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长生？

叶秦看了秦始皇一眼，并没有回答。

世人都想要寻求长生，可长生又岂是那么容易寻的，就连如今的叶秦也不敢夸下海口说与天同寿。

“你为何想要长生？”

见叶秦没有直接开口拒绝自己，秦始皇心中一喜，沉吟片刻道：

“如今帝国虽然统一，但仍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六国旧贵族蛰伏，还有匈奴虎视眈眈，若我死后，这个国家又该何去何从，我不想辛苦创建起来的基业毁于一旦，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我想要万世之功，更想要名垂千史！”

秦始皇娓娓而谈，目光里面也野心有欲望，也有对这个国家的忧虑和谋算，正是这样复杂的情绪，才构筑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并不是史书上记载的寥寥数语。

后世对于秦始皇有褒有贬，有人认为他残暴不仁，君主集权，焚书坑儒，采用酷刑，加强统治思想还有言论，让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还有人认为他建立大夏民族大一统王朝，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利在千秋，更是重用人材，修筑长城抵御匈奴的骚扰。

“所以你想要将大秦帝国延续下去？”

叶秦一针见血，看透了秦始皇内心深处的想法，他一手建立了这个王朝，自然也希望这个王朝永远不灭。

可是花开花落，万物盛衰自有定数，又岂是人力所能够干预，即便是圣人在世，也不敢说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秦始皇点了点头，“若我能够长生不老，帝国自然也能够永盛不衰，只要我不死，这天下百姓自然可以过上太平日子。”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若是给他足够多的时间，定能够施展抱负，将这个国家的版图不断扩大，让人民都能够安居乐业。

见叶秦不说话，秦始皇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妖仙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我13岁继位，39岁灭六国登基称帝，后面又多番进行改革，开疆拓土、统一海内、统一文字、建立郡县制，试问有谁能够达到我这个高度？”

秦始皇的语气充满了自负还有骄傲，他的确也有这个资本，毕竟功绩都摆在这里，虽然有些严苛酷刑，但无可否认的是，秦朝的统一加速了大夏整体文化的进程。

他在位时间不过短短几十年，后世有人称，如果秦始皇活的时间更久一点，说不定大夏的进程还会在向前推进百年。

可惜了秦朝历三世而亡，秦始皇死后不到三年大秦就分崩离析，而且嬴姓一族也被屠灭殆尽。

“你还是没有明白啊。”

秦始皇更为困顿，下意识弯了弯身，姿态可以说是恭敬虔诚，“还请妖仙为我解惑。”

不知不觉当中，周围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叶秦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岁月的气息再次波动起来。

“你且跟我来。”

秦始皇的头脑变得有些混沌，听到这个声音后下意识的起身，浑身却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如同行走在云端之上，整个视觉都变高了不少。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他回过头一看。

只见在下方竟然有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却是紧闭双眼，呼吸绵长平缓，恍若睡着了般，难道这就是传说当中的神魂离体？

若说先前还有怀疑，见识了这种神异手段，此刻秦始皇可以说是心服口服，他并不担心叶秦会趁机加害自己，若是他想要动手，先前有太多的机会。

秦始皇跟着叶秦，只见这片空间混沌一片，可视度极低，他心下疑惑，语气尊敬道：“不知妖仙意欲为何。”

“再等一等。”

秦始皇不明所以，只见叶秦眺望远方，视线悠远深长，他也随之看了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轰隆隆——”

不远处传来隆隆作响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朝着他们这边疾驰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条长河从天而降，汹涌而来，恍若天空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无数岁月的光阴就此倾泻而下。

长河当中卷起半人多高的浪花，惊涛骇浪，里面竟然有数道人影出现，伴随着无数战马嘶鸣，金戈铁马，旌旗摇曳，厮杀声响彻天际，组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画面。

秦始皇的目光猛然骤缩，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是？！”

随着河流越来越近，秦始皇也看的更加清楚，那分明就是六国交战的场景，那些人影实在是太真实了，就连表情也细致入微，仿佛一场真的战役在眼前上演。

战争带来的死亡还有阴影，组成一股黑色的气息在周围弥漫开来，就连水面都变得鲜红。

六国混战的时代，天下未平，百姓动荡不安，可以说是民不聊生，死去的人实在是太多。

“六国不是已经被我灭了，怎么可能”

秦始皇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妖仙的神仙手段，将当时的场景再度展现出来。

只是妖仙让自己看这个做什么？

叶秦仿佛察觉到了秦始皇的疑惑，“你继续看下去。”

如今在岁月片段里，他能施展的手段非常多，且格外神异，很多现实用不了的神通在这里都可以实现。

很快六国在秦军的铁骑下相继灭亡，秦始皇在这当中也看到了无数熟悉的人，甚至还有已经亡故的，有些是敌人，还有些是朋友。

只是如今他们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管如何，最终的胜利者都是他。

看到自己的登基，君临天下，万民朝拜的场景，秦始皇的嘴角不自觉的勾勒出一抹弧度。

然而好景不长，在他死后，很快各地暴民四起，相继揭竿起义，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帝国摇摇欲坠。

那个曾经庞大不可一世的秦国瞬间土崩瓦解，历代先祖经过五百余年奋斗建立起来的大一统王朝毁于一旦，可以说是“巅峰即落幕”。

秦始皇脸上的笑容僵硬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场景，目眦欲裂，“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即便我死去，秦国也不可能衰弱的如此之快！”

在秦始皇的设想之下，就算他不能长生不老，按照他先前施行的政策，大秦帝国起码还能够延续百年，怎么可能只存在于如此短的时间。

然而眼前的画面骗不了人。

看着那个渐渐消散的帝国，秦始皇猛地伸手一抓，却是徒劳无功，什么都没有抓到，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失魂落魄。

秦始皇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刻，剧烈的动作之下，甚至连发型都变得有些凌乱起来。

他佯装镇定，心里还抱着微弱的期望，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妖仙，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吧？”

从先前的六国被灭，秦朝统一来看，这河流上面涌现出来的事情，都是真实存在发生的，所以最后秦朝也会走向覆灭的结局。

叶秦没有回答他，秦始皇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不禁目露绝望，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如此，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何秦朝存在的时间会是如此短暂”

历史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时光不停的向前，不会被外力更改，显得无比残酷而又公正，众生平等，没有任何人能够例外。

秦朝这个庞然大物在历史的长河中蹒跚而行，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终于走到了尽头，一个朝代的灭亡，预示着另外一个朝代再次兴起。

数朵浪花迸发而出，全部都是一个时代的辉煌还有璀璨的历史，不止是秦朝，还有后面的汉朝，甚至是唐宋元明清。

每朵浪花存在的时间有长有短，有的昙花一现，有的却是能够延续百年，但无论何种，都抵不过时间的碾压。

秦始皇严重的光芒也一点点熄灭下去，从最开始的不解愤怒，最后慢慢变得平静下来，他怔怔看着眼前的场景。

光阴轮转，岁月变化，再庞大的帝国也会有消亡的一天，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

这是历史的必然，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即便圣人在世也是束手无策。

秦始皇是历史的参与者，如今也是见证者，弹指岁月，不过转瞬便见证一个朝代的兴迭更替，他眼神中有些茫然，似乎有些不太明白。

长河流淌的速度很快，所有浪花沉淀在了时光的隧道里面，全部都被封存起来，这些都是历史残存的记忆，却被叶秦以独特的方式展现在他面前。

他们站在长河之首，只能看着滚滚河水东逝，没入那无尽的虚无当中，不知名的风缓缓一吹，所有一切都烟消云散，成为了这庞大历史当中的一员，也是史书上的寥寥几笔。

秦始皇缓缓睁开眼睛，那双锐利深不可测的黑眸，此刻少了些许欲望还有野心，似乎又多了其他的东西。

刚刚的画面在秦始皇脑海里不断闪现，可是他却记不清楚，仿佛有层朦胧的纱，笼罩在了记忆上面，模糊了他的记忆。

但即使如此，他却已然知道结果，只是不记得了过程。

因为牵扯到后世发生的事情，为了避免历史改变，所以叶秦才会用如此手段。

小小的蝴蝶轻轻煽动翅膀，都能够引来一场海啸，叶秦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若是真的改变历史，牵扯到数以万计人的命运，恐怕他身上的因果将会数不胜数，产生的影响更是无法估量。

所以叶秦才会出手模糊秦始皇刚才的记忆，他虽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具体内容却是无法回想起来。

当然，这里终究是岁月片段，一切都是为了以防万一。

“你可明白了？”

过了许久，秦始皇才缓缓点头。

能被誉为千古一帝，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喜怒不形于色，接受能力强大，而且能够坦然面对，这也是为什么叶秦愿意提点他的缘故。

“没有永久存在的王朝，无论那个王朝有多么伟大，所以你的愿望注定会落空。”

“草木荣枯自有时，万物从容皆自得，世间万物都有它运行的道理，一切都不能强求。”

秦始皇细细琢磨叶秦话语里面的意思，不知想到了什么，如同死水般的黑眸，再度掀起几分涟漪。

“妖仙你刚说没有永久存在的王朝，那么敢问世间有何能够东西能够长存下去？”

叶秦露出欣赏的目光，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

“那当然是修道者了。”

“修道者？”

“是的。”

“你想要通过长生不老，建立起伟大永存的帝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若你能够通过自身的力量，转变固有的思想，未尝不能够到达彼岸。”

在叶秦的讲解之下，一个玄而又玄的崭新世界出现在了秦始皇的眼前。

他的话语生动却并不复杂，引人入胜，好似有种魔力，秦始皇原本有些不安的心，也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

此刻外面的亲卫差点急的跳脚，眼看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大门里面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他们甚至把耳朵贴在上面，静悄悄的一片，没有声音，若不是亲眼看到秦始皇走进去，差点以为这里面根本没有人。

附近的秦军已经被他们调集过来，铁骑之下，片山林之间都充斥着肃杀的感觉，颇有一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

“陛下还没有出来，该不会已经遭遇不测了吧。”

“乱说什么，陛下乃是始皇帝，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推移，众人的心渐渐悬在了嗓子眼里，若是始皇出了什么事，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相比于众人的着急，蒙恬却是显得有些淡然，似乎笃定秦始皇不会出什么事。

旁边的亲卫看到他这番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蒙将军，原本以为你对陛下忠心耿耿，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真叫我们大开眼界啊。”

蒙恬斜睨他一眼，身上气势不怒自威，“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对大秦对陛下绝无二心，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那亲卫眼冒火光，“如果不是你的话，陛下怎么会生死未知？！”

“我都说了，陛下见的是妖仙，妖仙手段通天，绝对不会对陛下做出有害之事。”

“什么妖族，我们都没有见到，你分明是和妖人勾结，意图颠覆我大秦帝国还差不多。”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谁也不让，顿时充满了火药味。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差点就要大打出手，还是亲卫首领把两人分开，“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吵来吵去，现在一刻钟的时间已经到了。”

看着依旧没有动静的门口，众人心里一沉。

“先前陛下曾经说过，若是一刻钟他没有出来，便让铁骑踏平这座山！”

蒙恬脸色微变，“万万不可！若是踏平此山，必定会让妖仙发怒，我们可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都什么时候还妖仙，妖仙的，到底是你口中的妖仙重要，还是陛下重要！”

就在众人争执之际，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吵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秦始皇出现在门口，他们连忙下跪。

“陛下。”

秦始皇点了点头，缓缓从大门而出，说来也是奇怪，这次没有任何阻挡。

不知道是不是蒙恬等人的错觉，总感觉秦始皇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可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如果说他以前是深不可测的古潭，让人捉摸不透，但偶尔也能窥见他的喜怒哀乐，可如今他却像是世外之人，所有情绪尽数收敛，如同一望无际的深渊。

蒙恬偷偷打量，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秦始皇看了过去，声音平静道：“蒙将军可有什么事情？”

对上那双黑眸，蒙恬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竟然感受到了无上的压力，他连忙低下头，心中的畏惧感不减反增。

“臣斗胆敢问陛下，是否见到了妖仙？”

秦始皇缓缓点头，语气充满了尊敬还有察觉不到的畏惧，“见到了，而且受益良多。”

很难想象这样的话是从秦始皇口中说出来的。

众人目瞪口呆，还以为是他们出现了幻听。

亲卫首领更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世间竟然真的有妖仙！”

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连忙谢罪道：“陛下，臣失态了。”

秦始皇摆摆手，回头望向沉寂的上清观，神情有些复杂，呢喃道：“妖仙，万万要记得与朕的长生之约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