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从小养到大的亲孙子,贺老苍老的眉眼透露着些许不忍,重重用拐杖敲击地面:“我给你一周的时间,你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把这种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忘掉。”
两侧的虚汗缓缓落下。贺臻咬着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直起腰身,注视着贺老:“爷爷,我喜欢喻沉,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你——”
贺老盛怒,抄起棍子狠狠抡向贺臻的肩膀:“你究竟是怎么染上的坏习惯?你竟然喜欢男人!”
贺臻忍着痛,轻声回:“我不喜欢男的,我就喜欢喻沉。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活不成了。”
“你、你简直要气死我!”贺老捂着心脏,狠狠用拐杖打着贺臻,“我没想到,你脑子居然这么不清醒!还这么荒唐!”
坚硬的棍子密密麻麻地落在贺臻身上。
他微微佝着腰背,竭力撑着身体。
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额头,拐杖每落下一次,对于贺臻来说都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并不怕贺老打他。
贺老心里的失望和怒火发泄出去,他跟喻沉才能有未来。
沉闷的棍声渐渐变缓。
贺臻头晕目眩,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
贺老又气又心疼,臃肿的眼睛泛着红血丝。
终于,站在门外的贺衡闯了进来,轻轻拦下贺老:“您消消气,如果想罚他,什么时候都行,您千万别气坏身子。”
贺老撂下拐杖,哗啦一声滚落在地上。他的声音很疲惫,极力狠着心:“他跟我说这件事,就是想把我气死!依我看,他不想要我这个爷爷了!”
贺衡知道贺老不愿闹成这样,劝贺臻道:“你先平静平静,我带你爷爷回家休息。”
贺臻的唇边已经泛着青色。
他狼狈地抬起头,尽管痛觉已经遍布浑身,眼神依然坚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贺老盯着贺臻的眼睛,猛然想起了贺景樾。他浑身一怔,浑浊的眼球透着失望和难过。
“小臻…”
贺老哑着嗓子:“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能不能打消这个念头。”
贺臻缓缓回道:“您答应过我,我想要什么,您都答应。从小到大,我没有跟您要过什么,唯一想要的,就是喻沉。”
“行…你行…”
贺老颤着枯瘦的手:“你太让我失望了。贺衡,带我走吧。”
“爷爷,您可能不理解我的感受。”贺臻轻轻扭身,扶着床沿撑着身躯,“如果没有喻沉,我可能跟您永远不会这么亲近。叔叔们出手时,我也早就废了。每次遇到困难,都是他陪着我。那么大的庄园,晚上有多冷清您知道吗?我睡不着,就坐在窗边望着黑压压的天。家里的佣人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私底下经常说我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我的马术老师,图谋不轨,每次上课都想害我。那个叫徐凯的管家,也是我叔叔的人,每天监视我,找机会就会耍手段。假设喻沉
没有出现,我真的没办法再忍受这样的日子。如果有一天他要跟别人结婚,那么我必然会成为他生命中的过客之一。”
贺臻声线越来越虚弱,意识也有些模糊:“爷爷,我不想这样,我想成为喻沉生命中最重要…”
最后几个字还没落地,咚一声,贺臻倒在床边。
病房外,贺老双眼无神,静静地垂着眼。
里面是医生讨论的声音,贺衡正在盯着。
“贺先生,小贺总怎么突然——”医生说到一半,没再继续说,而是将话题引到怎么护理上。“小贺总受了点外伤,不算太严重,坚持抹药两个月就能好。晕倒的原因跟发烧有关,最主要还是得吃饭。病人血糖很低,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好好吃饭了。”
贺衡一直在贺臻身边工作,自然知道贺臻的饮食情况,这几天贺臻根本没吃饭,体力充沛才奇怪。
“麻烦您了。”
贺衡处理好一切,走出病房来到贺老身边。
“我推您进去看看他吧。”
贺老轻轻点头,几乎苍白的头发稍显凌乱:“我刚刚手是不是太重了,医生怎么说?有没有…有没有伤到骨头?”
“您刚刚还好,手劲不重。医生说了,小臻主要是心情郁结,身体上只是一些皮肉伤。”贺衡宽慰贺老,“您把气撒出去,不闷在心里,小臻也高兴。”
“是吗…”贺老疲惫地盯着贺臻没有血色的面庞,脊背微微有些弯曲,“你说,他就这么喜欢喻沉吗?因为喻沉拒绝他,竟然这么伤心。我从来没见他这样痴迷一个人。他今天跪在我面前,眼神让我想起了他爸。”
贺衡微微拧眉:“小臻跟他爸是不同的。这孩子为了您,在美国吃了多少苦。就说他喜欢喻沉得不到您的认同,但他并不自私,愿意承担责任,跟他父亲抛弃您远走国外是两回事。”
“再者说,喻沉孝顺又懂事,对您对小臻都好,您不也喜欢他吗?”
“可他是个男孩儿啊。”贺老眼神透着无奈,“但凡他是个女孩儿,小臻喜欢,我绝对不会拦着。两个男孩在一起,怎么有孩子?集团将来交给外人吗?”
“不一定交给外人。”贺衡轻轻蹲下,帮贺老整理披在身上的蚕丝被,“咱们贺家有那么多的人,小臻没孩子,别人有啊。培养继承人的事,交给他去操心就好。”
“你这么说,好像也可以。”贺老喃喃,“还有之安呢。”
“对呀。”贺衡劝道,“当初您挑选继承人的时候,不也有培养家族里其他小孩的打算吗?”
贺老这次没说话,只是轻轻拧着眉。
良久,他叹息:“可喻沉不喜欢他。他让我出面帮他牵线,和旧时代的地主恶霸有什么区别?”
贺衡笑了:“这种想法确实不应该有。追人还是要看自己的本事。”
“你说,他会不会几年后就不喜欢喻沉了?”贺老抱着一丝希望,“他还年轻,感情这种事变数很大。”
贺衡
思索片刻,在手机中将贺臻的病历调出来。
“小臻的抑郁症是三岁那年患上的,当时医生说如果不及时干预,会发展成孤僻症,对以后造成很恶劣的影响。乔治医生帮小臻疏导了两年,但效果不明显,抑郁症指数也越来越高。直到小臻五岁那年喻沉来了,他的情况才好转。”
贺老凝重地看着那些诊断证明,眼底蒙上一层愕然和后怕。
他接管贺臻的时候,贺臻已经好了。
他不知道贺臻曾经这么严重。只当是小孩叛逆期,不愿接触别人,是性格原因。
“乔治说,小臻当时的病情已经呈现躯体化,最严重的时候萌生过厌世的情绪。”贺衡抿了抿唇,“他依赖喻沉,喜欢喻沉,其实也正常,不是短期的冲动。如果喻沉真是小女孩,两人关系应该不会这么亲密。”
乔治医生的病历记录得全面细致,两人的对话都一字不落记在里面。
贺老目光落在一句话上。
四岁的贺臻说:“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愿意爱我,庄园里的小朋友看见我就跑,说我是魔鬼。我经常在梦里问妈妈,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您的两个儿子得知您想把继承权交给小臻后,在他身边安插了很多眼线。曾经庄园里有位工人的儿子和小臻玩了一天,第二天就被辞退。至此,那些佣人都叮嘱自家孩子,不许跟小臻说话,看见小臻就要跑。这些都是当时小臻被下毒时,前管家徐凯招供的。我怕您太伤心,见小臻现在有喻沉陪着又这么开心,就没跟您说。”
贺老不想再看,将手机还给贺衡。
转瞬间,两行浑浊的热泪掉在腿上。
“他的抑郁症已经好了,应该不会再…”
贺老嗓子越来越哑,最后已经说不出话。
“不是没有复发的可能。”贺衡道。
贺老将眼泪擦干,又盯着贺臻片刻:“你送我回去吧,我再想想。”
贺衡:“好。”
晚上,贺衡来探望贺臻。
由于贺臻后背受伤比较严重,他只能暂时趴着睡觉。
“醒了?感觉怎么样?”贺衡洗干净手,准备帮贺臻抹药。
“还好。”贺臻说话很轻,闭着眼。
贺衡扫了眼一口未动的晚餐,笑了一声:“还想继续绝食?”
贺臻眼皮猛然一跳,眉目凝起一丝犹豫。
贺衡怎么知道他前几天没吃饭?
两人虽然白天在一起,但晚上是分开的。
“我猜的。”贺衡拿着棉签,“我建议你先吃点,别真把身子饿坏了。贺老那边,我可以帮你瞒着。只要他以为你没吃饭不就行了?”
贺臻皱眉:“你为什么要帮我?”
贺衡失笑:“首先,你喜欢喻沉并不是错的,我也算看着你们俩长大,不希望你真因为这件事有个三长两短。最重要的一点,以后你是我的老板,我还是要表现一下的。”
贺臻放松警惕,目
光中挂着几分无奈。
“本来,我还有另一个计划。”
贺衡挑眉:“说来听听。”
那个计划,贺臻自己都觉得幼稚。
“我想捏造出一个虚构的人物,向爷爷出柜。”
贺衡立刻会意:“这个人不会抽烟酗酒,无恶不作吧?”
“嗯,包括吸du。”贺臻缓缓盯着苍白的墙面,“我本来打算大一的时候摊牌,国外环境开放,爷爷会觉得我学坏了,先将怒火转移到我喜欢男孩的这件事上。我再跟他抗争几年,等他妥协后,可能允许我找个人品好的男生就行。”
贺衡若有所思:“那你怎么没用这种方法?”
贺臻喃喃:“我连承认自己喜欢喻沉都没有勇气,这算什么喜欢。”
贺衡将手中的药品扔掉,注视着贺臻。
“你真的是喜欢喻沉,而不是喜欢男生吗?”
“嗯。”提起喻沉,贺臻黯淡的神色渐渐恢复温度,“我只喜欢他,从小就是。”
这次的事,贺衡从心底佩服贺臻。
他知道贺臻的谎言是在保护喻沉。
也尊重这份青涩浓烈的爱意。
“放心吧,我会帮你劝劝你爷爷的。”
“嗯。”贺臻见手机嗡嗡震动,犹豫片刻,将网络关掉。
贺衡视线落下:“不接吗?”
“我这样怎么接?”贺臻唇边泛起一丝浅笑,“如果他知道这些事,明天就能出现在这里。”
贺衡怅然一笑:“也是。”
美国,这个时间正是清晨。
喻沉刷着牙,给贺臻发送一段自拍vlg。
“哈喽,玛卡巴卡!我亲爱的老大,你现在是不是要睡觉了才没接我的视频?爸爸还没起床,我正在浴室。这么多日子没见,你是不是想我了?不对,你肯定不想我!你如果想我,怎么没主动给我打视频?不过我猜,你可能担心被我爸看出异常,所以我暂时原谅你啦!当然,如果你给我也发一段自拍,我可能会彻底原谅你。暗示你一下,你可以发一段腹肌视频。”
喻沉将视频里的自己美个颜,才放心地给贺臻发出去。
镜子里,他的唇角都要咧到耳后根。
在美国玩的这么几天,非常愉快。贺臻很贴心,不光帮他们安排好酒店,就连专属导游翻译和保镖都找好。李焕对贺臻赞不绝口,连连称赞贺臻贴心。
喻沉哼着小曲儿,吐着漱口水笑呵呵的。
他有种预感。
他跟贺臻的恋情一定会得到爸爸的祝福。
洗漱好,喻沉回卧室挑衣服。
他们住的是套房,带两间卧室和一间客厅,算是非常宽敞。
这里天气跟国内差不多,喻沉套上一件简单的亚麻色T恤,收拾自己的书包。
书包最里侧,是贺臻当年送给他的娃娃。
这么多年,他早就养成习惯,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
喻沉将娃娃拿出来,举着捏了捏。他发现,娃娃背后的螺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松动,晃晃悠悠的,看起来很不结实。
担心里面的零件甩出来,他不敢大意,赶紧给酒店前台拨打电话询问是否有工具箱。跟前台交流时,他测量着娃娃背后螺丝的尺寸,将大概数据告诉对方。
不料,他手一滑。
娃娃摔在了地上。
喻沉着急,连忙蹲下去捡,发现上面的螺丝这回彻底跑了出来。他蹙着眉,试着安回去,却发现螺丝后面的盖子里有东西在晃动。
将灯调亮,喻沉小心翼翼将娃娃放在床上,把背盖扣下来。
他怀疑是零件或者电池碎了。
拧着双眉,他很烦躁,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他晃悠两下,设想的东西并没有出现,反而有一枚戒指滚落在他的掌心。
他微微怔住,将戒指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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