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乱世，盗匪蜂起，乱兵遍地，即便光天化日之下，官道之上也见不到多少行人商旅。

方七夜三人顺着官道走了小半天，才碰到一座码头城镇，进去找了个酒楼，点了桌酒菜，顺便向店小二打问一番，才弄清楚了具体位置。

原来此地是丹阳郡江宁县治下，乘船顺流而下可抵江都扬州，溯游而上可至历阳。

不过最近杜伏威的江淮军正在攻略历阳，历阳一带兵荒马乱，若贸然前往上游方向，说不得就要撞上兵灾。

“所以我们接下来该往哪里去？”杨玉环问道：“上游还是下游？”

“既不上也不下。”方七夜给小龙女、杨玉环各夹了一筷子菜，又给她俩倒了杯酒，说道：“咱们往北走，先去洛阳逛逛。”

“去洛阳？”杨玉环疑惑道：“洛阳现在还在隋庭手中，投李阀的话，不是该去太原吗？”

“洛阳可能会有好东西。”

方七夜喝了口酒，正要细说会在洛阳出现的那件宝贝，酒馆大门忽地一暗，几个江湖人打扮的汉子走了进来，一边找着桌子，一边低声议论：

“……连张须佗都死了，看来没人能治瓦岗军了。”

“李密真是了得！张须佗一代名将，扑灭了多少义军？居然被李密一战伏杀……瓦岗军收编了大量追随张须佗南征北讨的精锐隋军，悍勇将领，声势大振，眼看着就要由蟒化龙，一飞冲天了！”

“不错，亡隋者必李！”

“那咱们还去投江淮军么？”

“……还是去荥阳，投李密吧。”

这几个江湖人一边说着，一边找了個靠角落的桌子坐下，招呼小二上酒上菜后，又继续谈天说地。

方七夜三人则闭上嘴巴，默默吃喝，同时凝聚听力，听他们谈天。

“江淮军其实也厉害。杜伏威打仗勇得很，武功又高，可惜江淮军军纪太差，名声狼藉，一看就没有得天下的气象，最多能割据一地，做个一地之雄。”

“我怎么听说，杜伏威为攻略历阳，最近正大力整顿军纪，下令麾下不得扰民？”

“嗨，说说而已，你还当真？杜伏威什么出身？他哪来的家底养兵？自杜伏威、辅公祐起事以来，江淮军从来都是以战养战。不抢不杀不扰民，江淮军哪来的粮饷？”

“倒也是……”

“对了，去码头接你们的时候，还听到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说是宇文化及死了。”

“什么？宇文化及死了？这不可能的吧？他可是宇文阀第二高手！还是右屯卫将军，手握重兵。这样的大人物，谁杀得了他？”

“谁知道呢？反正他确实是死了。”

“连宇文化及这样的大人物都会死，看来这大隋真要变天了……”

听到这里，方七夜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方七夜传音小龙女：

“龙儿，你给宇文化及留下了致命伤？”

“没有啊，我那一剑就刺中他肩膀。”小龙女也是一脸呆萌：“以他功力，只刺中肩头的话，剑气根本攻不进他的心脉，连重伤都不会有，又怎可能受到致命伤？”

“那他怎么死了？”

“你问我，我问谁？”

“……”

杨玉环皱着眉头，小声道：

“宇文化及这一死，变数可就大了……”

方七夜、小龙女都微微点头。

江湖人不知道宇文化及在将来会扮演多么重要的角色，搞出多大的事情，还只是以为死了个隋庭重臣、门阀高手，方七夜他们却是清楚得很，宇文化及乃是一手主导了江都兵变，弑杀了杨广的大隋掘墓人。

之后更是带领十万骁果军北上，迫使李密不得不放弃攻打洛阳，回头跟他硬碰了一场。

这一战，宇文化及固然大败，可李密也因此师老兵疲，终被以逸待劳、坐虎观虎斗的王世充趁机击败，原本蒸蒸日上的瓦岗势力，就此分崩离析，彻底丧失了逐鹿天下的可能。

宇文化及虽然没能成就大业，可他戏份这么重还这么关键，怎么就如此草率地提前退场了呢？

“不对劲。”方七夜皱眉沉吟：“以宇文化及的武功，就算受了点伤，也不该轻易被杀……”

按照原本的世界线，宇文化及本来就是要被傅君婥以亡命打法打伤击退的，既然原世界线中宇文化及没有死，那与小龙女一战受伤之后，他也不应该死。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数？

丹阳至江都这一带，又哪来的能杀死宇文化及的高手？

正冥思苦想时，视线不经意扫过同样作皱眉深思状的杨玉环，以及貌似云淡风轻，态度有点无所谓的小龙女，方七夜突地灵光一闪，传音说道：

“轮回者！除了我们之外，怕是还有其他轮回者！”

杨玉环微微一怔：“其他轮回者？”

小龙女也神情一肃，认真起来：

“你觉得，宇文化及是被其他轮回者杀死的？”

“不错。”方七夜神情严肃：“以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宇文化及就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死在丹阳、江都一带。哪怕他被龙儿刺中一剑，那点小伤既然要不了他的命，那么他就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在这一带被其他本土武者杀死！能杀死宇文化及的，只会是轮回者！”

“这……”杨玉环眨眨眼睛：“对我们可有影响？”

“对我们必然会有影响。”

方七夜眉头深锁，缓缓说道：

“杀死宇文化及这种将来会带起大节奏的关键人物，改变历史线，对轮回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会令轮回者丧失‘先知先觉’的优势。但是……如果杀死宇文化及的轮回者，本身就站在杨广那一边……”

杨玉环恍然：

“宇文化及是右屯卫将军，是宇文阀在军中的核心人物。他一死，宇文阀再没人拥有足够的威望，整合军中势力。杀死他的轮回者，不仅可以防患于未燃，改变江都兵变，杨广被杀的未来，甚至还能排挤宇文阀的在骁果军中的势力，夺取军权！”

方七夜叹息一声，不乏钦佩地说道：

“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等勇士，竟敢于扶植杨广。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和信心。”

杨玉环道：“接下来还去洛阳么？”

方七夜笑了笑：“去，为何不去？”

“不去江都调查一番么？若是杀死宇文化及的轮回者，真的选择扶植杨广，那可就是我们的敌人了。”

方七夜沉思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咱们人生地不熟，既无线索，也无人脉，茫茫人海，怎么调查？与其无谓浪费时间，不如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

“再说，那队轮回者既然要扶植杨广，肯定要做出些大事。而杨广现在站得最高，他的动向，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那队轮回者做事，就必然会出名。我们不需要做任何事，就能锁定他们的身份。”

他笑了笑，看向小龙女、杨玉环：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而他们却不知道我们。我们以后，只需要尽量低调，蛰伏暗处，寻找机会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