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孩子们的叔叔爱上来自台湾的女孩,展开一段新恋情,没多久就步入礼堂,合法地收养侄子为子息。
“她丢下自己的女儿为你抚育儿子,这份恩惠抵得过夺夫之恨吧!要用多少的耐心和毅力才能从痛恨她的男孩口中听见他们喊声‘妈’,个中酸楚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过来人,而且她比丁秋月幸运的是,他的儿子不恨她,一开始就接受新母亲。
“可是……”她也想把自己的孩子带在身边,要不是那女人的介入,她的家庭怎会破碎?
“那孩子也是受害人,从小母亲就是别人的,她无父无母由外公一手带大,处境堪怜,你将心比心,还忍心再去苛责吗?”父母的过失不该牵连下一代。
“这……”她心里那道关卡就是过不去,恨了一辈子的人,教她如何接受她。
“妈,晓晓长得像她母亲不是她的错,而且她一双碧眸更像她父亲,我真的很喜欢她,错过她,我肯定这辈子要打光棍。”风间彻适时的插话,敲敲边鼓。
父子俩轮番上阵,招架不住的郁美子发了牢骚。“你们没听见她嘴巴多利吗?还说我是老女人、身心不健全,我实在没办法喜欢她……”
“是你先对她说话不客气,骂她是来历不明的女人,还说她贪图我们家财产。”他忍不住为女友叫屈。
“呃,我……”
说到这个,郁美子就有些站不住脚,心虚的想辩解都是丈夫的态度让她受伤,她才口不择言。
可是这时候突然有道老人身影一晃而过,家里的灯瞬间全灭了,室温诡异地下降十度、一阵莫名的冷意由脚底窜起。
更诡异的是无人开启的四十二寸的液晶电视啪的一亮,播放着火灾现场的画面。
“咦!那不是公司要收购的土地吗?怎么烧起来了……”
收购的土地?
风间彻颈后的寒毛竖起,倏地转过身,死命盯着萤幕,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出倾毁的红色屋顶,他目皆尽裂。
“那是晓晓的家。”
嗄!什么?
没等风间夫妇问明是怎么回事,风间彻已一脸铁灰,如子弹般地冲出家门。
“晓晓,你在哪里?快回答我,丁晓君!快给我出来,不许再躲着我,快出来,别闹脾气了——”
冲天烈焰照亮了阴暗森寒的夜空,那燃烧的火焰仿佛吐着舌信的巨蛇,猛烈的盘缠成柱,烧红了一片郁绿大地。
它像愤怒女神,一直由外往内蔓延,伴随啪啪声响,百年老树烧成枯枝,转眼如骨牌一一倒下,造成更大的火灾。
不可能有人在如此巨大的火海中还有生还,十几辆消防车不断地洒水,穿梭其中的消防人员握紧水龙极力抢救,盼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扑灭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少年仔,火很大,你不要太冲动,里面没有人,这里是荒废已久的鬼林……啊!他冲进去了,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眼见火势越烧越旺,一到现场的风间彻根本都疯了,不顾周遭人的劝阻和拦挡,他倒了一桶水往头上淋下,便匆匆往里钻。
对旁人而言,这是杂乱无序的废墟,可是熟知进出路线的他却灵活得像只山猴,很快地从堤防旁的小径进入,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在几次差点被窜出的火焰灼身,他勉力地避开重重危机,一脚踢开早已松垮的门板。
这时,他已是满身大汗,汗水淋漓,一滴一滴尚未滴落便被烈火蒸发。
“晓晓,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我是彻,风间彻……啊!好大的火……晓晓,回答我,敲地板、踢桌子,随便什么都行,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要听到霹雳啪啦的燃烧声外的声响,根本办不到,今夜吹起的东南风助长火势,它烧得比想像中快,泰半林木已是大火的一部份,枯柴干枝,黄草漫漫,那火烧上红色屋顶。
不过也许世上真有奇迹,在客厅、卧室都找不到人的他居然听到两块木板互击的叩声。
虽然很微弱,但他确实听到了,欣喜若狂地拔腿狂奔。
“晓晓,你在什么地方,动一下……”蓦地,他的眼眶几乎湿润了,在倾倒的神明桌下方,有只白皙小腿伸出。“别怕,我马上过去救你,你等我,我很快就到你身边。”
他没说谎,真的很快,当他用手拨开几片落地的天花板,焦黑的肉味骤然而生,他的手已经烧成红色,仍奋力抱起吸入过多浓烟的娇软人儿。
“彻,真的是你,你来了,我以……以为是死前的幻影……”他是真实的吗?还是老天的慈悲,让她作最后一场美梦。
“别开口,节省点体力,把头靠向我胸口,尽量别把烟吸进。”可恶,前头没路了,全是熊熊的火。
吃力的睁开眼皮,丁晓君声音虚弱道:“真好!就算是梦,我死也瞑目了,可以见到最想见的人。”
“说什么死,我不爱听,我们会活着出去,我还没娶你当老婆,你不能死。”四面都是火,他们被困住了,难以脱身。
“彻……”她好累,好想睡一觉,浓浓的睡意涌上来。
“不许闭眼,宝贝,看着我,你一定要为我撑下去。”他不许她在他面前死去,他还没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很轻很轻地吐了口气,她用力保持清醒。“彻,你好帅,我有没有说过你……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这些赞美等脱脸后再说一百遍、一千遍给我听,我现在没空……呃,这是什么?硬硬的,撞到我胸骨。”她不会连在危急时刻都想暗算他吧。
她想笑,却重重地喘了起来,脸色发黑。“是外公、外婆的牌位,我不能把他们留在火里。”
“我刚才听到的木板敲击声是老人家的牌位?”她用神主牌?
“什么敲击,我的手被压住,根本动不了……”昏昏沉沉中,她有听到细碎的人声。
他眉头一皱,心里打了个突。
“不过你怎么这么傻,万一陪我葬身火海怎么办?说真的,可以死在这里,对我也算死得其所……”她努力挤出笑容。
“你才傻,为了救两块牌位错过逃生的时机,而且说什么死得其所,你不能放弃,还不是时候,你得跟我走到最后。”两行泪滑落。
“外……外公在喊我的名字,他在……”明明已经全身虚软的丁晓君竟有余力抬起左臂,朝前一比。
“没有人在喊你,只有我,你不可以跟着声音走……咦!那是什么?”是他眼花了吗?
风间彻本想抓下她的手,不让她陷入迷乱的幻境中,孰料抬眸一瞧,火光闪闪的烈焰中竟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黑影,看去像是一名老人。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那人站的位置是在火上,常人早被烧死,哪能若无其事的站立。
“是外公,他叫我们跟他走,他……他要带我们离开……”丁晓君呼吸急促的道。
“是带我们去死吧!”他低声地咕哝。
火势越来越大了,快要烧到他们的衣角,别无他法的风间彻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冒险的跟着飘忽不定的黑影走向火光中。
火焰不断朝他俩扑烧,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原来屋子下方有半人高的灌溉渠道,它直通林外的堤防,以前用在灌溉上,现在成了废水排水道,此时他半身泅入水里,正好避开火舌的侵袭。
原本抱着猜忌的风间彻不由得心颤。难道世上真有这种事——死后灵魂不散,一直逗留在亲人身侧加以守护?
家里的灯全灭,无人开启的电视忽然一亮,以及一闪而逝的模糊人影,似乎与前方引路的老人有关。
正当他这么想时,下半身慢慢透明的老人忽然转过身,露出少了一颗牙的微笑,嘴巴一掀一阖地,似在说:照顾我的孙女,我把她交托给你了。
话一说完,人也消失了,一片喧闹的人声赫然在耳边。
“哎呀!出来了、出来了,太不可思议了,居然还能从火海中活着走出来,简直是奇迹嘛!神仙显灵……咦……他手上抱的是什么?啊!是一个人,里面真的有住人,他冲进去救人……”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有人送上毛毯和水,有人搬来躺椅,有人询问要不要送医,不知道是谁打了电话叫救护车,救护人员赶紧替伤者戴上氧气罩。
火持续烧着。
蔓延的空气是灼烫的。
火光照出每一张红通通的脸,也让想趁机开溜的人无所遁形。
丁晓君有气无力的喊道。“彻,拦下他。”
风间彻动作极快地拦阻一脸讪然的丁西河,连推带拉地将他带到女友面前。
“小舅,你真的要我死吗?血缘亲情还是敌不过金钱的诱惑,你宁愿泯灭天良也要得到这块地。”她心寒了,也彻底死心,他不再是她的血亲。
“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我……呃,路过,我看见失火了就来瞧一瞧,我没放火……”他摇着头,极力否认。
“火还在烧,火灾监定结果也还没出来,意外或人为尚是未知数,你怎么就晓得有人蓄意纵火?”除了有利可图的他,还能有其他人吗?
见事迹败露,他又逃不掉,为减轻罪行,丁西河毫不犹豫地供出另一人。“她是主谋,是她给我钱买汽油,还说她认识不少知名律师,可以帮我解决遗嘱继承问题,你一死,地就是我的。”
被他一指的女子面露惊惶,死命地摇着头,不承认是她指使,可是她的出现,本身就很奇怪,就算有不少人跑来关心火灾,可也都是附近的居民,唯独一身时髦打扮的她是个外地人。
“居然是你,你竟想害死我的女人。”风间彻大步一跨,伸手掐住她脖子。
“不……我不是,彻表哥,他说谎污蔑我,我……我好难受,快喘不过来……我没有害人……”不是她的错,不是……
“要证据很简单,从你一路开车到这里,沿路都有监视器,你要我请人调阅吗?”她就算不是主谋也是帮凶,不然她不会无缘无故在人烟罕至的荒郊野外。
“我……我……”说不出话来的舒宜娴眼眶泛红,害怕吃上官司。
“彻,放开她,别真闹出人命,她不值得你费心。”
其实早在三、四天前,舒宜娴便透过徵信社找上她,开口五百万要她离开彻。
当时她笑说可以借她一条绳子,把男人当狗拴在腰上,那她就不用担心人家来抢,一劳永逸又省下一笔开销,刚好拿来买补她脸上掉下来的粉。
心高气傲的舒宜娴气得掉头就走,临走前还狠狠地警告,说她活路不走偏要走死路,大家等着瞧。
听到时不以为意,认为不过是大小姐的娇气。
谁知今日她在睡梦中,忽闻一股呛鼻烟味,她幽幽醒来,想起小舅曾威胁过要用烟熏她,她便不在意地倒头再睡,心想再怎么说都是自家人,小舅还不至于狠心地要她的命。
等到她发现真有火光窜起时已经来不及,本来以她对地形的了解可以很快脱身,可是跑到林外的她又折返,因为她想到外公、外婆的牌位。
而这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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