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寻面上带笑，话语却是严肃。

“不要命了？若没我来，今日你死在这也没人知道。”

风童小嘴一瘪，就扑到他怀里哭起来。

“呜呜呜，风童知道错了，风童也很无奈啊！这敛雾剑根本就不听我使唤啊，师父。”

离寻原本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还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话说太重，可是她虽然伏在自己肩头，说出的话却语润清亮，声声脆耳，哪里像是真正要哭的样子？

离寻一把扯下她，动作却不见粗暴只有温和：“男女有别，就算是师父也不能乱扑。”

风童乖乖的任他拉开，也不答话，只进一步的眨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纵使离寻知道她是假的，也说不出责怪的话来，只能一甩袖子离开。

看着师父起身走远，风童这才哎了一声急忙跟上。

嘿嘿，她就知道师父完全不能抵挡她的眼泪攻势的！

呃，问她从哪里学来的吗？笑话，她虽然久居木屋守着母亲，可是闲暇也常下山去玩啊！

山下的村子里的私塾师父是韩夫子，韩夫子似乎很有些了不得，常有穿了锦衣华服的人上门来找，却通通被他骂了出去。

夫子白胡子飘飘老学究模样，一喝醉就要在学堂里博古论今，就要捻着他稀疏的胡子大谈天地仁义、大道无形之类的话，其他学童见夫子又喝醉了，便都欢喜着悉悉索索从后门溜走，只有风童一个人端端正正的坐在后面听讲。

夫子摇头晃脑，醉醉然熏熏然说着他的理想之国，一转眼学案上的小童们都跑个精光，只剩下一个个子小小的姑娘。

他老了醉了便不分所以然，也不分因果的对她教导起来，如此风童也算是阴差阳错的上了几年学。韩夫子自己一通痛快讲完后，也不管风童便跌跌撞撞的回家去。

回家了的韩夫子一见自己的夫人，又是穿金戴银又是绫罗绸缎加身，就知道夫人定是不顾自己阻拦拿了他的字画去卖。

登时，韩夫子便酒醒了大半就要撩袖打人，韩夫人哪能不知事的任他打，当即就一把泪一把涕的哭诉起来，说她嫁他这么多年连件漂亮衣服也穿不得，连个小小首饰也戴不得？他待她这样，她还不如死了好些，好叫他一个人清静，一个人再去娶个韩夫人！说着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韩夫子被她的话气得粗眉倒竖，但是一看见她流泪，便下不去手，只能一甩了藤棍自己生闷气去了。

躲在门后的风童见了这一幕，心里又是好奇又是好笑，还觉得十分神奇，原来还可以这样吗？风童就这么在韩夫人的身体力行下，学会了眼泪攻势这一招。

离寻也对自己刚刚的失态很不满意，徒弟做错了事他斥责一番便是了，怎么他的心却揪起来，难以抑制的怒气不明不白的就出现。

他生气，不是因为风童御剑的失败，而是不能管控自己的情绪。

自师父太乙真人死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不，应该是说从遇到风童之后，他的情绪便开始明显的波动。

师父是自己的恩人，亲人，自己的痛恨难过都可溯源，可是风童呢？他的这个小徒弟呢？论时间他们不过才相处，论感情，他们哪来什么感情，那么为什么呢？

离寻一向喜欢对事情追根溯源，他相信每一件事都如他亲手制作的每一丸药一般，都有着精准的因果关系。

比如太乙师父惹了玉帝，便被玉帝铲除。比如他虽然没想害天枢，但是总有王母借他的手来杀人，便有天枢身死。一环连着一环，一事接着一事，总该有些因果道理在里面的，他想。

站在月光下的空地，离寻的影子被拉长，风童看着自己师父还一直不作声，心想自己难道真的太顽皮了？可是也不该啊，下午她在丹房那么毛手毛脚，师父也是一带而过啊。

风童扯了扯师父袖子，离寻的脸隐藏在月光下，但眸子里似乎有些迷茫。

风童才不管那么多，她只知道自己惹了师父生气，那么就应该乖一点咯，她展露欢颜，露出两颗可喜的小虎牙。

离寻回头便看见风童十分讨好的笑，脸上的梨涡漾开，眼睛亮闪闪湿润。

“师父，风童会努力练的！您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少女歪歪头，举起小拳头发着誓言，十分庄重肃穆。

刹那间惊天银雷，轰散了离寻心中的思考。罢了，多想那些做什么呢？一切该来的总会来，他是司命，可他也改不了自己的命，既然如此就顺其自然吧。

打定主意，不再被困扰纠缠的离寻对着风童一笑点头，竟感觉到久久凝滞不前的修为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你等不及想御剑了？”离寻低头认真的问。

少女眼珠转了两转，还是坚定的点点头：“嗯，是很想，但是师父说什么我就练什么！”

小鬼头！离寻心里只出现这么一句话。

伸手唤来敛雾，在离寻强大的威势下，它平静沉稳，完全不似在风童手里的桀骜不驯。

“你修为不够，敛雾自然不服你，但你多多练习，它也会听你驭使。”离寻先行踩上剑，对风童伸出手。

“哦，拳头硬才是老大！师父，我明白啦！什么，师父你要教我御剑啊？耶耶耶！”风童一看离寻伸出的手，便欣喜的拉住，两人便一同踩在了剑上。

“师父……”

“嗯？”

“小青有没有什么问题啊？它怎么又在睡觉了？”风童原本还想拎起小青一起，但看它在云山睡得舒服，也就放弃这个想法了。

“它是灵兽，睡觉也算是修炼的一种。”离寻解释道。

“准备好了吗？”离寻手里捏诀，敛雾蓝光大盛。

“嗯嗯嗯！”风童不敢再放肆的搂住师父的腰，只好尽力的多靠近他一点，手还紧紧的拉住他的衣服。

随着离寻的一声喝令，敛雾兴奋的直飞上天。

月亮似乎近在眼前，伸手可摘，高处的风十分凉爽，也呼呼的割着人脸。

不同于自己偷偷练剑的忐忑，风童感受着师父在身边的安心感，觉得御剑而飞实在是太潇洒恣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