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从京城离开不多时日,可是这回折返却又像是隔了许久一般。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阴霾似乎真的已经散去了。
青天白日,萧淼清与张仪洲改换面容衣着,装作最普通的百姓模样在人群中前行时,似乎已经感受不到这里曾经有过任何被邪神威胁的危机。
萧淼清的脚步在神君庙前驻足,发现这里的香火零落,但似乎并非是因为灵验与否有过更改,而是神君庙里换了庙祝,受到了皇家的管束。经过邪神一事,此时的皇帝有了要与邪神割席的决定,为此随便找了个由头将神庙暂时关闭了。
神庙门前偶有同样停下脚步往里头看的信众,观望着思量着,最后还是却步,然后转向了三神庙的方向。
即便没有真正走进去,但萧淼清现在已经能够感受到神君庙里少了往日那种邪性的感觉,里头的偶像也只是泥塑或者铜铸的空壳而已。
只是原本他以为的百姓的痴迷并不深重,便连沿街商铺里面的神君像旁边也多了三神像,邪神慢慢失去信众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凡俗百姓,一切与他们息息相关,一切又似乎和他们毫无牵连,在默然受创后,生机已然又冒了出来。
目睹这些,萧淼清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得到了些许安慰。
两人又前往了魔界,张仪洲不同往日,进入魔界如鱼得水,连带着萧淼清都自在一些。
魔界百姓的生活恢复得似乎比京城还要快一些,也和往日没有两样。
两人来回的脚程很快,待天色转黑已经回到京城,立刻动身悄悄潜入皇城。
皇城的几道城门处都设置了修士与邪物才能感应到的限制,萧淼清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想要抬手用术法化解掉禁术限制再潜行入内。
没想到才扬起指尖便被张仪洲擒住手腕,萧淼清不解地看向张仪洲,却听对方道:“今天你已经看见了京城中的现况,邪神起码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卷土重来,事事万物也许就应该这样运行下去。”
萧淼清皱起眉头,两人站在黑暗当中,偶尔要避开巡查的卫兵。
张仪洲说“短时间内”,这话所隐含的意思便是他晓得或者起码也怀疑邪神没有得到根除,但他却开口阻拦萧淼清继续追寻。
萧淼清用力将自己的手腕抽出反驳道:“胡说,倘若邪神还在,那万事万物就不该这样运行下去。”
他的声音稍一停顿,迟疑道:“你知道邪神的身份,是不是?”
因为知道邪神是谁,又知道萧淼清确认答案以后的心情,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出声阻止萧淼清追寻本来已经无法挽回的结果。
张仪洲沉默未及出声,一道火把光束忽然从旁侧照过来,同时一个卫兵的声音响起:“谁在那边?”
萧淼清本欲用术法使自己和张仪洲隐没在暗色的城墙旁,然而他一瞬间腾空而起,被一股黑雾裹挟着向半空飞去,在光束照亮他们原本站立的位置时,那边已经空空如也,而萧淼清落地的时候人已
经到了宫墙内。
一阵衰老的咳嗽声从烛火重重的寝居内传出来。因缘际会,被困在垂暮身体里的太子得到了长生,宣告着与邪神交易的残酷代价以及永远不会对等的回报。
萧淼清原本还想思索着片刻后见到皇帝时候应该说的话,如何最大程度降低惊扰,他却只在院中停留了一瞬间,很快因为身后有宫人的身影出现而被张仪洲直接拽进了皇帝的寝居内。
他们落地的脚步无声,还是萧淼清微讶的呼吸声引起了幔帐后皇帝的注意。
“是谁在外面?!”皇帝的声音如惊弓之鸟,但在他能说出下句话之前,张仪洲已经用就近的幔帐裹住了皇帝的嘴巴,叫他一声不得出。
萧淼清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进来了,便直来直往些吧。
他上前露出自己的面容,在皇帝惊恐的视线下道出来意:陛下,深夜惊扰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您,得到了答案就会离开。?”
皇帝犹豫着点头,视线又越过萧淼清看向张仪洲,张仪洲冷眼看着他,不过在萧淼清的眼神示意下还是将幔帐稍稍松开了。
就在帐子滑落的瞬间,皇帝立刻开口想要高喊出声,张仪洲早有防备,帐子再度瞬间缠紧,这次连皇帝的鼻子都被裹住,威胁意味十足。
“陛下,我们并不想惊扰别人,”萧淼清道,“我想问的事情也很简单,是有关于早先藏着邪神像的地宫的,你可知道那处地宫通向何处,又从何而来吗?”
皇帝几乎要窒息,在又被松开后终于愿意配合,他粗喘了几口气后抚着自己胸口咳了几声,而后才再度抬起头来怨愤地看着萧淼清与张仪洲。
片刻后,皇帝才口吻不善道:“我知道的并不多,地宫最初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并不清楚,但那地宫所通向的地方并非在皇城界内,也非在京城之中,我只晓得它位于东南方向,在进入之人穿过细窄的黑暗通道的某一刻便会穿过某个结界。”
萧淼清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记得那日我们希望您再次打开地宫好叫我们进入毁掉邪神像,您起初并不答应,但在与我师尊相商后却同意了,那时候我师尊与您达成了什么协定吗,他给了陛下什么?”
对于前一个问题,皇帝虽然面色明显不满但回答得很顺畅,对于萧淼清的第二个问题,皇帝却迟疑起来,这迟疑和不愿开口又有区别,在他的神色转换间萧淼清更多感觉到的是茫然。
连皇帝本人都对这种茫然感到费解:“那天,的确……我和你师尊说的是,”
他以手扶额,似乎从脑袋里面传出隐痛,“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似乎是你师尊说服了我,我便觉得的确应该打开地宫。”
皇帝的说话间忽然又抬起头,十分不信任地看着萧淼清和张仪洲:“是不是你们对我,还是你们的师尊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想不起一些事了。”
他这样子并不像是表演出来的,更何况皇帝没有任何需要表演的必要。
萧淼清往后退了半步,不知算不算得
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必叫张仪洲出手,萧淼清抬指射出一道光打入皇帝眉心,叫他倏然倒下睡了过去。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皇城,在城外的一处草坡上停下。
这夜星空璀璨,萧淼清往后一坐慢慢躺下,很快感觉到身侧张仪洲也坐了下来。
萧淼清自顾自开口:“好像一切果真都是天命,并不是谁想要改就能改的,越是想要与上次不同越似乎走向另一个不可控的极端。”
他侧头看向张仪洲,看见张仪洲垂在身侧的手,萧淼清慢慢伸手过去握住了张仪洲的手掌,从那微冷的掌心中寻找些许安定的感觉。
“我记得我们下山的时候与大部分门派都间错开,但是我们在路上还是遇见了不少大大小小门派的弟子,我们下山是为了历练,他们下山寻找堕星剑。”
萧淼清的语气也徐徐的,又很轻,像只是说给张仪洲一个人听。
“真的有堕星剑吗?现在看来那好像只是一个人引诱道友们下山的诱饵,只要有人咬钩,只要我们都在那个差不多的时间段下山就好。”
“然后便是邪神露出马脚,我们循着线索诛灭邪神,现在一切都平息了。”萧淼清握住张仪洲的手比最初用力了一些,“但一切都平息了吗?”
“人界有神君,魔界有魔神,仙界有薄叙,是不是?”萧淼清的声音随着每个字的吐露而艰难晦涩。
张仪洲看着他的双眸,好像被萧淼清眼中隐约的泪光刺到,抬手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眸。
“是。”张仪洲回答。
这个答案如此顺理成章,又那么刺痛人心,同时叫一切都豁然开朗。许多早就在萧淼清脑海里响起警钟的线索一起串联起来。
云瑞宗除了张仪洲之外真正的天才修行者是薄叙,他无根骨却有惊人的天赋,修行速度超出常人,为当今仙门所有门派所尊崇仰望。
他是神君也是魔神,那两具偶像不过是他吸纳天下人信仰以及生命力的工具。
但当他的双手已经遍及所有土地,普通人能为他提供的新增力量已经到头,薄叙便成了被困在自己躯壳里的龙虫那样很难再更进一步。
只有打破那两尊凝聚力量的神像,将所有力量破壳而出回拢于他的本体才能叫他更往上走一步。
邪神没有真正被除去,因为他尚在他的本体中留存于这个世间,薄叙的本体才是真正的最后一座神像。!
阅读让小师弟先上最新章节 请关注侠客小说网(www.xiake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