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呼唤,使得昭昭一惊,下意识就往去墙缝的入口处看。因此,鼻尖差点儿擦到粗糙的墙面。
她没想到韶慕会过来,原以为他抓到了飞盗,会先带着回衙门。
现在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入口,甚至没有一丝的光亮。细窄的空间将她卡住,后背前胸均贴着墙面。只有小心抬眼,才能看见头顶上的一线夜空。
“等下我就出去。”昭昭对着外面喊了声。
声音就这样传到了外面,夜里的女子声音格外清亮。
韶慕站在墙缝外,骨节分明的手落去旧砖上。他拿着火把照进墙缝,可是什么都看不见,视线只能看到几步外,破旧斑驳的旧墙和地上杂乱的瓦砾。
这样窄的地方,他不明白她怎么会想到钻进里面去?
而一旁的冯越此时一声不吭,强壮的身躯杵在墙下。他现在也明白上来,里面那位到底是大渝公主,这里房屋破旧,万不该让她进去冒险。
“哎哟。”
里面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虽然压低了声音,还韶慕还是听见了。
“昭昭,现在出来。”他又对着墙缝内唤了声。
须臾,昭昭在里面回了声:“不碍,踩翻快碎砖而已。”
听她这意思,是她自己不出来,别人什么办法也没有。
而此时的里面,昭昭脚下踩了结实,这才继续往前移动。很奇怪,本来静静的没有声音,她心内还有些害怕,如今听到韶慕的声音,反而安定下来,因为外面有人等着她。
她的双掌向后贴着墙壁,脑袋也尽量往后,生怕被眼前的墙壁划伤脸。尤妈可说过,她是香脂铺的活招牌。
这里的味道不好闻,经年累月的沉积,除了破砖碎瓦,还有枯草烂叶,更不说会不会有老鼠。
想到这儿,昭昭浑身汗毛竖立,脑中却蓦地一闪,有一团雪白的绒球,像一只狮子猫……
不过也只是一闪,脑中就再寻不到痕迹。
她深吸口气,继续往前移动。突然,脚下踩到了什么,发出金属相碰摩擦的轻响。如今她蹲不下,无法用手去抓起,于是靠里的左脚脱下鞋子,拿自己的脚尖去试探。
果然,用脚趾来试便清楚得知,踩上的是一个包袱。
昭昭心中一阵惊喜,又仔细踩了踩,分明就是些银两以及别的财物:“找到了!”
她冲着外面喊了声,声音中难掩兴奋之情。
“真的?”一个粗嗓门喊道,一猜便知是冯越。
昭昭嗯了声,转头往外面看,没听到韶慕的声音。她艰难回过头,想着怎么把包袱捡起来,已经维持这个笔直卡住的姿势良久,现在很是麻木。
“昭昭出来,剩下的让别人做。”外面,是韶慕的声音,就好像知道她目前的困境般。
可是昭昭并不想放弃,不说那些衙差没有一个能钻进来的,就说她都到了这步,想自己做成。
她没有回应韶慕,而是右脚直接褪了罗袜,大冬天里露出自己小巧的玉足。
没了罗袜束缚,脚趾更加灵活。她右腿一侧,膝盖往外,脚趾夹上包袱往内侧抬起。可是里面到底装着些沉重的财物,她那点儿小力气实在吃力,更何况还卡在墙间没法动弹。
如此,她只能再次尝试,左腿用力,跟着身子也往□□斜,手臂去够那包袱。
终于,后背冒出一层汗时,她拿到了包袱。只是现在没办法套穿罗袜,只能光脚踩着鞋子,然后一点点的往墙缝外移动。
一通下来,昭昭着实疲累,她真的是多动弹一点儿,就会浑身无力。
通过那截最窄的地方,再到往外一点儿,就好通过许多,隐隐的,也就看见了外面的火光。
等最终到了缝隙入口的处,光照映亮了昭昭的脸,她冲着外面的人弯唇软笑,第一眼就看见了面色清淡的韶慕。
夜色中,他笔直而战,斗篷遮住身姿,让人觉得不太好靠近。
“大人,我拿到了。”昭昭挪出最后一步,整个人从墙缝中出来。
她笑得灿烂,想提起包袱对众人展示,奈何手臂无力,便换成双手托起。
韶慕看着包袱,眸中闪过复杂。
见他不说话,昭昭也不意外,这位韶大人就是话少的出奇。紧接着她鼻尖嗅了嗅,总觉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随后她皱眉,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包袱。
再一次,她鼻尖凑近了些,一股腐肉一样的味道猝不及防钻进鼻子:“呃,呕……”
昭昭立时干呕一声,将那包袱重重扔去地上,哪还有刚才找到赃物时的得意。
韶慕上前一步,抬手去帮她顺背轻拍:“怎么了?”
“好臭。”昭昭带着鼻音,两只手往前伸着,生怕再闻到那味道。
冯越大步过去,捡起包袱也闻了闻,当即猛咳几声。不说那位娇滴滴的失忆公主,就是他这个大男人,也着实受不了这味道。
“大人,赃物。”他双手托着,往韶慕面前一送。
闻言,昭昭眨眨眼睛看去韶慕,以及送到他面前的包袱。
她的小举动,落在韶慕眼中,他面上不变,对冯越道:“将证据赃物收好,连同盗贼一起带回州衙。”
“是。”冯越应声,随后看向昭昭,“那昭昭姑娘呢?”
第一次,冯越这样客气的称呼昭昭,她不可思议的去看他,又见他不自在的别开眼。
“我送她回去。”韶慕道声,随后吩咐了一旁的都头几句。
短短几日,新上任的通判办事雷利,州衙上下都很是佩服,如今只要他吩咐,都会听他命令行事。
众人领命各自离去,墙缝这边只剩下昭昭和韶慕。
韶慕手里提了盏灯笼,刚才人多,他不好对昭昭多说什么。如今只剩他俩,接着灯笼更加看清她现在有多狼狈,不禁想起与她相逢的那个雨夜。
不过又不同,当初的她慌张无助,现在的她活泼,甚至有些机灵。
昭昭不知韶慕在想什么,蹲下去提起一角裙裾,手里提上绣鞋,抬头时就见韶慕一直盯着她看。
“袜子丢在里面了,刚才用脚趾捡起的包袱。”她解释着,不禁皱了眉,脚岂不是也沾上那包袱上的臭味儿了。
本以为韶慕还会像前两次那般,说她乱跑听不进话。她蹲着,等着他开口。
却不想,竟见他嘴角微微笑开一些。
昭昭以为看花眼,从地上站起来,想近些来看:“大人,你笑什么?”
“我没笑。”韶慕矢口否认,却又看了看她那张脏兮兮的脸。
他再次看去那方狭窄的位置,只有孩童或是最纤瘦的女子才能通过。以前在京城,谁又不知道安宜公主有着一把最细的腰身,盈盈一握,为了保持那份曼妙的玲珑,可是花尽心思。
现在的她头发乱了,衣裳皱了,罗袜丢了,还弄了一身说不出的怪味儿。反而有种别样的生气感。
昭昭觉得韶慕在说谎,虽然光线暗了,可她看得清楚,他绝对是笑了。
“你怎么猜到赃物会在里面?”韶慕便问边往前走,他可不觉得她是凭运气找到。
昭昭跟上,两只手别在身后:“我觉得,但凡见不得人的东西,总是会往阴暗处塞。既然是飞盗,肯定爬墙上梁不再话下,也是那包袱沉,他背着吃力,会想找个地方藏下。墙缝细宅,就是最合适的地方。”
韶慕点头,她虽然失忆,但是宫里长大,到底有些东西早刻进骨中。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昭昭看着前面,说着自己的疑惑,“虽然那飞贼体型偏瘦,但是毕竟男人骨架,是否能真正进入墙缝中?还是急于想脱身,随手扔的?”
她走起来都很费劲儿,因为那里又窄又长。
韶慕嗯声:“东西不是从他手里拿到的,相信他还是会要死不承认。”
“这倒是。”昭昭赞同,再笨的人也不会轻易认罪。
沿着长街走了一段,已经看见韶府大门两旁的灯笼。
“要说这贼子也真脏,装赃物的包袱都这样臭。”昭昭抱怨一声,哪怕是走了这些功夫,手上的味道也没散去,真让她觉得无比不舒服。
韶慕脚步一停:“你说什么?”
“包袱啊,就不知道洗洗?”昭昭疑惑,他不是知道那包袱有味道才故意不接吗?
“原来如此。”韶慕轻轻道出四个字,嘴角勾了个浅浅的弧度。
昭昭越发疑惑,不过这次她可明确的看见他在笑,一向清淡的脸庞变得柔和:“什么?”
这回,韶慕倒是不掩饰他的笑:“你说得对,就是包袱。走罢,回去早早休息,明天带上你,你就知道了。”
昭昭眼见他往大门走去,手里平稳的提着那盏灯笼,些许灯火照着前路:“大人,你不回衙门吗?”
才抓了那飞贼盗,依他的性情不得赶紧审问?
韶慕慢了脚步,站在一丈的距离前等着她:“不用过去了。”
如此,昭昭抱着一肚子疑问回了府邸,也终于把自己洗了干净,躺下一直睡到天亮。
第二日清晨,曦光微露。
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传来韶慕清润的嗓音:“昭昭,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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