看着长羽枫:“我听说库洛导师很不喜欢派洛斯和唐子龙,他不愿意帮你也很正常。我们看一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吧,不受那气。”艾瑞卡将芒果粒和奶昔拌在一起,又很小的吃了一口:“卡夫特叔叔也出去了,只有伊丽莎白亲在房间休息。你要去洗澡吗?我等下要去莉莉娅那里和她一起补习治愈魔法。”
“嗯,我去洗澡。你记得带一点菜回来,家里的菜吃完了。”长羽枫将伞慢慢的放好。
“啊,夜市的菜不新鲜。买点冻品回来吧,怎么样?吃鱼吗?”艾瑞卡在沙发上,将一小块苹果搅拌进牛奶,用勺子吃了一大口,她就像是一个小仓鼠一样,腮帮子鼓鼓的咀嚼着水果。
“吃,最好是炸鱼。我来做。”长羽枫径直的走向楼里,他抓着扶梯上楼,只听见艾瑞卡说了声好,那就买鱼,起身放碗,魔法台里的乡巴佬芙兰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虽然他摔的满身是泥。
迫不及待的,长羽枫从抽屉拿出了一封信件,上面署名着,一个名字。
【温缇郡,杰克尼曼收】
他看着那枚用小盒子收起来的戒指。
他的手在戒指上摸索。
钻石的光芒如此的透亮让他一时间晃了眼。
“琳。”
他将这枚戒指慢慢的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就像是件量身定制的衣裳,无名指接受了这枚漂亮的钻石衣裙。
他的眼眸,深情如玉。
暴风雨,会在明天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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