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正常身材的青年被另一位魁梧的壮汉提着后衣领从车里半丢了出来。
青年踉跄两步后站稳,摸着后脑勺对壮汉笑,“还是让我跟您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个照应不是?”
壮汉不知是皱着眉还是本来就长一副苦样,“不可,论单人作战你大不如我,万一出了岔子到时候还要分心,今夜且就在巨果树上等着。”
青年连忙赔笑,“您说的是,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丁烟坐得那么高,他们的对话却能听得很清晰,不仅如此,她还发现青年和壮汉的脖子背后都连着一块灰,颜色和车一致,但粗糙得像龟壳一般。
树高不说上百米,至少也有五十,隔得这么远却能看清纹路。
壮汉与青年又絮叨两句便做道别,只见壮汉从车的后备箱里拖出个能喷尾气滑板,嗖的一声便消失在丁烟的来路上。
青年目送着壮汉一路走远,锁好车门,戴上一双利爪手套就准备往树上爬。
丁烟正隐没在枝叶深处,她看着逐渐接近的青年又打量会儿自己,虽然现在是静了下来,汗也干了,但形象却不太体面。
待会儿和青年打过照面后不可能不说话,说什么、怎么说成了最大的问题。
丁烟半起身将羽绒服垫在身下,又将半锈的长刀捏在手里,阖上眼靠在树干上装睡。不知等了多久,微风拂面,眼皮也逐渐沉重,刚才赶路和爬树受的累排山倒海得碾压过来,意识逐渐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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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起轩爬上树梢之时,正逢太阳开始落山,圆日逐渐隐没于天际蔓延开的是片橙红的海洋。
另一边的暗寸寸吞没光亮,荒凉寂静的郊外嘈杂起来,有些东西蠢蠢欲动,正准备从牢笼中奔逃而出,饥饿难耐得舔舐着牙尖。
他很少在野外过夜,之前的任务都会和伙伴一起找幢房子,如今碰上了一头非单独行动的犟牛,独自一人还不如上树来躲一晚。
寻好一根粗壮的树干,利落地翻身,稳好后准备将手爪收起,余光竟瞟到一个假寐的女人。
刘海卷曲有些凌乱得搭在额头两侧,俏鼻朱唇,肤色嫩白,就是脸颊蹭上几抹黛色。姿势有几分肆意,身下垫着浅色羽绒衣,衬衫是他小时见过很老旧的款式,胸口规律地起伏,似乎是正熟睡中。
居起轩赶紧用手腕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不是幻觉。
他从十二岁就开始出任务,大大小小的事儿见过不少,这般诡异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本想咬咬牙不管闲事,但坐下来心里面就是刺挠得痒痒,索性把口袋里揣了一个月的糖放进口里含着。
含了半天糖衣化光只剩下软兮兮的夹心,居起轩用牙没嚼两下那甜就和着口水流入喉咙眼,他盯着正对着自己的落日楞了半晌,忽的起身朝那女人在的树枝挪去。
“美女?”一道轻佻的喊声由远及近,丁烟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反手将长刀斜护在身前。
“诶诶诶,都是人类,都是人类,有话好说!”
等她缓过神来才发现面前半蹲着的是刚才爬树的青年,他眯着眼睛举起双手,自己则将长刀横在他的脖子前。
居起轩一眼就看到刀上的锈迹,边皱眉边赔笑,“美女别激动嘛。”
嘴上油腔滑调,心里更犯嘀咕,这女人的反应和动作都是胜于自己的灵敏,拿着把安全区里普通人才会用的锈刀防身,他好好地穿着“皮”,这一出没任何作用。
丁烟维持着这个动作,同时也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之前在树上看到树下他们穿的灰这才认清,就像是皮套一样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皮套外面再穿衣物。
她没说话,收回长刀后又坐了回去。现在她对这个世界一毫不知,故作高冷神秘可能是唯一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方式了。
除了天选者外,居起轩就没见过独自外出的女人,更何况是拿着锈刀还如此淡定的,越看他就越好奇,干脆就在她一旁的树干上坐好,问道,“你是哪个安全区的?”
丁烟睨了他一眼依旧没回答。
“好妹妹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这树上就我俩人,今晚注定难熬,搭个伙还能更安全点儿。”就在居起轩怀疑这女人是个哑巴时,丁烟终于说话了,“你是哪个安全区的?”
声音还挺好听,居起轩乐了,中央离这儿最近周围连个车都没,虽然之前没打过照面,这女人八成和自己一样,“我是中央区的。”
丁烟微微颔首,“这样。”
“好妹妹你呢?”看来温吞的性子,非得问一句答一句。
“我哪个都不是,不过□□区有事。”丁烟虽然不算实话实说,但也不算骗人。
哪个都不是?
末世里危机四伏,所有人都抱团蜗居在安全区内,敢四散而住的人也在尸潮下殆尽,但居起轩也不能肯定地说没有。
怪不得就只有一把锈刀还穿着十几年前时兴的衣服,居起轩联想起收养自己家里那个娇生惯养的便宜妹妹,眼神变得怜惜起来。
“这样啊,我这趟任务做完刚好回中央区,你要不和我一起,也算个伴儿。”
丁烟没想到这人如此容易上钩,故意皱眉道,“没人告诉你少和陌生人说话?”
“哎呀,和谁认识前不算陌生人,我们这不是在相互了解嘛。”现在这世道男女比例失调严重,对女人都会更宽容点儿。
说着太阳的余晖被夜色缓缓吞噬,丛林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不知从何处来的生物就似小点往他们所处的巨果树汇集而来。
居起轩的笑脸瞬间冷下来,朝着暗亮相接的那条线看去,“来了。”
那些小点起先动得缓慢,待真正融进夜色中后就像是鱼儿入水立马变得灵活起来。
丁烟凝神看去,发现那些小点正是她在复产所见到的“人”,之前只看清了窗口的婴儿,窗内的“成人”只是粗略一扫,还没有现下明晰。
这些“人”没有毛发且长了细长的尾巴,俯趴在地面上爬行,双手留着弯钩样的指甲能刨入泥地,仰着脖子四处张望,双瞳散发着诡异的光亮。
丁烟先前并不知到底什么时候会天黑,本想来这远望找出结实的房屋庇护,被开车而来的两人打乱阵脚,后来见青年也上了树就更不着急,没料到现在这些像人一样的怪物都朝着巨树而来。
数量多得远不是能逃掉的样子,她又捏紧了刀柄,上下虎牙连着绕圈摩擦,但人还是好好斜靠在树杈间,学着青年的样子。
居起轩伸了个懒腰,从口袋里又摸出两个石子大小、银色包装的玩意,将其中一个扔到丁烟怀里,“我叫居起轩,你呢?”
丁烟看他仍一点不慌,心下才慢慢平复,虽不知道为何,但他们暂时肯定是安全的,将东西拿起一看,原来是压缩饼干,正好一手握住。
她吃了红果之后完全不饿,盯着饼干几秒后并未归还,而是塞到裤子的口袋里,“丁烟”。
在居起轩来就是小姑娘连块压缩饼干都舍不得要存起来,心里越发软,“你快吃吧,我这还有不少。”
丁烟摸了摸口袋里的饼干,这才给居起轩第一个正眼,没什么感情,“你留好,我暂时不饿。”
见她如此,居起轩也不坚持。
两人一时无话,地面上的怪物慢慢朝着树根处汇集来,最先到达树下的一只和丁烟视线交汇,用尾巴一下下“啪啪”得击打着地面。
丁烟居然觉得这东西在对她笑,心中压抑,忙向居起轩问,“你的同伴怎么办?”
姑娘主动问起居起轩自然不会不理,“我们有任务在身,他看不上我自己去,应该不会出事。”
居起轩回答地漫不经心,语气也很是随意,这种态度就不像是对同伴。丁烟只觉得他看起来好接近,其实心底肯定是个无比淡漠的人。
怪物们开始围着树底绕圈,丁烟和居起轩就像挂在树顶的两块肉,树下则蹲守着一饥饿的野兽。
尖锐的爪子一下下刮在泥巴地面上,离树根最近的一只不知碰到了什么,张牙舞爪得立起上身,手掌冒起阵黑烟,就这么化掉了。
那灰色的皮肤和丁烟刚才吃掉的红果子一样,从手掌到手臂,整个瘪了下来,怪物龇牙咧嘴地发出“嗬嗬”声,就这么变成独臂,被另一只撞翻仰倒在地面上,憋着嘴巴似乎有几分委屈。
居起轩嘴里嚼着比法棍还硬几分的饼干笑道,“哈!傻子,刮破树皮了吧。”朝着那些怪物们做起了鬼脸,又看向丁烟,“丁烟!你看我逗逗他们。”
说着居起轩灵活地爬到一个树梢初站起身,拿着手爪一钩,用另只手接住红巨果,稳住身子朝着远处的地面猛地一扔,巨果打下几片树叶嗖得飞了出去。
地面上的怪物和见了肉一般,一窝蜂朝着巨果将落地的方向涌去,将巨果分食尽。
就和丁烟吃红巨果一样,巨果皮被撕咬处裂开口子,拉扯间部分汁液流到地面渗进土里,丁烟见到有几只怪物甚至将和着巨果汁的泥一并吃进嘴中。
居起轩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朝着刚才扔巨果、现下爬尸聚集的地方扔去。
小瓶里装着墨绿的汁液,落地碎掉后散开,一时间爬尸们哀嚎遍野。
居起轩得意得看向丁烟,“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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