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作出了选择。

他为了阻拦楚殇对老和尚的杀招。

亲自出手，挡住了他。

并偷袭了他。

这本是不公平的。

也是不道义的。

但楚云没得选择。

他绝不能容忍楚殇伤害老和尚。

在父亲这个身份上，楚云对楚殇并没有多少认同感。

甚至于，他更加能够接受老和尚与自己的亲近。

而非楚殇。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楚殇当面杀死薛老的惨剧。

今晚，他绝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但他的这番行为，似乎彻底激怒了楚殇。

他的眼神，锋利而决绝。

他望向楚云的目光，也充满了肃杀之气。

“武道之争。从不允许第三者。”楚殇薄唇微张道。“你不知道吗？”

“这在我看来，并不是一场武道之争。”楚云艰难地爬起身，目光冷厉地说道。“而是你要杀我生命中的重要之人。”

“这不是我能够接受的。”楚云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能不能接受，又能改变什么？”

铿。

一把利剑落地。

仿佛从地底钻出来的。

又仿佛从苍穹之上陡然落地。

耀眼的寒光，瞬间绽放光华。

浓烈的杀机，从楚殇身上释放出来。

他的眼神，锋利得仿佛能刺破苍穹。

楚殇拔起剑锋，微微上挑：“你能拦我做任何事吗？”

楚云艰难起身，微微佝偻着腰，咬牙说道：“我会全力以赴。”

“够了。”

老和尚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他盯着楚云说道：“保存实力。活着，你才有翻身的机会。才有挑战他的机会。但现在，还不是你的时机。”

楚云能学会这两步。

老和尚已经很满意了。

甚至知足了。

鬼步，有七步。

但老和尚至今只能走出六步。

第七步是什么？

老和尚走不出来。

如果今晚，他能走出这第七步。

输的，未必就是他。

甚至有可能就是楚殇！

但很可惜，以他的武道天赋，以老和尚对武道的沉迷。他也至今没能完成这最后一步。

他将希望，寄托在了楚云的身上。

所以今晚，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慢到了能够让楚云看得清。

慢到了就连楚云，都能走出这两步。并蓄力一击。

而楚殇所说的他没有看懂。

有是哪方面没有看懂呢？

楚云都能看懂一些，并走出两步。

楚殇又凭什么看不懂？

或许，他唯一的看不懂。就是老和尚为什么没有走完这第七步？

楚殇或许并不知道这鬼步究竟有几步。

但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老和尚并没有完全走完。

他这是走了几步。

而不是全部。

为什么不走完？

这就是楚殇不懂的地方。

武道世界，谁又会对自己的绝学不能完全摸清楚呢？

至少楚殇没有这样的困惑。

只要是他自己独创的，他一定能够掌握其中精髓。并拥有娴熟地操控能力。

连自身的武道绝学都摸不准。

这是楚殇不曾经历过的。

所以，他终究是没有看懂老和尚的意思。

但他手中的剑。

却动了。

长剑贯穿日月，甫动如风。

伴随咻地一声响。

长剑脱离楚殇的手心。

仿佛一道白光，猛然贯穿了老和尚的身躯。

在楚云瞠目结舌的注视下。

长剑彻底贯穿了老和尚的胸膛。

并沉稳地落在了地面。

扑哧！

胸口绽放出鲜血。

看得楚云气血翻滚，怒火攻心！

“唔——”

长剑贯穿的，是老和尚心脏部位。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如纸。

身躯也是摇晃了几下。

唇角，溢出血水。

眼神瞬间变得游离失色。

完成这一击。

楚殇并没有丝毫地迟疑。

他转身，目光冰冷地扫视了楚云一眼：“我放你一马。但楚红叶，要留下。”

留下？

和老和尚一样的命运吗？

楚云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烈火在焚烧。

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他愤怒极了。

也窝囊极了。

可他即便再想反击。

此刻的他，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挣扎的余地。

在接连被楚殇重创之后。

楚云还能保持最基本的体面站在楚殇面前。

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你没有选择。”楚殇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说过。弱者，只能接受命运。只有强者，才可以向命运发起挑战。”

说罢。

他缓缓走向了楚红叶。

任凭楚云那恶毒的眼神仿佛要杀人。

却无法对楚殇构成任何的障碍。

他逼近了。

既逼近了楚云。

也逼近了楚红叶。

姑侄二人，站得并不远。

他们也同样都感受到了从楚殇身上释放出来的不可抗拒的威压。

直至楚殇一只手，搭在了楚红叶的肩膀上。

刹那间。

楚红叶仿佛被千斤巨石镇压住。

就连双腿，都有些站不稳了！

这是何等的恐怖？

又是何等的，令人感到绝望。

“走。”

楚殇薄唇微张。

楚红叶的双腿，却仿佛不受控制地，跟随楚殇走远。

“站住！”

楚云面色铁青。想要拦住楚殇。

可他话音刚落。

只不过是一道残影在他面前闪过。

楚云的身躯，便再一次遭受重创。横飞出去。

扑哧！

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楚云倒在地上。

他很顽强地站起身。

可他的对手楚殇，却并没有给他任何挽回的余地。

甚至等待。

就这么眼睁睁地，从他眼前离开，直至消失。

楚云充满了绝望。

可他无力回天。

他也追不上楚殇的脚步。

更无法从楚殇的手中，抢回姑姑。

他现在必须认清现实，并快步来到老和尚的面前。

他的胸口，正汩汩冒出血水。

后背，同样被染红了一片。

长剑贯穿了他的身躯。

他却依旧能够坚挺地站在地面。

这对老和尚来说，大概已经是极限了吧？

“我送您去医院。”楚云一把扶住老和尚。

老和尚却是微微摇头，只是眼神迷离地盯着楚云：“我这一招，有七步。我只走出六步。是因为最后一步，我想不通，也走不出。”

“你若能走完最后一步。”老和尚说道。“你就有机会挑战楚殇。也能证明我厄难，不比他楚殇差。”

楚云双眼通红，一把扛起老和尚说道：“我送您去医院。”

他无法接受老和尚会死的噩耗。

他更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脆弱。

他扛着老和尚离开了八号。

可刚出门口。

他就无比震惊地见到了薛神医。

而此时此刻，薛神医大概也是楚云最想见到的菩萨。

“快上车。”薛神医拉开车门。

这是一辆房车。

一辆足以容纳十多人的豪华房车。

车厢内，已经摆好了床单被罩。

甚至有无数薛神医随身携带的医疗工具。

楚云满身是血，在两名学徒的配合下。

脱开了老和尚的上衣。

并眼睁睁地目睹学徒去处理那汩汩冒血的伤口。

伤口是贯穿伤。

鲜血也已经流淌出了许多。

豪华房车并没有启动。只是靠边停着。

两名学徒配合薛神医紧急处理老和尚的伤口。

楚云坐在一旁。手一阵阵地发抖。

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他也被楚殇折磨的够呛。早已经体力不支了。

“薛神医。还有机会吗？”楚云嗓音沙哑地问道。

“为什么没有机会？”薛神医面色沉凝地说道。“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的武道领路人？”

“什么意思？”

楚云的内心，一阵狂喜。

甚至忘却了身上的痛苦与折磨。

“厄难大师的心脏，异于常人。”薛神医说道。“这本是一个隐秘。却并非无人知晓。至少我知道。”

略微停顿了一下。薛神医一边专注着手中的治疗。一边解释道：“这一剑对寻常人来说，可能当场就死了。但以厄难大师的体质，加上我的医术。”

“我有信心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楚云眼眶通红，嗓音哽咽地说道：“谢谢您。”

“我和厄难，也算是老朋友了。”薛神医唇角微翘道。“他死了。我也会感到寂寞。”

车厢内涌现出刺鼻的血腥味。

老和尚的身躯，却纹丝不动。

唯一动的，只有他那微蹙的眉头。

楚云不确定老和尚是否已经昏迷了。

还是仅仅只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下，承受身躯传来的剧痛。

车厢内，压抑极了。

薛神医嘴巴上说的，是轻描淡写的。

可他在行动上，却异常地谨慎。

人的身体被贯穿。而且是胸膛部位。

哪怕没有刺破心脏。不会立刻致命。

但想要挽救这条人命。

难度也是极大的。

大到就连冠绝医道的薛神医，也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车厢内，紧急救治着。

而车厢外。

八号的顶楼阳台上。

楚殇的旁边，站着楚红叶。

二人就这么并肩站着。

谁也没有开口。

只是在欣赏这纽约城的夜景。

“你不杀我？”楚红叶红唇微张。冷冷质问道。

“你死不死。不重要。”楚殇淡淡摇头。“因为楚云能否见到你。要看我。这才是重点。”

一个人活着还是死去。

如果连见都见不到。还重要吗？

至少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之下。是不重要的。

“不杀我。留下我干什么？”楚红叶皱眉问道。

“我有必要回答你吗？”楚殇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