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禾正揪着衣袖认真思考时,楚或拖拽着沉重的铁链,一点一点努力地靠近她。
想要触碰,想要拥抱他看着他的月亮,心脏便不自觉地雀跃起来。
他身上沾满了血迹和尘土,所以他不会离她太近,也不会触碰她。他知道她不想靠近他,所以——他只是靠近她一点点。
不会太多的,一点点就好。
“警告——警告——请远离男主”冰冷的声音适时地在清禾脑海里响起,清禾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
楚或的往前动作一僵,很快便收回来,把自己缩成一团。他低下头,像受惊的小动物,眉心微耸,睫毛颤啊颤,薄唇抿成一条委屈的下弧线。
“对、对不起,我不动了,对不起”
她明明说了不能同他靠太近,是他没忍住。
“不是、我”清禾看他那可怜的的小模样,连忙解释道,“我不能和你靠太近,不然、不然我会”
受到天道的限制,她说不出具体的惩罚方式,思索片刻,换成了另一种表述:“你可以理解为我中了一种巫蛊之术,不能靠你太近。”
“太近是多远呢?”他从臂弯中抬起头来,怔愣地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约莫九尺。”九尺,也就是三米,走向他五六步的距离。
“这是你不要我的原因吗?”楚或低声不确定地问。
“不是,我没好吧,你也可以这样理解。确实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故意疏远你。但是我现在把原因告诉你了,阿或可以原谅我之前对你做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吗?”
“不、不可以。”楚或纂紧了自己的衣服,闷闷出声,但说完又不安地抬眼瞟了瞟清禾。
清禾心领神会,弯起眼睛笑,“我知道了,我们阿或宝宝要哄——怎么哄呢?我夸夸你好不好?”
听见少女温柔的、熟悉的腔调,楚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刚刚只是试探一下她的耐心,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哄他。
“太多了,”他哑着嗓子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太多了”
“什么?”怎么就太多了?她还没开始发挥呢。
“下次,留一点给下次好不好?”他抬起漂亮的眼睛,灼灼地凝视着她,“清清还来看我好不好?下次再哄我好不好?”他不想一下子就拥有太多,他怕他会忍不住向她索取更多。
“我肯定会再来的,我是来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清禾神色认真地同他说道,“至于什么时候哄你这个问题,你不必担心,只要你想要,我就会哄。”
看着她,楚或想,他是不是又有利用价值了?她还想让他做什么呢?
但是,这一次可不可以不要离开这么久?可不可以每天都看见她?
“阿或,你在想什么?”见楚或盯着自己,许久却未开口,清禾问道。
“在想不可能的事情。”他回答。
清禾以为他自暴自弃,连忙劝道:“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你不要放弃希望呀,我一定会救你”
楚或打断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他说:“想要抱。”
连靠近她都不可以,怎么可能抱呢?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抱过她,确切来说,是触碰到她了。上一次,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好像还是进宫之前,他从梦魇中惊醒,向她索求一个拥抱。她给了,他还记得她张开双臂,笑着叫他来抱抱的模样。
“我”清禾想拒绝,想道歉,可是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在脑海里问伊丽莎白号:“阿白,如果我抱他,我会死吗?”
“短暂和男主接触并不会导致宿主直接死亡,但是宿主要遭受嗯比较严厉的惩罚。若接触时间过长,哪怕宿主精神上遭受得住,身体也会因不堪重负而死亡,所以我建议宿主三思而后行。”伊丽莎白号本不想告诉清禾强制分离措施的漏洞,作为清禾的“娘家人”,他并不想清禾为男主遭受痛苦。但是清禾之前关于男主并非单纯书中角色的言论,让伊丽莎白号不禁也对楚或产生了愧疚之心,于是他收起自己的私心,把决定权交到了清禾手中。
“如果阿或乖乖听话,我会抱你的。”清禾决定先给一个承诺。
“我听话。”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听她话的人了。
顿了顿,他又犹豫着开口,“巫蛊之术可以解吗?”
“可以的,”清禾决定委屈自己也不再打击他,“所以我一定会抱你的。”
楚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那么,乖宝宝,我必须要走了,你要在这里等我再来哦。”一刻钟快到了,她必须遵守约定赶紧离开。
“嗯。”楚或很乖很乖地朝她点了点头。
目睹乖宝宝点头的清禾一边假装镇定离开一边再内心咆哮——救命!好奶好乖!受不了了得赶紧走!
离开的台阶和来时一样,长着青藓,昏暗湿滑,清禾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往上走,却听到了另一种节奏的脚步声。
由于不忍心直接在楚或面前直接消失,清禾本想着快到出口再使用隐身灵符,而现在
楼梯很窄,无处可藏。来不及躲开了!
“阿姐,晚上好。”
身着华贵的少年,提着一盏烛灯,停在台阶的上方,较好的面容藏在光晕里,长长的影子投映在她的身上。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如同路上遇见了朋友般随意地打一声招呼。
“晚好,吃饭了吗?”清禾稳住心情,扬起笑容,同对方唠起了家常。
“吃了,今日吃的是烤乳鸽、莲藕丸子、椒麻鸡、佛跳墙、蟹酿橙,还有阿姐,孤忘了,因为都不好吃。”对方露出一脸无辜,若非二人聊天场所是在地牢之中,楚翊真像个向姐姐撒娇的孩子。
“说起来,孤还没有吃过阿姐做的糯米团子呢。”楚翊话题一转,笑眯眯地看向清禾。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是故意的吧他就是故意的!
清禾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我做的怎比得上宫里御厨,陛下想吃便让御膳房去做吧。”
她捏紧了手中的隐身灵符,一旦楚翊做出对她不利的举动,她就
“阿姐,如果你现在给孤做,我们便一同离开。”楚翊脸上的笑意却未减分毫。
“你什么意思?”他是在给她一个机会吗?
“如果你现在同孤离开,孤可以假装不知你擅闯监天狱之事,”楚翊顿了顿,从袖中拿出一块铜绿令牌,“若阿姐日后还想来,孤也不会阻止。”
“你为什么”清禾有一瞬错愕,皱眉盯着递到自己跟前的令牌。
她没有直接去拿,她才不相信楚翊会有这么好心。
“当然是因为你是孤的阿姐。”楚翊继续对她笑。
清禾眉心蹙得更紧了。
“别装了楚翊,我不想跟你绕弯子,你把我的人伤成这样还关起来,难道你还指望我和你有什么手足之情吗?”
她讨厌他明明一肚子坏水却要装出无辜纯良的模样,连她都一度被骗,竟然真心想帮他。
“孤已经对你这么好了,你还是想和孤作对。”
“对我好指的是把我关在宫里吗?指的是为我捏造一个‘神女’身份,以便于你在民间立威吗?”清禾冷笑着反问。
“阿姐,关于‘神女’身份,乃国师预言,孤并未诓骗于你。若非巫神预言,孤也不可能这么快便找到阿姐。”
“巫神?”她虽然听闻宫人说过西楚有位神秘的国师,但是这位国师深居简出,神龙不见首尾,她一直只当他是个负责祭祀等各种典礼的吉祥物罢了,未曾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是呀,阿姐莫要冤枉孤了。”楚翊道。
巫神的事,待她解决了这次危机,再找阿白问清楚,现下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
“先不管这个,现在我问你,为什么把楚或关起来?以及你把令牌给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她虽不指望他会如实告知,但是也不想再同他装模作样了。
“他拥兵自重,对孤有威胁,”楚翊回答,“给阿姐令牌是因为他想见你,毕竟他也算是孤收复失地的功臣。”
清禾听到更是怒从中来,“你也知道他是功臣,你有证据证明他拥兵自重吗?”
“孤做了一个梦,”楚翊眸光微闪,“梦到他领兵攻入皇城,坐上了孤的位置。”
“你就凭一个梦——”
他打断她,“阿姐,孤是西楚的皇帝。”
楚翊眯起了眼,脸上笑意褪去,佯装出来的少年气息消散殆尽,只余下少年天子的不怒自威。
烛灯里的火光跳跃着,映照在一袭玄袍之上,映照出袖口与交襟处的龙腾暗纹,明明不是适合少年人穿的衣裳,却被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穿得有模有样。
他似乎在告诉她,他是皇帝,是西楚的天子,他的话语便是这个国家的律令。他似乎在告诉她,他其实并不需要装模做样,而他对她曾多么有耐心。
清禾不知道故事接下来的走向,也不知道楚翊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她无法找出楚或一定不会谋权篡位的证据,更无法说服这个疑心重重的皇帝。
难道这也是“男主”必须经历的磨难吗?
她发现,自己在天道面前显得可笑又狼狈。她无能为力。
“所以,我是你的把柄,对吗?”她叹了一口气。
“阿姐真聪明,”楚翊又恢复了没有杀伤力的模样,“现在,可以和孤去做糯米团子了吗?”
“走吧。”撕破脸皮后又能马上伪装起来,真不愧是楚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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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敢问为什么皇帝陛下一个人进去,却携同长公主殿下两个人一起出来,守卫们战战兢兢地上前禀报关于傍晚有一蒙面刺客闯入劫狱,但又凭空消失之事。
“自己去领罚吧。”皇帝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你们先退下吧,孤有事与阿姐协商。”皇帝又说道。
众人退去后,清禾神情凝重地看着楚翊。
“你是不是一早就料到另一个他会带我去找楚或?你为什么要让他代替楚或?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清禾破罐子破摔,把心中疑问一股脑倒出来。
“不,孤没有料到,但是阿姐,无论你在哪里,孤都一清二楚,”说着,楚翊又舔了舔唇珠,“孤只不过同他做了个交易,让他代替楚或陪在你身边。”
“只是,孤没有想到,他的欲念也这般爱你,竟愿意为你破坏我们的交易。”
“你什么意思?”清禾捏紧了手心攥着的衣袖。
“噢,他应该没和你说吧,”楚翊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露出玩味的笑容,“欲念虽然脱离原主后与其他个体相差无几,但是一旦距离本体过近,便会回到原主的身体里。”
“他、他已经”清禾错愕地揪紧了手心的衣裳,咬唇低喃,指甲陷入掌肉中也并未发觉。
楚念已经回到楚或身体里了吗?
可是楚或刚刚的表现分明是不知道她和楚念之间发生过什么。
伊丽莎白号适时提醒道:“回归本体需要一定的融合过程,现在应当还在融合过程中。”
“融合?他们会有感应吗?会不舒服吗?”清禾有些焦急地问道。
“会,欲念对于本体来说并不亚于七魂六魄,”伊丽莎白号回答,“强行抽离时本体会感觉到灵魂抽离的疼痛,而融合时则是欲念感受到身体摧毁的疼痛。”
“楚念在哪?阿白,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伊丽莎白号无奈地叹气,“宿主,没有用的,即便尚未完全融合,你现在已经看不见他了。”
“他现在在哪里!”清禾执意要问。
“长生殿。”
她要去找楚念,即使她看不见他,但她知道,他是想看见她的。
“阿姐?阿姐!为何不理孤?”
楚翊见清禾一副遭受沉重打击的模样,心情莫名地更好了。他讨厌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更多时候,他选择做那个冷眼旁观甚至幸灾乐祸的恶人。
“阿姐,前面便是御膳房了,孤派人准备好了食材,待会儿给孤做三种口味的阿姐?”
“楚翊,我求你,放我走吧。”
眉目妍丽的少女抬起头,双眸沁着水光,新鲜的泪痕一直淌到下颌,没入雪白的颈项与嫩黄的衣襟。她生得过分好看,无声落泪的模样,竟生出楚楚动人的味道。
“做什么吃的我都答应你,但是现在,让我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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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念并不怎么怕疼。
他曾经是楚或的时候,被锁在湖心数百年,与那漫长的、无际的疼痛相比,现在的疼痛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身体彻底消失以后,现在的他如一缕游魂,更谈不上什么痛觉了。
很快,他便要回到楚或的身体里去。
他不后悔作出这个决定,他作为楚念从她身上得到的触碰、亲吻,比作为楚或时还要多得多。
只是有一点点可惜,他原本可以拥有她更久,却不得不将计划提前。
但没关系,他说过的,他不会让她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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