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客厅里,电视机正播放着喻沉最喜欢的动画片。但他并没有心情看,抱着自己的小书包,沉默地将小胖脸搭在上面。
三天好像过得很慢。
并不是吃完三块小蛋糕就可以。
面前又高又壮的小男孩是他的哥哥,小名叫蛋蛋。蛋蛋按照年纪原本应该上小学,但因为学籍问题迟迟无法报名,只能先挂在一所民办幼儿园的大班。
今天李焕叔叔将他送来时,带了超级多的零食水果和肉类。可那些好吃的,早就被他的堂嫂放进大大的箱子里,唯一剩下的零食也被蛋蛋抢走,只留给他一袋儿L小饼干。
喻沉绷着拘谨的小脚,慢吞吞跳下沙发。他想问问堂叔,能不能让李焕把他提前接走。来之前,李焕特意往他的小书包里塞了名片,如果堂叔堂婶没有电话,他有呀!
可当他刚要敲门时,忽然被客厅的异响吸引注意。
蛋蛋正在乱翻着他的书包。
喻沉看到后,瞬间变成小刺猬,奶凶奶凶地叉腰:“哥哥!你不许动我东西!”
相比于喻沉,蛋蛋可谓是人高马大。他仗着在自己的地盘,挑衅地朝喻沉吐了吐舌头:“就动!就动!略略略!”
喻沉迈着生气的脚步,抱着书包往外夺:“这里是老大送我的玩具,你不许动!”
“什么狗屁老大?”蛋蛋到底是六岁的孩子,在父母的宠溺纵容下经常玩手机,学了不少脏话。“我就要你的书包!”
喻沉几乎使了吃奶的力气,小脸蒸得通红:“这是不对的!你不能抢!”
蛋蛋邪笑着,突然松手。
只见喻沉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啪嗒啪嗒向后退着,在失去平衡的一瞬间,后脑勺撞到柜子,直接趴在地上。
蛋蛋哈哈大笑:“笨死了,矮冬瓜!”
喻沉抱着小书包,脑袋和鼻翼磕得通红。他挣扎着想要起来,浑身却非常疼,根本使不上劲儿L。
水汪汪的眼睛当即染上一层水雾,他忍了忍,泛着痛的小脸火辣辣的。
哇地一声,喻沉噘着小嘴,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出来。
许茹和喻森达听到声音匆匆跑出来。在看到自己儿L子相安无事后,许茹松口气,将喻沉从地上扶起来:“沉沉啊,你摔倒了?”
“呜呜,哥哥抢我玩具!”喻沉软乎乎的小脸有些鼓,凌乱的碎发沾着汗贴在额头,提起伤心事,小胸脯一起一伏,浓密的睫毛上满是泪珠。
喻森达走到蛋蛋身边,拍了拍他示意他赶紧进屋,随后从厨房拿出一根鸡腿递给喻沉:“别哭了,堂叔给你吃鸡腿。”
含着眼泪的喻沉委屈地瘪瘪嘴。
他平时最喜欢吃鸡腿了,但今天一口都不想吃。
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落在小书包上,喻沉倒腾着小手拼命掏啊掏,果然发现贺臻送给他的半盒巧克力不见了。
那是贺臻的小演员礼物,送给他后,他一直不舍得吃
完。
“小黄鸭也少了一只!”
“我的隐形衣也不见了!”
喻沉担心自己孤单,特意带了三只小黄鸭过来。那是他洗澡时贺臻答应给他买的玩具,在喻沉的专属衣柜里,还剩97只。
“你还给我!”
蛋蛋身后藏着贺臻和喻沉买的那件雨衣,早已攥得皱皱巴巴。他露出得意的笑容:“隐形衣?这不就是个破雨衣吗?”
“你讨厌!还给我!”喻沉头一次这么凶,生气地抱着小书包,圆溜溜的眼睛使劲瞪着蛋蛋。“抢东西是不对的!”
“不许这么说哥哥!”许茹冷冷瞪喻沉一眼,不屑地笑了下:“几只破鸭子而已,我们家蛋蛋还不稀的要呢。”
来自大人的威慑压迫感十足。更何况,许茹心疼儿L子,气急了瞪起眼来非常令人害怕。
喻沉怯怯地瞅许茹一眼,抿着泛肿的嘴唇,走到喻森达面前拽了拽他的袖子:“堂叔,我想回家。”
喻森达还没说话,许茹冷声打断:“回什么家!你爸爸把你托付给我们!这里就是你的家!”
“这里…不是…”喻沉害怕地背起小书包,向后慢吞吞蹭着。当他靠近门口时,喻沉噌地抬起小脚丫往外跑去。
许茹瞪喻森达一眼:“还不去追?五百万不要了?”
喻森达点头,立刻将刚跑到院子里的喻沉截住抱起:“沉沉啊,以后堂叔堂嫂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你要孝敬我们。”
“你们不是!不是!”喻沉扯着嗓子拼命挣扎,但怎么敌得过大人的力气,很快被喻森达轻而易举地抱进房间。
许茹命令道:“锁门,别让邻居听见。”
喻森达点头,紧紧锁住卧室门。
脏兮兮的大床上,喻沉两只小手无措地绞在前面,早就哭得没有力气。
他害怕地缩在角落,使劲翻腾书包,可找了半天,只有一张李焕留给他的名片还算有用。但他没有电话,就算有,也不会用。
房间位于阴面,暗暗地没有一丝阳光。
喻沉身上又痛又冷,蜷缩着小胖脚,拼命安慰自己:“没关系!叔叔跟老大马上就来接我啦!马上就来啦!呜呜呜!”
几乎一整天,喻沉都没有吃东西。
晚上,喻森达叫喻沉吃饭,当喻沉又问李焕什么时候来接他时,被不耐烦的许茹吼了一顿。
餐厅里,饭香味儿L顺着门缝传来。
喻沉饿着小肚瓜,悄悄从门缝偷看。
蛋蛋握着烤鸭卷儿L吃得满嘴油光,发现喻沉在偷看后,告诉许茹:“堂弟在看我们。”
许茹微笑着给蛋蛋夹菜:“别管他,这小猫小狗不饿几顿,养不熟。”
喻森达握着筷子有些为难:“阿茹,还是让沉沉吃饭吧。他有心脏病,身体不好,不吃饭万一生了病,一路上带着也折腾。”
许茹笑意渐渐消失,夹给喻森达一块排骨,压低声音:“怎么?你还真想一辈
子带着他?”
喻森达有些糊涂:“你、什么意思?”
许茹慢悠悠道:“这孩子身体健康也就算了,有这疑难杂症未来指不定要掏多少钱给他治病。依我看,咱们路过哪家福利院,就放在那里吧。”
“可是——”
“可佑山回来,我怎么交代啊?”
许茹睨着他:“你没听贺总说,喻佑山欠了四百多万吗?他已经跑到国外,怎么可能回来?说不定早就死在外面了!”
喻森达撂下筷子,紧紧蹙眉:“阿茹啊。咱们伪造跟佑山的聊天记录,万一被别人发现,这可怎么办?”
“要不说你是一辈子穷命!”许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短信记录是贺总那边提供的,万一东窗事发,他能不保我们?他们是用虚拟号伪装成喻佑山的电话也好,还是通过其他的方法也好,李焕仅仅是一个照顾喻沉三个月的陌生人而已,能有多深的感情?后天李焕找不到我们,自然会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就说我们想去北方闯荡,带着孩子比较放心,不给他添麻烦了。”
喻森达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许茹冷哼一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卧室,“蛋蛋多吃点鸡翅,明天我还要带你跟弟弟出去玩呢。”
蛋蛋扒着米粒,噗簌噗簌掉了一地。
喻沉扒着门,堂嫂堂叔的聊天声若隐若现。
他听不清具体的内容,只大概听见他爸爸去了遥远的国外,可能再也不回来了。甚至还有“死”啊之类的字眼。
喻沉轻咽着口水,过了好久好久,才翘着屁股慢吞吞爬回床。
路灯射进来的光线非常微弱,他缩成一小团靠在墙根,捂着嘴小声啜泣。
虽然他的爸爸将他扔掉让他很难过。
但他并不希望他的爸爸去天上。
去天上,意味着死亡。
第二天下午,喻沉迷迷糊糊从床上醒来。客厅里的蛋蛋很吵,举着奥特曼在假装打怪兽,嘴里噼里啪啦都是脏话。
他抬起小腿,发现门是敞着的,于是侧身悄悄出去,好奇地望着正在收拾家当的喻森达与许茹。
喻森达嘟嘟囔囔:“你可真浪费啊,这些衣服一百多块钱买的呢,都不要了?”
许茹嫌弃喻森达的穷酸:“我们都有这么多钱了,要这些破衣服做什么?”
喻森达看不惯许茹铺张浪费的作风,拉着行李箱起身时,正好瞧见喻沉。
喻沉赶紧侧着圆乎乎的身体跑开,半天没敢从房间里出来。
喻森达不忍这么对待孩子,走进房间,温声说:“沉沉,餐桌上有早餐,快去吃饭。”
喻沉害怕地蹲在角落,听到有吃的,才小心翼翼地爬下床。
这个时间,早餐早就凉了。
他哒哒地跑到桌边,踮起脚,飞快抓走一块硬了的烧饼,赶紧跑回房间。
许茹厌恶地看他一眼:“喻森达!快收拾行李!”
喻森达扫了眼狼吞虎咽捧着小烧饼啃的娃娃,摇摇头继续蹲下收拾。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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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沉被喻森达领着上了出租车。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去哪里,只知道喻森达要自家人出去玩儿L。
路上,没了宝宝专用椅的喻沉很不舒服,汽车才走一小段,晕得他小脸煞白,紧紧抓着座椅,勉强将小圆脸搭在窗户框。
许茹抱着蛋蛋白他一眼:“娇气。”
喻森达没说话,抬眼看了眼时间,提醒司机师傅:“您快一点,火车要延误了。”
听到火车两个字,喻沉当即紧张地绷起翘着的小脚。他知道火车是什么,当初跟爸爸从家乡来到海市,就是乘坐的火车。
他记得火车的速度非常快,太阳还没落山,他们就到达很远很远的地方。
喻沉不知道堂叔堂嫂要做什么,但他很清楚,一旦上了火车,就再也见不到李焕与贺臻了。
喻沉垂着轻颤的大眼睛,在心里鼓励自己要勇敢。他可是这本书里最聪明的人,一定不能被坏人打倒!
“这是喻沉的证件,放在这个兜子里了。”
喻沉动了动耳朵,偷瞄着蓝色的兜子,虽然不知道证件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兜子里的东西属于他。
很快,出租车停在虹北站。
喻沉表现得很乖,小尾巴似的追着喻森达安检、楼梯、检票,最终踏上面前这辆巨大的绿色铁车。
他虽然很不舒服,肚子也饿得很瘪,走路软绵绵的,但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始终在观察着四周,准备找机会离开。
终于——
喻沉抓到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蛋蛋因为嘴馋,央求许茹陪他去高铁上的小超市买吃的,恰好这时喻森达烟瘾犯了,嘱咐喻沉两声后,去站台抽烟。
喻沉忍着因紧张而颤抖的小腿,匆匆忙忙套上昨晚被喻森达抓皱的隐形衣,将蓝色兜子塞进自己的小书包,悄悄从另一节车厢下车。
站台上,他根本不敢回头看。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能剧烈运动,但依旧拼了命地往前跑。
隐形衣摩擦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喻沉速度很快,小手朝后伸展,像只奔腾的小奶牛,嘿咻嘿咻地迈着大大的步伐。
反正他穿着隐形衣,别人看不到他。
他是最勇敢的小朋友!
“我跟老大是好朋友!要来一块来!要走一块走!”
喻沉瘪瘪嘴,拼命忍着眼泪往前冲。
再努力一下,他就可以回家啦!
来往的路人都奇怪地瞧着雨衣里的小男孩,男孩子小小的一只,漂亮可爱,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娃娃。
火车的鸣笛声在这时响起。
抽烟回来的喻森达看着空空如也的座位,着急地寻找喻沉的身影。
在问遍附近的旅客后,有一位年轻女孩说:“您的孩子去隔壁车厢玩了。”
喻森达当
即松口气,既然火车已经开始行驶?_[(,小孩子无论如何也下不去火车,不用那么着急。
与此同时,试图跑出火车站的喻沉,终于被一位工作人员拦下。
喻沉很担心面前的阿姨是坏人,拼命向后缩着。
他明明穿着隐形衣,为什么别人能看到呢?正当他疑惑时,他发现阿姨身上佩戴着徽章,这才稍稍放松警惕,害怕地打量着四周。
“小朋友,你的家长呢?”
工作人员轻轻拨开喻沉戴的雨衣帽子,温柔地注视着他:“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
喻沉点点小脑袋,眼圈儿L瞬间红了。
工作人员见这小孩实在生得可爱,忍不住将他抱起来哄:“宝宝不哭,阿姨这就带你去找父母。”
喻沉噘着小嘴,小短胳膊赶紧搂住工作人员的肩膀:“谢谢姨姨。”
办公室内,两个工作人员边逗喻沉玩儿L,边记录有用信息。
“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的父母呢?”
“你们是要坐火车吗?”
听到陆陆续续的问题,喻沉从小书包里掏出李焕的名片:“姨姨,这是我的家人电话。”
听着轻颤的小奶音,工作人员的心瞬间萌化。她戳了戳喻沉的小胖脸,生怕吓到孩子一般,温柔地称赞:“宝贝真聪明。”
喻沉紧张地绕着手指,泛红的大眼睛紧紧追随着打电话的工作人员,生怕电话打不通,他又得跟堂叔堂嫂走。
很快,电话那头有了回音。
当听见李焕焦急的声音后,喻沉含着委屈的眼泪,稚嫩的声线带着哭腔:“叔叔!快来找沉沉!”
半小时后,李焕匆匆赶到。
正抱着西红柿啃的喻沉嘴角红红的,当看到李焕与身后追着的贺臻后,西红柿啪嗒掉在了地上。
“叔叔!老大!”
喻沉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迫不及待地伸着小胳膊,整张脸满是泪痕。他死死抓着李焕的衣服,直到李焕把他搂在怀里,依然哭得喘不上气。
贺臻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又够不到喻沉,只能抓住喻沉的小胖腿,靠在李焕身上。
原来,李焕之所以能这么快地赶来,得益于中午贺臻闹的脾气。
贺臻想喻沉想得紧,非要让李焕送他过去陪喻沉两天,否则就不吃不喝。李焕拗不过贺臻,加上自己也非常思念喻沉,于是带着贺臻敲响喻森达家的门。
说来也巧,他们撞见对门的邻居,才知道喻森达一小时前已经带着家人从这里搬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贺臻急得当场暴走,扯着李焕赶紧报警。李焕手机还没掏出来,便接到了火车站工作人员的电话。
“沉沉,是我不好,是我…”
李焕沙哑的嗓子几度哽咽,抱着喻沉鼻尖酸得泛红。
喻沉哭得很凶,浑身脏兮兮的,小手一抹眼泪,直接成了小黑煤球,一看就是早晨没洗脸。往常李焕每
天送他去幼儿L园前,都会给他穿上最漂亮的衣裳,肉嘟嘟的小脸抹上润肤霜,又香又软。
“叔叔!老大!我想你们!”
喻沉小手臂紧紧围着李焕的脖颈,唯恐再次被坏人带走,明显被吓得不轻。
李焕心疼地掉着眼泪,虽然只分开两天,怀里的幼崽轻了很多,完全没有往日的活力,看着病恹恹的。
喻沉沉!”
贺臻紧紧握着小拳头,像个快要爆炸的小火山,奶凶奶凶地瞪着眼睛,打算去帮喻沉报仇。
一定是那对夫妻欺负了喻沉。
否则喻沉怎么会这么难过?
“谢谢你们帮我找到孩子。”李焕拼命忍住情绪,不让自己失态,彬彬有礼地和大家道谢。临走前,他为了让工作人员放心,将自己的身份证件拿出来。
喻沉看到李焕的身份证,抽噎着鼻子,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小书包:“叔叔,我也有哦。”
李焕好奇地打开书包,发现喻沉的户口本和出生证居然全在里面。
喻沉偷偷伏在李焕耳畔:“叔叔,我偷出来的呦!”
“宝贝真聪明。”李焕凝噎着,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他其实很想问喻沉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对居心叵测的夫妇去哪儿L了。
可四周都是工作人员,他没办法问。
高大的背影轻轻颤抖。
他再次朝工作人员致谢,一手将喻沉搂在怀里,一手拉着贺臻:“走,我们回家。”
贺臻别扭地抽出小手,却又暗戳戳抓住李焕的袖子:“走!我们回家!”
工作人员羡慕地看着一家三口,再次感叹这胖乎乎的宝贝实在可爱。
回家的车上,向李焕讲完前因后果,喻沉小脑袋搭在他的怀里,咂巴着小嘴睡得香甜。
贺臻伏在喻沉身上紧紧抱着他,朝李焕问出自己的疑惑。
他很好奇。
既然坏人都要把喻沉偷走了,为什么不报警抓他们?
在李焕听到这个问题后,沉默一会儿L。
刚刚接回喻沉时,他不是没有想过报警,但他有很多顾虑。
喻沉的堂嫂堂叔涉嫌拐卖,喻佑山又不见踪影,如果他真的报警,喻沉未必能顺利地跟他回家,去福利院的概率更大。
他思考很久,用贺臻能听懂的语言向他解释,起初贺臻还气鼓鼓地板着脸,可听到福利院的字眼后,瞬间蹙起小眉头,紧紧拽着喻沉的小胖手。
正巧这时,李焕托人办事的电话打了过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贺老身边办事,还是有一点人脉的。
“李哥,那个喻佑山是偷渡去的欧洲,未来申请避难的话,估计再也回不来了。想联系的话,也比较困难。不过我这里倒有一张他打黑工的照片,现在给你发过去。哥们能力有限,只能查到这里。”
李焕听完心情很复杂,默默垂着疲惫的眉眼:“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贺臻一直盯着李焕的电话,似乎想听取一些有用么信息。显然,他听见关于喻佑山的事,于是急忙问:“他爸爸呢?”
李焕沉声回:估计不会回来了。?[(”
贺臻:“那喻沉沉怎么办?我们可以养他一辈子吗?”
李焕听到这句天真的话,哑声笑了笑。
刚刚贺臻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
他温和地敛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沉沉的爷爷奶奶和祖父母都不在世了,我可以试着申请领养沉沉,这样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再来抢他。”
贺臻一听,罕见地露出期待的笑容:“真的?”
如果喻沉能被李焕养在身边,他们将永远不会分开。
“真的。”李焕深邃的目光缓缓抬起,望向飞驰的汽车。
如果想尽快领养喻沉,去求贺老是最快的解决方式。那对夫妻阴魂不散,未来继续纠缠他或是闹到报警,他定会跟他们鱼死网破。
等他拿到喻沉的监护权,这笔账他再慢慢跟那对夫妻算!
贺臻很开心,终于不再板着脸。因为喻沉的事,他暴躁了两天,吃的东西不比喻沉多。
“一定能领养成功吧!”贺臻眼睛亮亮的,抬起右手抓牢李焕的胳膊使劲晃了晃。两人相处这么久,好像还是头一次这么亲密。
李焕眼底的严峻少了几分,在心里挣扎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不告诉贺臻自己要去求贺老的这个打算。
他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了喻沉拼一次。
告诉贺臻,贺臻势必会去求贺老,贺老点头的概率也会大一些,但他同时也担心,万一贺老有拒绝的意思,贺臻冲动之下一定会闹。到时影响贺臻与贺老的感情就不好了。
回到贺家,喻沉还在耷拉着小脑袋睡觉。贺臻不放心,与李焕一同帮喻沉洗完澡后,三个人挤在一张大床上干脆不走了。
喻沉睡得特别香,就是半夜醒了两回。
每次醒来,他都撩着湿润的大眼睛往左瞧瞧往右瞧瞧,确定两侧都有人才会踏实地盖好小被子。
现在是凌晨三点。
使劲儿L想要睡着的喻沉因为肚子饿得厉害,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于是,他鬼鬼祟祟地爬下床,来到小餐厅的零食柜前踮起脚丫,翘着屁股摸来摸去。
李焕上次送他去堂叔家,零食都一同打包送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填补。
喻沉费劲巴拉掏了好久,才掏出一袋小饼干和一盒芝士榴莲酥。
但这些对于喻沉远远不够,他的小肚瓜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只大鹅!
饼干袋很难撕,往常都是贺臻帮他。正当他叼着塑料包装皮龇牙咧嘴时,身后响起幽幽的声音:“喻沉沉。”
喻沉像只小毛贼,慢吞吞回头:“老大。”
贺臻穿着睡衣,缓缓走到他身边:“饿了吗?”
喻沉委屈地点点小脑袋,嘟囔着将饼干递给他:“老大,打开。”
贺臻轻而易举便撕开袋口,递给喻沉后,喻沉迫不及待地抓着饼干就往嘴里塞。贺臻盯着他,突然将他抱起,两只幼崽慢慢腾腾走了很久,才来到沙发旁。
贺臻并没有急着松开喻沉,而是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两人面对面地贴在一起。
喻沉此时眼里心里都是小饼干,腮帮子撑得特别鼓,跟初次来到贺家一样,吃得狼吞虎咽。
寂静的深夜,“咔嚓”“咔嚓”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仿佛有只偷吃粮食的小老鼠。
贺臻突然轻声问:“喻沉沉。”
喻沉撩起水汪汪的大眼睛:“老大。”
贺臻像个小大人似的皱着眉眼,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他们有没有虐待你?”
喻沉塞着饼干,摇了摇小脑袋:“他们没有打我,可是不让我吃东西。”
“对了!蛋蛋哥哥抢我的玩具!”
说起这件事喻沉就生气。他的隐形衣如果不是被蛋蛋扯破,别人怎么会看到他?那件隐形衣可是贺臻在某多多帮他买的。
“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吗?”贺臻垂着眼,呼吸逐渐加快的同时,表情中蒙上一层戾气,“等我长大,我会帮你报仇。”
“不知道耶。”喻沉用小肚瓜拱了拱贺臻,黏黏糊糊地说:“老大,我没吃饱。”
贺臻松开坚硬的小拳头,朝零食柜望去:“没了吗?”
喻沉:“是的!老大可以帮我去冰箱里找找嘛?”
贺臻想了想:“我的卧室里有,我去给你拿。”
喻沉伏在贺臻胸脯,小胖脸皱成奶黄包:“外面很黑,我担心老大,还是明天再吃吧!”
贺臻自然不愿意喻沉饿着肚子,琢磨片刻,踩着椅子从李焕的冰箱里拿出两颗生鸡蛋,扔进煮蛋器中按下开关。
他见李焕用过煮蛋器,方法简单易操作,几分钟鸡蛋就能熟。
当喻沉摸到热气腾腾的鸡蛋后,澄澈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钦佩和仰慕。
贺臻忍着微扬的唇角,傲娇地帮喻沉剥皮:“不就是煮蛋吗?没什么了不起的。”
喻沉咬着嫩嫩的蛋黄,弯起笑眼:“我的老大!是全世界!最厉害的老大!”
贺臻摸了摸泛红的耳朵,高兴得差点将冰箱里所有的鸡蛋都煮了。
吃完鸡蛋,喻沉的小肚瓜没那么空了,搂着贺臻,热热乎乎地睡个好觉。
天快亮时,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跟贺臻长得很高很高,一起学习,一起游戏,一起写作业,每天形影不离…
时光匆匆划过。
贺老看在李焕多年忠心耿耿从未开口提过要求,痛快地答应帮他。喻沉属于被生父遗弃,加上喻沉当时机灵,偷走了自己的出生证明和户口本,所以补办各项手续非常顺利。在贺老的加持下,不到半年李焕便成为喻沉名正言顺的监护人。
而贺景泰在得知李焕成功收养喻沉后,表现得非常不淡定,笑里藏刀的模
样被李焕敏感捕捉,琢磨出几分眉目。他老早就怀疑喻森达夫妇的突然出现是有人指使,这下更加印证他的猜测。
贺景泰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当初既然会嫌喻沉拉着贺臻妨碍他做手脚,那么今日必定会让耍了他的喻森达与许茹付出代价,收的钱原封不动吐出来。
李焕不屑一笑,继续和两个小朋友,踏踏实实过自己的小日子。
恶人自有恶人磨。
那对夫妇会有报应的。
时间过得很快。
贺臻得知喻沉的领养手续有爷爷的帮忙后,对爷爷非常感激。隔三差五就拉着喻沉去爷爷家给他做伴,爷孙关系越来越融洽。
喻沉嘴甜情商高,经常把贺老逗得捧腹大笑,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下,贺老的病逐渐好转,身体也一天比一天硬朗。
农历新年时,贺老特意邀请喻沉来家里,给喻沉包了一沓厚厚的红包。
喻沉知道钱是好东西,藏在怀里任谁骗都不给,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贺臻见自己的小弟竟然如此喜欢钱,在守岁时也偷偷给喻沉准备了大红包。他甚至还大方地表示,未来每个新年,都会给喻沉封红包。
喻沉收到压岁钱,开心得不得了。自从他妈妈去世,就再也没收到压岁钱了。
回家后,李焕原以为喻沉会将压岁钱藏到自己的百宝箱,不料早晨醒来后却发现三个大红包都整整齐齐地摆在自己枕头下。
正在自己穿衣的喻沉小手一挥,奶声奶气地叮嘱李焕多买点好吃的,将来他会挣大钱孝敬李焕。
李焕背着喻沉抹了把泪,抱着喻沉亲了又亲,最后才依依不舍地送去幼儿L园。
寒来暑往,四季更替。
一眨眼,喻沉和贺臻来到了小学二年级。
本来两个小朋友念的是英卓小学,但在一年级期末时,英卓教育集团与海市另一所贵族教育集团合并,他们从此便成为了宏文一小的学生。
宏文一小素来有个传统。每逢开学季,学校都会组织开展有趣的研学活动,培养学生们的自理能力和探究精神。
而今年,恰好是野外探险夏令营。
参加夏令营前,二年级的家长们统一收到一封电子通知书,里面详细地讲了夏令营需要准备的东西。
李焕作为两个孩子的家长,凡事都要准备双份。可当他备好所有生活用品,看到通知最后一行字时,笑着摇摇头。
看来,他们家的宝贝沉沉要惨喽。
不让带零食,这分明是要小宝贝的命。
“贺少爷,您有什么特殊诉求可以跟我说,我尽量满足您。”
校长助理室内,一位清俊漂亮的稚嫩少年叠腿靠在沙发前,走廊窗户洒进来的阳光投射在他身上,眉眼里映着不拘的傲气。
少年微仰着头看着对方:“老师,我想说的是,我弟弟从小心脏不好,不能剧烈运动。他很乖很听话,自己不敢和您说。”
“您的意思是,夏令营的每日晨跑和午间操您的弟弟不能进行对不对?”
贺臻一板一眼点头:“是的。否则他会喘不上气。”
金助理推了推银丝眼镜:“好,我会提醒你们的老师,多多照顾您的弟弟。”
“我还有话要说。”贺臻双手抱臂,干净利落的五官非常严肃,“他年龄小,身体不好,需要每天补充营养,否则他会生病。学校通知里说,不让我们带食物,我的弟弟一定会营养不良的!”
金助理迟疑两秒:“您的意思我懂,弟弟需要带一些补品对不对?”
“是的!”贺臻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他如果瘦了,可就难办了。”
当初李焕告诉两人不许带零食后,喻沉委屈得都要哭了。他作为喻沉的老大,不能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恰好姑姑在这时告诉他,学校里遇见任何麻烦都可以去找校长助理金老师,他灵机一动,才有了本次的“谈判”。
金助理痛快地点头:“您的弟弟也在二年级一班对吧?他今天来了吗?可以带我认认他吗?”
“他来了,就在门口。”现在是30分钟大课间时间,学生们一般都会在这时结伴去小超市或者一起去操场玩游戏。
贺臻提前估算好时间,像个小家长,带着喻沉登门拜访。
“他胆子很小,请您不要吓他。”贺臻再三叮嘱,出门去接喻沉。
金助理好奇地笑了笑,甚至有些着急地想跟贺臻这位瘦弱多病的宝贝弟弟见一面。
贺家的名声在海市几乎无人不知。而贺臻作为贺峰集团继承人的独子,自然经常受到外界关注。
在贺臻来他们小学前,贺臻的班主任老师压力非常大。要知道这种私立贵族学校一向重视这类学生的资源,她很担心贺臻这种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会非常难搞。
而让贺臻如此宝贝的弟弟,估计更难搞。
一分钟后,办公室门被礼貌敲响。
金助理笑道:“请进。”
与此同时,他心里不停地浮起贺臻对弟弟描述的那些形容词。
胆儿L小。
病弱。
营养不良。
脚步声响起,www.youxs.org,金助理的笑容明显凝滞,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两下。
面前的小男孩可以说很漂亮,或者用非常漂亮来形容也不为过。
小男孩的皮肤很白,粉雕玉琢的脸蛋上嵌着一双澄澈漂亮的大眼睛,像极了镶在美玉上的夜明珠,透着一股机灵劲儿L。
相比于寻常的二年级小朋友,贺臻的弟弟个头稍矮,圆嘟嘟的脸蛋更显稚嫩。柔软乌黑的短发恰到好处地落于耳后,小奶盖头可爱又灵动,简直能瞬间将人融化。
但——
金助理看向同时穿着宏文一小夏季粉色短袖短裤校服的两人,心中腾起大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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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在无法想象这就是贺臻刚刚描述的那位体弱多病的弟弟。
“这就是我的弟弟,叫喻沉。”
贺臻牵着喻沉坐到沙发上,贴心地帮他打开一袋小饼干:“这是金老师。”
喻沉握着饼干,小腿儿L活泼地荡了两下,红润的脸蛋上漾着真挚的笑意。
“金老师好!”
“您吃不吃饼干呀?”
“谢谢你,老师不吃。”金助理扶了扶眼镜,当看到沙发上明显比贺臻壮一圈儿L的喻沉后,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因为憋着笑,他声线微颤:“贺少爷,在家里,您是不是经常把饭让给弟弟吃?”
贺臻不明:“嗯?”
金助理忍得很痛苦:“令弟的身体,看着比您强壮多了。吃补品的话,我建议你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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