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海萧氏府。

萧白夜看见了萧北辰给的信。

这封信写了很长。

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点点滴滴，都记录在案。

最后萧北辰说了自己的心事——二叔，对不起，我担不起重建龙山萧氏的重担。我愧对龙山萧氏，愧对爷爷，愧对你和二婶。因为我最后选择了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而死战。

看完信，萧白夜泪流满面。

“北辰，对不起！”

“是二叔无能啊。让你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多。”

“你是我萧氏，永远的榜样。二叔，以你为骄傲！”

“非要说无能的话，是我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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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白夜亲自安葬了谢瑞。

地点，就在萧氏府的后山不远处。

他独自去的，没有人通知任何人。

亲自用手刨土，安葬谢瑞。

随后，拿出萧北辰留下来的信。

慢慢的点燃。

含泪苦笑：“北辰，谢谢你。让我能够在最后的时间里，和阿瑞重逢。只可惜……我没有这个命。”

说完，萧白夜点燃一场大火。

而自己，慢慢走进了火里。

脑海中，还传来德川祭灵的声音。

“萧白夜，你疯了吗？你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了。现在你虽然是一副傀儡，但好歹还活着。活着不香吗？”

萧白夜笑了：“我早就知道你霸占了我的大脑意识，试图夺舍再生。”

“我抗拒不了你，但我萧白夜……乃是将门之后。我身上流淌着将门的鲜血。我岂能允许你一个东海恶犬夺舍再生？”

“跟我，一起进地狱吧！”

“北辰，我来陪你了。”

“二叔，要下来，给你说声对不起。”

说完，萧白夜彻底进入大火之中。

焚烧殆尽。

里面，还传来德川祭灵发疯一般的嘶吼声。

最终，一切被烧成了灰烬。

德川祭灵，出不来。

跟着没了。

消息传来，整个中海紫禁宫……大丧。

本就不好的紫禁宫。

屋漏偏逢连夜雨。

……

时间回到数日之前萧北辰和千首决战的时候。

当时，在五台山附近的一处山头。

从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五台山上的一切场景。

大松树下。

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黑色西装，知性妩媚的卓君洛。

不过今天似乎是个特殊的日子，她打扮的非常内敛，不性感。几乎没化妆，非常素雅。

而且，她非常低调。

站在他旁边的，是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

一米八六的身高，健壮挺拔，气息昂扬，岿然如山。

身上气息内敛，看不见修为境界。

但是，就令人不敢轻视。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萧北辰和千首的巅峰对决。

眼看着蘑菇云腾空而起，荡平八方。

卓君洛心里都咯噔了一下，眼角有些湿润：“主人，你为何不过去帮忙啊？！！！”

男子摇头：“不必了。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千重难，万般苦。他都必须自己受着！”

如果萧北辰在的话，就会认出来。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

正是伤透了他心的……老爹。

萧青天！

其实萧青天一早就来到中海了。

而且，之前就在烟波湖畔不远的地方。

看见了萧北辰和慕紫嫣走进婚姻的殿堂。

也看见萧北辰决战七圣的全部过程。

但，他未曾出面。

更重要的是，千首之所以一直没出面，其实是因为感受到了萧青天的存在。

但他只感到一股不安的气息在附近，却不知道是谁，更确定不了萧青天的范围。

所以，千首对萧北辰出手的时候，才会说出那番话。

他惧怕的不是北凉女帝，而是萧青天！

卓君洛有些不忍心：“可是，你明明很关心他啊。他是万中无一的双重天命啊，自爆了！！！”

萧青天神色冰冷：“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嘶！

卓君洛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思议的看着萧青天：“主人，你也太狠了吧。他可是你的亲儿子啊。而且是唯一的亲儿子！”

在卓君洛的印象里，萧青天素来重情重义，外冷内热，不是这么无情的人啊。

连自己儿子死活都不管？

这……太吓人了点吧？

萧青天道：“北辰现在还不知道龙山萧氏灭亡的原因，他更不知道要重建龙山萧氏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面对何等存在。他也不知道，我这些年来到底做何等危险的事情。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去，也就不必谈以后了。如今我自保都难，又能帮他几次呢？”

“他的路，要自己走。”

卓君洛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思议的看着萧青天？

开什么玩笑？

萧青天可是冲破了道圣境巅峰，踏入了更高境界的存在啊。

越圣境的超级强者。

竟然自保都难？

太吓人了吧。

咕噜！

卓君洛咽了口唾沫，说不出话来。

“卓君洛。等他到了东州城。你就把生死门的掌门指环给他吧。”萧青天留下一句话，直接走了。

卓君洛大惊：“少主不是自爆死了吗？”

“我萧青天的儿子，哪有那么容易死啊。”萧青天淡淡说了一句：“我这一次是被我老婆命令来的。只是想看看他。如今……他很好，我也可以回去复命了。”

说完，萧青天直接消失不见了。

卓君洛愣愣出神。

萧北辰这都没死？

怎么可能啊？

后面，慕紫嫣带人来了，卓君洛也走了……

……

一场大雪，下了整整七天七夜。

中海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暴风雪。

仿佛苍穹真的在哭泣似的。

没人注意到的是。

在五台山的冰天雪地里。

有一枚和冰雪融合在一起的白色戒指

这是萧北辰的纳戒。

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空间。

此刻，萧北辰静静的躺宫殿大门口的树下。

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身上骨骼几乎都断了，全身血肉翻卷，多处深可见骨，胸口多处都被洞穿了。

而白月歌也睁开了眼，看着这个几乎不成人样的少年。冰冷的眼神之中，多了一抹动容：“你这小子，竟然隐藏了这么大的秘密，连我都不知道。你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不错了。”

“不过，我现在太虚弱了，帮不了你什么。”

“最多给你续命十五天。其他的，你看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白月歌抬起手，宫殿里飞出一颗青色的药丸。

张口，含着药丸。

然后喂给萧北辰吃下去。

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耗费了白月歌全部的力量。

完成之后，她再次陷入了沉睡。

过不多时，萧北辰睁开了双眼。

看见了自己的伤势。

苦笑。

身体都变成这样吗？

可，为什么没死啊？

有一股特殊的生命力，在支撑着。

之前，双圣毁灭的瞬间，萧北辰就逃进了这纳戒空间。

刚进入这里就昏迷了。

其他的事，萧北辰并不知道。

看了眼九尾天狐，萧北辰台了抬手。

嗡！

萧北辰瞬间离开这空间，出现在冰天雪地里。

纳戒，还佩戴在手上。

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都是冰雪。

冷！

锥心的冷！

咳咳咳！

萧北辰轻轻的咳嗽着。

吃力的抬起脚，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每一步，都分外艰难。

“千首和大司命，应该都死了吧？”

“我虽然还活着，但就现在的身体情况，也活不了几天了。”

萧北辰苦笑。

寒玉骨碎了。

两个圣晶核自爆而亡。

加上血脉燃烧殆尽，身体百孔千苍。

萧北辰都感觉不到心跳了，也感觉不到血脉的存在。

身体一点知觉都没了。

全靠意志力撑着。

他身外的蟒袍已经没了，剩下一袭破烂的青衫。

但这青衫少年，就这么孤零零的在这片冰天雪地里走着。

一步步，走着。

孤单，萧索，寂寞。

好大的雪。

好冷啊。

他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步步走下了五台山。

走到靠近中海市区的时候，他再也走不动了。

噗通！

身体豁然跪在地上。

大声的咳嗽着。

他吃力的抬起头，看着远方繁华的城市。

那是中海萧氏府的方向。

他很想去家里看看。

可，已经没有力气了。

这段路程，往常分分钟就能感到。

此刻，却是那么的遥远。

明明就在眼前，却远在天边啊。

呼呼！

萧北辰大口的喘息，喃喃道：“唐紫月，你说的对。我终将孤苦一生。”

当初在剑门关，和唐紫月的对话。

一字一句都浮上心头。

“五年来，我在北凉得到了家的感觉。回到中海之后，我找到了所爱的人，也建立了紫禁宫，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我还做了很多事……我一直都以为我拥有很多。”

“可曾经那所有得到的一切，如今都离我而去。”

“你说的对，我终将孤苦一生，孤零零的一个人啊。”

说到这里，萧北辰悲伤的笑了。

“老爹，我原谅你不来参加我的婚礼。我的母亲，我也原谅你了。此刻，我真的好想你们啊。”

“另外，做儿子的，对不起你们啊。”

“我对不起龙山萧氏啊！”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为我的挚爱，放弃了一切。对不起！”

泪水，决堤。

“曾经，我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力量面对这一切。可到头来……我还是没做到啊。”

“爷爷，孙子想你了。这就下来给你赔罪。”

“还有龙山萧氏无数死去的亡魂，英灵。我萧北辰，终究还是辜负了你们啊。”

“对不起！”

“还有女帝师父，徒儿，走了。”

说完，萧北辰再也支撑不住，慢慢的垂下了头。

萧北辰太累了。

太孤单，太冷了。

支撑不住了。

他就此沉睡过去。

萧北辰以为自己挂了。

可，他就是无法沉睡。

明明疲惫的不行。

就是意识还很清醒。

但，他已经不想在挣扎了。

太累。

天空，大雪纷飞。

鹅毛般的大雪，缓缓飘落在这个少年身上。

冰雪覆盖，几乎让他成为了一个冰雕。

仿佛……这片土地上闪耀过光芒的天才少年，还有那些轰轰烈烈的大事件，都已经被这场冰雪覆盖，成为了历史。

只有这片土地，记录着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件，还有那些闪耀过光芒的天才。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北辰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萧北辰！”

有人在叫他。

他听见了，但就是睁不开眼睛。

那个声音继续响起。

“你还有很多事没做完。你还有使命没完成。你最初的理想都忘记了吗？如果你就这样倒下的话，你过往的一切坚持……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在淮东一十八行省这片土地上，纵观过往百年历史。能够以元圣境，斩杀道圣境的。一共发生过三例。你这一次杀千首，斩九圣，是第四例。你这样的天才，不应该在这里陨落。”

萧北辰听着呢，可无法睁开双眼。

第四例？

呵呵。

萧北辰想笑。

如果在平时，他或许会挣扎一下。

但是此刻，他太累了。

也懒得辩驳。

紧接着，那个声音继续说着。

“你父亲萧青天，其实已经来到中海。”

“你结婚的时候，他就在中海萧氏府外，远远的看着你。”

“你在萧氏府外烟波湖畔斩七圣的时候，他也看见了。”

“你在五台山，斩千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

“他让我给你带句话。如果你还能睁开眼睛的话……”

这些话，终于深深的刺激到了萧北辰。

这个不想挣扎的少年，轻轻的动了一下。

是啊。

这世界上，最亲的就是父母了。

做儿子的，怎么会不想自己的父亲呢？

咔嚓！

身外的冰雕，慢慢的裂开，从萧北辰上滑落。

这个青衫少年，终于，慢慢的睁开双眼。

疲惫！

歇斯底里的疲惫。

他的声音都变得十分沙哑，微弱：“什么话？”

身后那个声音，一如既往的坚决：“你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一字一句的告诉你。”

萧北辰眼睛都花了，耳朵都在嗡鸣。

只能隐约听见那声音。

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

这什么人啊？

我都要死了。

还要这么折腾我吗？

行吧。

就当临终前，最后听一下老爹对自己说了什么话吧。

如此，也可瞑目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慢慢转过头。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一切。

终于，萧北辰转过身。

垂下的头，慢慢抬起。

看见了站在前方的那个人。

看见了那张脸。

然后，萧北辰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虚弱无比的开口：“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