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京华浮去（七）

阳春白雪三月天，气温开始回升了。尽管咸丰有多么的不舍得慈安，却不能眼见着慈安的遗体慢慢腐去，他也曾有过疯狂的想法。咸丰曾问过班书看有没有什么样的法子可以将冰块保存得很久很久，然后想在大内建一个巨型的冰库将慈安的遗体保存在冰库之中。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当代的科技，还没有发明巨型冰箱的可能。

三月的阳光温温地照着大地，咸丰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温暖。慈安的丧礼办得很简单，只有送行的大队人马将她的棺木送往帝陵一侧刚刚休建好的陵墓安葬，待以后咸丰驾崩了再移回帝陵与皇帝合葬。送走了慈安，咸丰便只得收拾起心情一心处理政务。北京的大街小巷上依然有因为剪辫子事件而闹事的八旗子弟们，不过大街上没有辫子的人越来越多，闹事也不能再闹多大了。

剪辫子运动由京城慢慢向周边扩大，渐次扩散到全国。由大总督负责在全国推行剪辫子。军队中还好说，将士们早就因为辫子问题导致的很多麻烦而多有怨言，如今可以堂皇地将这碍事的辫子剪了，自然欣然应诺。沿海地区见惯了短头发的洋人，且风气比较开化，实行起来也很顺利。其作地方五大总督带头剪了辫子，别人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话了。特别是曾国藩，是文人士子的代表人物，他一句话没说将辫子剪了，那些吵嚷着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迂腐文人顿时哑口无言。有心想闹事的也不敢上大街上去闹了，因为那些被削减下来的绿营官兵，如今的新警察部队被有司衙门派到街上，见到有闹事的人便全部抓起来，送到剃头师傅那就是一刀，还是要辫子落地。倒是剃头匠这几个月来忙得不亦乐乎，赚得喜笑颜开的。

北京城还不平静，而咸丰却当看不见一样。趁着阳春白雪的天气，僧格林沁带着整装待发的近十万大军向北开赴东北而去了。僧格林沁前脚刚走，后脚八大铁帽子王便带兵进京了。他们也不是来造反的，也没心思造反。满人过了两百多年舒心日子早就没当反初的锐气了。

八位铁帽子王爷在东北过着天高皇帝远，土皇帝的舒服日子，原本也不想管外面的事情。可是咸丰越闹越不像话了，先裁了年例银子不说，还让满人都剪了辫子，一些老一派顽固满人整天价跑去他们那里磨耳根子，实在无法八位老王爷只得耐着性子走一趟了。

四万大军停驻在京城之外，八位王爷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城，直冲禁城而来。守宫门的官兵见到这八位不敢怠慢，急忙进去通报了。这八位可不常进京的，平时一位来了，皇上见了还得客客气气的呢，何况现在是八位一起来了。

这八位接辈分来说都是咸丰的叔伯辈，甚至还有一位爷爷辈的。咸丰倒是很客气地宣他们见驾了。八位抖了抖衣袖，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一摇三摆地来到了御书房内见驾。

“奴才等叩见皇上！”八位王爷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那什么以躬代跪的事情还不能理解，于是一见到咸丰就跪下了。人人都站着跟皇上说话了，成个什么体统啊。

咸丰挥了挥手让八位老人家起身回话，笑微微地道：“八位王爷一向在建州享福，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京城了？”

八位王爷被赐了座，原本还觉得自己在皇上面前还是有些面子的，荣誉无比呀，可一听咸丰根本就当他们是来京城游山玩水的，一时面面相觑，不好从哪里开口，几个人低头商谈了一会，最后还是由一位咸丰爷爷辈的老王爷起身回道：“皇上，我满人祖制，凡我满清子民都得留辫子，皇上前些日下旨令天下臣民剪了辫子，实在与礼不合啊，有违祖制，还请皇上三思！”

“是，是，是，请皇上三思！”其作七人也随声附和。

“哦？就为这点小事，也要劳动八位王爷大驾吗？几位王爷，朕想知道是辫子重要，还是我大清的江山重要？”咸丰不正面作答，旁敲侧击地问道。

“自然是我大清江山重要。只是。。。”那位咸丰爷爷辈的老王爷，摸着发苍苍的胡子想都不想地回道。只是他想不通这辫子跟大清江山有什么关系？难道留了辫子，大清的江山就要不保了？

咸丰不等他只是下去了便抢先道：“我大清进关两百年，始终被人视为异族。汉人占了这江山的大部分，现在他们臣服了，只是我大清余威尚存。这却并不代表有朝一日他们不会反抗，不会将我满人再赶回大漠去？如今朕让大家都把辫子剪了，满汉看起便无异样，再实行满汉一体，各族平等对待，不用多少年，各族相视一体，我大清便没有异族之说，那些有心造反的人也找不到这样堂而皇之的理由了。几位五爷不会想我满人再回到那渺人烟的大漠去过那流浪放牧的生活吧？”

几位一时语塞，觉得咸丰说的有道理。这时突然门外传道永和宫小李子送不一杯参茶，说是兰主子给皇上补身子的。咸丰略一皱眉，不耐烦地让小李子放下参茶出去。小李子眼神有异，不敢久留，颤微着退了出去，一抹头小渗出的细汗，一溜烟跑了。

“几位王爷路途辛苦，暂在这里休息片刻？”既而起身向外走去，嘴里还说着八位王爷听不懂的话，“这个贱人自作孽，怪不得朕手下无情了。”随即一晃衣袖便出了宫门。

这时宫中却突然警钟大作，顿时风声鹤唳，众宫女太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宫中侍卫也是一团忙乱，四下奔跑。而此时禁宫之外，奕带着三千衣甲不一的家丁模样的人马，人手一枪冲到宫门之前，大声向城上叫道：“八位铁帽子王谋反，皇上密召命本王带兵进宫勤王救驾，尔等速速开门。”

守卫宫门的将领也被突如其来的宫中警钟搞得慌乱不堪，现在一听是刚进城的八位造反了，他像是突然领悟一般，慌忙让人打开禁宫之门，让奕进城，宫墙之上慌乱一片。

奕忻一看这么容易便骗开了门，顿时大喜，回头冲身边一名亲信道：“去让九门提督衙门封锁九门，任何人不得随意上街。”接着回带着兵马大叫一声，“冲啊！”便率着三千人马一路直扑进去。那宫门中的守军像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似的，只顾自己忙乱，也没管他们。奕忻人马刚一了中和殿，外城的宫门便悄悄地关上了。

奕忻一路冲杀，却不见半个人影，原本满心的兴奋渐渐清减下来，再冲一阵便过了保和殿，依旧看不到一个人影，连宫女太监都看不到。他虽心里着慌，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前便是太和殿了，他很想马上冲进去，那里有他梦以求的龙座。可是里头一片宁静，他不清楚咸丰到度死了没有。只得舍去那诱人的宝座，分兵杀进内宫。太和殿空旷的广场上，三千人马依旧晃得有点渺小。

“固山，你带人往左边去，我带人往右边。固山。。。”奕忻一回头，哪里还有固山的影子，不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跺脚，便想让其他手下分兵进入后宫。此时却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太得殿四周涌入大量新军，甚至连房顶上都是埋伏着的新军，不一刻，奕忻的三千人马便被团团围住。

“恭王爷，本王可真不想在这儿见到您啊！”一迈着稳健的步伐出现在新军阵中。奕忻的三千人马到这时才知道自己掉进陷阱里了，顿时着慌起来，四下都是新军，机枪步枪都对准了他们，他们是冲哪边都不是，在空旷的广场上四下游走，不知所措。

“僧格林沁？你不是去东北了吗？”见到来人，奕忻一惊，心里顿时凉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上当了。

“本王奉皇上命，捉拿反贼奕忻，尔等还不快束手就擎！”僧格林沁，不理有些失落的奕忻，板起面冲着那三千反军喝道。

三千家将本是奕忻一伙人府里的家丁改篇的，虽然受过训练，可毕竟不能跟久经沙场的新军相比，一听自己被包围了。众人眼眼相对，又望望前边的奕忻，不知道怎么办。

北京城里风声鹤唳，家家关门闭锁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也不知道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九门提督荣春接到奕忻的命令，心中一喜，以为马上就可是成为开国功臣，荣华富贵沫手可得了。顿时下令命九门提督府出兵封锁九门，却不想，人马刚拉出去，还没到城门那，就见到城墙之上，一队队新军正拿着枪对着他们呢。

荣春也不是蠢贷，知道今日事就算投降了还是个死而已，顿时自以为是的大叫道：“冲啊，新军造反了！”

那九门提督府的官兵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保密，荣春只和几个手下亲信说了，其余人都瞒在鼓里。接到封锁九门的命令的时候还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封锁九门。

荣春一喊，众人才回过神来，可一想不对啊，新军造反，那可都是天子门生，会造反？一时仍半信半疑，还是没有动作。再想，自己刀枪剑戟的，人家可是机枪大炮啊，连洋人都给人家收拾了，咱能打过他们？

见官兵的没有动静，荣春惨呼一声，扬起一把大刀独自带着亲信手下冲了上去。他没办法了啊，不冲是死，冲也是死，与其被砍头，死无全尸，还不如现在死了算了。但听“砰砰砰”几声响，荣春等几个人还没冲出几步便倒了下来。

头儿死了，那些不知道所以然的大头兵如还有反抗的勇气，“叮叮当当”一阵，三千九门提督府的官兵便放弃的抵抗投降了。

与此同时，紫禁城内却是枪声不断。奕忻知道落到咸丰手里断没有好下场可言，随他造反的家将们也知道于是随着奕忻一声拼了，三千人马便被四围狂射而来的枪弹一一扫倒。

奕忻冲在最前头，却一颗子弹落到他的身上。当枪声落下来的时候，奕忻彻底绝望了。咸丰要抓活的，咸丰要折磨他。这里奕忻想到了。他双眼一闭就想自杀，却听“砰”的一响，手上的一把左轮应声而落。他想死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