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乘道人确实厉害,在太白真君心生魔障的情况之下,此人之剑道修为已是堪称第一。”
谈无为立于白莲之上,望着那愈发显露杀机的剑阵,不紧不慢地道:“可惜,天君再有安排。”
她脸色平淡,自有一种成竹在胸的信心,仿佛已经能够看到了结果。
申侯在一旁听得心生急意,却不敢露出破绽,甚至要露出轻松之色,笑道:“天君神机妙算,看来今次剑斗,是以太白真君依旧稳立巅峰不倒,广乘落败告终了。”
说着,他驾着龙须虎接近谈无为,试探道:“大士,此乃良机,我方可携太白真君之胜势进攻,定能一挽先前之战的颓势。”
双方陈兵两岸,甚至还有诸多三品到来,这显然不只是看戏的,一旦剑斗分出胜负,便可能是双方动手之时。
从现在看来,大战将成为必然。
广乘道人纵使不敌,也自有姜离援救,可天君这一方不会坐视不管,定然也是要出手。
至少,也要将广乘道人的命给留下。
申侯询问进攻之事,就是想要知晓天君和谈无为的意思,以图出手助广乘道人脱离危险。虽然如此一来,必然会被察觉身份,甚至可能会提前被谈无为看到相应未来,但若是当真有必要,申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想不到贫道也有壮烈成仁的机会······’
申侯心中有些苦中作乐地想道:‘贫道要是死了,家主少说也要给贫道追封个国公吧。’
然而,谈无为的回答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是否进攻,要看天君的意思,我等只要静候命令便是。”谈无为面色平静,淡淡说道。
她说完之后,便继续看着大战,一点都没有请示的想法。
而天君那边也是全无动静,丝毫没有提前下令,让众人准备的意思。
按理来说,哪怕需要寻找时机,此刻也是要凝神贯注,准备动手了。虽然时机不确定,但大战的发生却应该是必然的。
天君没有命令下达,有些不对劲。
申侯心中凝神戒备。
而在说话之时,太白真君和广乘道人的激战已是进入白热化,广乘道人的诛仙剑在剑阵之中纵横捭阖,而太白真君的剑阵也是越发恐怖。
两军对阵的杀伐兵煞都被牵引,融入剑阵之中,无数的剑光化作实质的剑刃,形成一重又一重的剑轮,绞杀广乘道人。
广乘道人虽有诛仙剑之利,能将剑阵杀势悉数斩破,但诛仙剑至凶至戾,长期使用将反噬自身。
广乘道人持剑的右臂,显然怕是已经染血了,很快就要不堪重负了。
······
······
“上清派掌门凌虚子亲自主祭,至心皈命礼之效得到了最大化,勾陈真灵距离苏醒不远了。”
一处竹林下,有老道斜坐青牛背上,望着远方天空演化的殃云,低声说道。
此地距离汉江战场足有六百里,理论上只能看到那剑阵森然,殃云滚滚,难以见真实状况,但老道却是对于太白真君的情况了如指掌,甚至可以断定勾陈真灵即将苏醒。
然而即便是知晓了徒弟将遭大难,道君依旧是稳坐牛背上,不动如山,一点都没有着急之意。
反倒是他座下的青牛有些不安,用牛蹄刨了刨地面,刨出小坑之后终于忍不住道:“道君,你不出手救宗主吗?”
虽然道君早就到了太上忘情的境界,但忘情非是无情,他对于自己两个徒弟的感情可是相当之深厚的。
此前道君说是只有太白真君自己能过这一关,却还是往此处走,可见他也是相当关心太白真君之情况,没想到临了关头,他反倒是不见关心之意了。
“傻牛儿,”
道君闻声轻叹,道:“贫道马上就要出手了啊,出手替这笨徒弟扛最大的雷。”
竹林中的风突然有些异样,像是风中长了眼睛一般,令人心生被注视之感。
不,应该说周边的天地好似到处都是眼睛,正在注视着这一人一牛。
空间扭曲,蠕动,形成一道模糊的人影,随后变得清晰,漠然的目光看向牛背上的道君。
他着一身紫色华服,身形挺拔,如负半截青天,气机变化,时而如能够弥盖天地,时而又是无形无相,不可察觉。
“天君······”青牛打了个响鼻,四肢微屈,蓄势待发。
引导太白真君心生魔障的始作俑者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来和道君唠叨家常的,来者不善啊。
只见天君步履平缓地走***淡的声音似是暗藏讥嘲般,说道:“太上忘情的道君也有执于人情的时候,人心,当真是奇妙啊。”
“人心再奇妙,不也被天君算尽了吗?”
道君坐在牛背上,亦是紧紧盯着天君,“引贫道徒弟出山,在他和广乘定下战约之后广传消息,引贫道前来。人心人情,当真是被天君给算透了。”
双方的距离逐渐接近,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悄然衍生。
恍惚间,天地万物,周边景象都似在远离,天地之间唯有双方两人一牛,互相对峙。
“看来,道君猜到了我的意图。”
天君的步履越发平缓,每一步都似有万钧之重,踏在地上,也是踩在无形的气机,甚至是踏在心神之上。
“【道莅天下】,对吗?”道君沉声道,“你想要【道莅天下】。”
【道莅天下,其鬼不神】,独属于道君的神通,也是天下间最无赖的神通。
在姜离破除【道莅天下】之压制前,不知有多少人败在这神通之下。
可惜道君也不是一直无敌,他在佛国那一战中遭遇了失败,虽然没有危及生命,却也带着一身伤势回来。三清元神被打散了两个,剩下的一个也是差点溃散,身上的伤势更是休提了。
如此伤势已是伤到了根本,令得道君至今难复全盛。
被打散了一个元神,对于道君来说就像是断了一臂,以他的能耐完全能够在短时间内重新蕴养恢复,就像是之前被姜离打散元神,却在佛国之战时就已经初步恢复一样。
但现在三清元神近乎尽殁,就不只是断一臂这么简单了,而是头部以下截肢,就剩个头了。
哪怕是有金丹相助,道君也没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
而天君,就是看到了这个机会。
他要夺取【道莅天下】的神通。
“道君不愧是道君,我已经将神通隐藏得很好了,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天君赞道,“从佛国回返之后,你让太白自行回道德宗,自己却是撑着伤体在外行走,可惜,到底还是我技高一筹。”
以勾陈真灵威胁太白真君,引导他堕入心障,成为自己的棋子,正是要引道君出来。
虽然姜离及时发现了太白真君的入场,甚至以约战逼太白真君入死局,让这枚棋子无法物尽其用,但终究是没能影响到天君的目标。
所以,他顺水推舟,散播消息,让道君知晓太白真君之境况。
“在那时候就发现了我的目的,并且做出提防,道君之心思,不可谓不敏锐,可惜了。”天君悠悠道。
“非也,是在百年前,贫道就已经发现你容纳了颛顼帝的道果,拥有夺取神通之能了。”
道君眼帘低垂,声音越发低沉,“活得久,总归是有些好处的,比如知晓颛顼道果的神通。便是因此,贫道才会明知觉者刻意引导你我为敌,却还是下辣手打杀了你。可惜,最终只斩了你的肉身,让你的元神遁走了。”
这一遁走,就是百年的时光。
姬继稷之后成了公孙弃,而道君终究是未能找到他,一直到百年之后,方才察觉到昔日要杀的目标成了天君。可惜,此时天君已非是百年前,且因为局势变化,道君也只能按捺心思,将这一桩隐秘藏下。
一直到现在,方才道出百年前的心思。
此言道出的同时,双方的距离也处在了一个极为微妙的位置,变故也在这一瞬间爆发。
四面八方远离的景象已是被飘渺的天境取代,四面八方为黄云,下可见云海,远可见天宫重重,如真似幻。
道君已是进入了天君的领域。
与此同时,【道莅天下】也已然降临,压制所有的神通。
但是,天君此时并未动用神通。
自从百年前那一战之后,他就将重心放在了功法之上,甚至到后来在发现功法境界难以精进之时,还间接培养的姜离,窃取了神农之相。
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对付道君。
如今便是不用神通,对付一个重伤的道君,也是稳操胜券。
至于姜离,他现在应该发现了自己真正的意图,可惜他无法离开。
太白真君已是能够进行晋升仪式,在勾陈真灵苏醒之后,太白真君已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姜离要是前来阻止天君,就要有付出惨重代价的觉悟。
没有他在场,朝廷大军,甚至是他的师傅师姐,都无法阻止勾陈真灵,甚至可能死在勾陈之手。
姜离愿意付出这种代价吗?
反观天君这一方,出手助勾陈真灵复苏,就算会被对付,也绝对是排在后面的。
现在,没人能阻止天君了。
至少在天君看来,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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