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湖地处于天都市东城区以东,是长江的支流,地域宽广,烟波浩淼。这里是天都帮会势力最贫瘠的地方,这里的老百姓民风淳朴,他们每年辛勤劳作为天都市数百万人口输送着粮食,却只换来一句“黑屁股”的雅号。白马湖拥有着长江上流被冲刷下的丰富江砂,这样的砂子质地晶莹,在阳光照射下,能发出漂亮的红色,人称“彩虹砂”,天都的建材市场上一直是价高货少。宿云微以前一直分管着黄帮的建材销售,对这个情况他也掌握很透彻。多年前其实宿云微就和雷猛提过,要不要把“彩虹砂”的源头控制起来,这样赚钱就能更多。雷猛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保持现状不是蛮好,至少不需要操心什么,只要做二道贩子搬搬砖头就可以了。宿云微只能叹口气做罢。私下里他也对别人说过,雷猛的思想最多也就是个低级流氓的水平,没有长远的目光。
时光蹉跎而过,现在的宿云微已经成为了白马湖淘砂贩子中响当当的一员了,麾下的这帮马崽,都是身高马大,头脑混沌,干起架来一个能抵仨。他的出现,让以前在这里采砂的贩子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宿云微一次性买来了四艘采砂船,在其他人还是传统吸砂进行作业的时候,宿云微已经运用起最新的卷扬机进行采砂作业了。
要知道采砂这件事本身就是件违法的事,要知道采砂会严重破坏堤坝,国家一直是明令禁止私自采砂的。能对抗国家法律的采砂贩子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白马湖的采砂贩子很快就和宿云微发生了冲突,冲突的原因就是因为争夺上游的优质砂场,而冲突的直接后果就是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在这一带继续生存的权利。宿云微在来到白马湖的头几天里,平均每天要四五场架,半个月以后,这片水域已经全部知道了麻皮哥的大名了,谁都知道了麻皮哥的麾下全是带着点红刀的壮汉,心狠手辣。
这其中,让宿云微真正扬名的一仗,是来自和郭大山的火并。
郭大山也是天都西城人。西城以前有个有名的狠角叫郭小山,就是他的弟弟。郭小山一度风光无限,他纠集了一帮退伍的武警,剃着一色的光头,全部风衣墨镜,专门替人家收债为生。他收债很有特色,第一次上门,你只要不给,马上把你砍伤,记住,只砍伤你。过几天,估计你在医院缝合的伤口快拆线了,他就会再次登门,二话不说再把你砍伤一次。如此这样三次一来,管你是谁,也得乖乖地掏钱买平安。好景不常在,后来郭小山和黄帮搅合在了一起,专门帮雷猛做打手。时间久了,积累了一点资本之后,郭小山觉得寄人篱下始终没什么意思,又萌生了自立门户的念头。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的尸体被人发现躺在了废弃的三江炼钢厂的厂房里,他的脑袋半枕在了一个废旧机床上,还有半边脑壳被火药枪掀飞到了厂房的门口,鲜血把机床的黄铁锈冲刷出了一道道壑沟。郭小山在武警部队时也是出了名的好身手,能将他埋葬在这个地方的,除了势大财雄杀手如云的黄帮还有谁,况且天都老牌帮会里,对叛帮的反骨崽也是最忌讳的也是黄帮。郭大山带着一帮武警弟兄气势汹汹的想找雷猛找个公道,还没能见到雷猛的面,就中了几个手持火药枪的黄帮红棍的埋伏,被生生打残了一条腿。郭大山从此黯然从天都的流氓势力中消失了,他的父母,已经白发苍苍,咽不下这口气,天天在市政府门前喊冤,胸前还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血债血偿”四个大字。有关部门一直在推委,两个老夫妇就一直不停地上访,事情闹到省里,省有关部门督促天都市尽快解决。于是在一个无风的早晨,一辆飞驰而过的拖拉机将正在准备跨过马路的老夫妻俩撞得象一对南归的候鸟一样,横飞过了人行道的护拦,结束了老两口的上告生涯,也解决了天都市政府一直头疼的难题。据江湖传闻,这个拖拉机司机不久就被释放了,赔了点钱,由于老两口的直系亲属全不在了,这笔钱由生产队党委研究决定,用来给老俩口做了火化费,剩下的钱又给生产队的社员们海吃了一顿。
含恨而去的郭大山并没有远走他乡,他来到了天都市流氓势力最真空的白马湖,凭着自己手下铁杆跟随的退伍武警,一刀一刀又砍出了一片天,控制了白马湖最上游的黄金水域采砂权;不仅如此,每个采砂贩子还要按比例给他上贡。他的砂子只卖给海州的工程队,因为他痛恨着天都的一切,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兄弟和父母流过的血。他一直也在隐忍着,他在等待着出手的机会,一个能把雷猛彻底打沉的机会。他的采砂队是所有白马湖采砂贩子中实力最强劲的,拥有着两杆双筒猎枪,这是以前的惨痛教训教会他的,为此,他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郭大山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风风光光杀回天都,向雷猛讨回一个公道,他也想着能有一天也把猎枪架着雷猛的脖子上,把他的脑袋轰成八瓣。为此他一直卧薪尝胆,磨砺自己的锋芒。就在他还在筹备报仇计划的时候,一个黑道奇才横空出世了,就象一个百年难遇的黑道神话一样,这个黑道奇才让天都市一代枭雄雷猛过早地从黑道中消失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黄帮也土崩瓦解了,也让郭大山的报仇大业无限期搁置了。
宿云微毁容后,来到白马湖的第一天就听说了飞瘸子的大名。宿云微并不知道这个众人口中的能跃上飞弛的拖拉机的“飞瘸子”就是当年的郭大山,但他却知道了这个“飞瘸子”手里拥有着两把双筒猎枪,知道了这个“飞瘸子”曾经让几个和他顶缸的采砂贩子永远消失在了这烟波浩瀚的白马湖水面下,也知道了水面上动不动响起的枪声就是“飞瘸子”正在练枪。
这时候的宿云微手里没有一把火器,有的就是用麻袋装的钞票和一帮腰揣点红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强壮打手。宿云微没有退缩,他买来了采砂船,买来了卷扬机,他依靠着这些先进设备,虽然只是占着下游低砂水位,却每天以别人十几倍的速度聚敛着财富。别的采砂船眼红了,于是纷争便到来了,几场架打下来,郭大山也听说了这条过江猛龙。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郭大山放出了风,三天之内,要么按一半收成来上贡,要么等着被修理。
所有的人都擦亮了眼睛等着看好戏。
宿云微没有任何的犹豫,漂亮的打出了一场被后世黑道尊封为经典的水上大战,奏响了他称霸白马湖第一个音符。
宿云微请铁匠用汽车底盘的刹车板制作了七十八副“y”字形角铁,从医院搞来了一百五十六只听诊器,他把听诊器的橡胶皮管全卸了下来,每两股拧成一根,用汽车内胎做了*,做成了七十八副大号弹弓,连他在内,麾下马崽每人一副。宿云微自己拉了试了试,拉的很吃力。
他精心挑选的那些专门干苦力的马崽们果然没让他失望,基本上都能轻松扯个圆满。宿云微给每个马崽都发了件屁股后面带兜的电工服,每个人的口袋里都塞满了大号的六角螺丝帽。个个人怀里掖着两把点红刀,乘着五条挂桨船,摸黑围上了郭大山的采沙船。郭大山霸占的是最好的黄金多砂水位,他的船是白马湖上最大的双并联采沙船,拥有八台吸砂器,周围三千米范围没有一条采沙船敢停泊,采沙器日夜轰鸣着,大量优质的“彩虹砂”象一条红色的长龙源源不断的被吸砂器从江底被发掘出来。宿云微的挂桨船围上来的时候,被轰鸣着的吸砂器严重干扰了听觉的郭大山的马崽们根本就没听见,也根本没料到。
宿云微的呼哨划破了夜空,他手下五大三粗的打手们每人先一个酒瓶砸上了对方的船,来开了血战的序幕。扔过去的酒瓶里灌的是满满的工业硫酸,这是宿云微和道明臣学来的,道明臣开片之前都习惯喝壮行酒,喝完了四两装分金亭酒瓶往往就是他进攻的号角,宿云微把这个发扬光大了,宿云微一直善于学习别人。郭大山做梦也没想到,对方来的居然是如此的迅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工业硫酸泼在了采砂船的铁皮甲板上,把铁板烧的直冒烟,正在采砂作业的人群里有人捂着脸惨叫着倒下了,然后响起了更凄厉的惨叫。宿云微手下的马崽蹬着石油工人的老k皮鞋,半踩着挂桨船的船沿,个个头戴安全盔,手持强力弹弓,每一颗螺丝帽射出去,就打的对方一个人仰马翻,落空的螺丝帽夹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把铁皮的船身打出一个又一个瘪坑。郭大山和几个贴身马崽听到不绝于耳的惨叫,提着猎枪从船舱里冲出来时,战局已经无法扭转了,四周都不绝于耳地传来螺丝帽破空的那抹凄厉的长啸,四周已经是人影重重,还有很多人正踩着梯子正在往上爬,一个接一个的弟兄被人抬着扔下了水,漆黑的湖水中全是“咕嘟咕嘟”的气泡声——因为落水的人已经不可能有力气再浮上水面了。
郭大山只放了一枪,就被无数的螺丝帽击倒了。这样的螺丝帽击打在人的身上,就和被汽车撞上的感觉基本上是一样的,一颗螺丝帽狠狠击中了郭大山的眼睛,他的眼睛瞬息间变成了黑暗,原本属于眼珠的位置已经被一颗硕大的螺丝帽给篡位了,乌黑的鲜血咕嘟咕嘟地从螺丝帽边沿渗出来。郭大山重重地倒在地上,另外一只独眼看到了无数脚下正在冒着绿烟的大头皮鞋围住了自己,然后他看到了有个身资挺拔的麻脸汉子,正在指示人在他脚上绑上了角铁。郭大山怨毒地看了一眼麻脸汉子,他第一眼的感觉这人怎么这么的似曾相识。还没再有什么想法,他就又被人踩住了脑袋,又是一弹弓,呼啸的螺丝帽象一颗彗星撞上了他的后脑勺。极度眩晕的他忽然感觉自己在飘,在荡,然后好象一下子进入到了一个冰冷的世界里,接着就是不停下坠的无尽空虚感。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兄弟和父母的脸在朝着他微笑,张开了双臂在欢迎着自己。
这时的麻脸云微正看着水面上溅起的涟漪在得意的狞笑,正是他为郭大山的黑道生涯划上了遗憾的句号。
第二天的宿云微开始冷笑着出现了。他的采沙船得意地在白马湖最黄金的上游水域轰鸣着,所有的采砂贩子们惊异地发现,昨天还嚣张跋扈的郭大山的采沙船却象一只幽灵船一样,飘荡在白马湖的水面上,死一般的沉寂。有好事的壮着胆子上去看了,没有看到一个人,只有明显水冲刷清洗过的痕迹和仍旧刺鼻的味道。
每个采沙贩子这才如梦初醒。
宿云微当天就收到了大量的进贡。宿云微一夜之间就把白马湖的天下轻易地更改了姓名,他特地指示,原先郭大山的那条船谁也不允许动,他要让这艘无主的孤舟继续漂浮在白马湖的水面上。采砂贩子们知道,这是麻皮哥给所有的采砂贩子一个警示,一个敢于挑战他权威的警示。虽然没有人知道哪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学会了沉默这个美德。
白马湖水面上只剩下了一种船不用给宿云微交提成。是水利局的采沙船。虽然水利局分管着严禁采砂这一块,但是巨大的利润使的天都水利局也在采,这听起来有点搞笑,不过这的确真实地在发生着。宿云微不是怕,而是不愿意得罪官场中人。他想的比较长远。
宿云微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下子跃居为了天都白马湖的头号强人。不过他并没有满足,他的触角还在延伸。
每年的白马湖在冬天都会迎来一年中最大的鱼汛,长江上游的白吉鱼,鲥鱼,刀鱼,河豚都会回游进入内河产卵,这四种鱼并称“长江四鲜”,肉质鲜美绝伦。这时候正是白马湖的渔民每年最忙的黄金季节,长江四鲜的巨大消费市场刺激着每一个渔民的脑神经。宿云微想在里面掺一棒子,他想独霸这个同样有着巨大经济效益的项目,于是他通知了所有的渔业捕捞队,要统一的把长江四鲜批发给他,然后由他再转手卖出去。
原本他以为凭借自己的威势,应该能轻易把这些老实巴交的渔民给镇服,他的算盘打空了。这条黄金水道已经有人在插手了,渔民们带着揶揄的表情让宿云微派出的人马都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
宿云微愤怒了。
“***!”宿云微手里正提着一支双筒猎枪,瞄准了水上的鸥鹭,听了马崽的报告,手一抖,枪声响了,被枪声惊到的鸥鹭尖叫了一声,飞向了更远的水面。
“在白马湖谁吃只苍蝇也得掰条腿给我!”宿云微说道,“***,这帮控制长江四鲜的是谁?这么大的利润,是哪个老大?他不想想,这片水域他吞的下吗?”
“人家说了。”马崽有点丧气,“是天都的禹王宫菜场的鲜族人。”
“禹王宫菜场的鲜族人?”宿云微也倒抽了口凉气,宿云微忽然想起了这帮人背后的老板。
“管他是天王老子呢!咱们干跑这帮货吧,他们人不多,就是几个收鱼的。管他呢,是个馍得掰给我们一半。”马崽并不知道谁是这其中的内幕。
“又是你!”宿云微咬的牙咯嘣直响,“我走遍天下还是离不开你,你的爪子还真长啊,都伸到这儿来了。”
“麻皮哥,我们动手吧!”马崽们已经尝到了甜头了,每一次的干架,宿云微都有巨额的奖金犒赏。
“不用了。”宿云微冷笑道,“你们今后还是采砂,这些渔民,我们今年不要再管了。”
“为什么?”马崽很不解,白马湖的呼风喝雨,都让马崽们信心暴棚了。
“你们不需要知道。”宿云微又举起了枪,这次他瞄准了一只正在凫水的鱼鹰,一枪下去,鱼鹰在水里翻起了一串血沫,倒翻着肚子浮到了水面上,脑袋和脖子已经不见了。
“给我听好了。今后全力给我打听一个人的消息,他的名字叫道明臣,也就是天都市赫赫有名的月经哥。我要他所有的消息。”宿云微眼睛眯成一条线,持枪的手上的骨节因为用力过度已经开始变成了青色。
“月经哥?”马崽们听到了这个名字,个个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
“暗中打听!”宿云微强调道,“记着,是暗中打听!”
宿云微举起枪又瞄准了一只猎物,他的眼睛因为仇恨,已经开始变成了赤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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