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意识到眼前之人不可敌之际，他猛然抽刀往后跃出。

苏牧并不阻拦什么，任凭他重新拉开距离。

“阁下真气之浑厚，江云郡无人能与阁下媲美，你到底是谁，莫非是红莲会之人？”独孤烈下意识用上了尊称，这是对于强者的尊敬，哪怕眼下两人是在进行生死厮杀。

眼看独孤烈没有丝毫逃跑迹象，苏牧对眼前这个刽子手高看了几分。

只是苏牧并不知，独孤烈眼下早已是没有了想逃命的念想，因为他清楚在有着这等浑厚真气的高人面前，他逃不了。

红莲会？

苏牧轻摇头，“你的刀不错，不如交给我吧？”

闻言独孤烈冷笑开口，“阁下实力虽然高强，但今日唯有刀在人在，刀失人亡而已！”

“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又如何？我独孤烈平生杀了那般多人，早已做好被人杀死的准备，今日能死在阁下这等强者手中，也算是平生一大幸事了！”独孤烈眼眸中闪烁着强烈的战意，身临绝境的他面露狂喜之色。

“好，那一处竹林为你埋骨如何？”苏牧指向西边半里外的一片竹林。

“甚好。”独孤烈点头后朝着苏牧抱拳躬身，待得独孤烈重新抬起头来时，他那长发肆意狂舞，状若疯魔。

独孤烈没有丝毫迟疑，便是将内功真气催动到极致，随着一口深呼吸，他那双眸竟密布血丝。

“阁下，小心了。”

话音落下，独孤烈口中发出一声厉啸，几步踏前后，脚下猛然发力，提刀朝着苏牧冲来。

血屠第一式，尸横！

独孤烈手中的钧阳宝刀在被灌注了真气后，透出了一抹妖异的红色。

这一刀还未落下，苏牧便是感受到宛若有数百冤魂在嘶吼，若是心志不坚者，面临如此定然会心中慌乱。

但可惜苏牧不是寻常人，他心中有些惊讶，也不知这独孤烈修的是何邪门的内功。

当下他也不敢大意，体内丹元气澎湃之余，他那精壮躯体各处的血肉在快速蠕动着，整个人微微隆起，魁梧了一圈。

将铁布衫与丹元气都催动到极致后，苏牧右手握拳，圆满境界的白猿拳轰出。

啪。

干劲的拳风将瞬间将那邪魅轰散，随之一拳粗暴无比与那宝刀钧阳碰撞在一起。

如平地惊雷炸响。

又是一声咔嚓。

独孤烈的右臂不堪重负，只是一瞬便是被恐怖的反震之力震断，他面容扭曲，却是不做任何停歇，他口中怒吼出声。

单手若无法紧握长刀，那便双手一起，独孤烈改为双手握刀。

血屠第二式，遍野！

眼看独孤烈疯魔一般的攻势，哪怕是苏牧也不禁有些动容，这独孤烈或许实力不及那金洪武师，但若真要生死厮杀。

哪怕实力能略胜一筹，也无人会愿意与独孤烈这等疯子搏命。

只是苏牧的实力并非只是略胜一筹而已！

这一刻苏牧心中真正将独孤烈当做了对手，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面对如此敌人，最好的方式便是全力以赴，如此才是对敌人最后的尊重。

“来的正好，你也吃我一拳。”

“来！”

独孤烈脖颈处青筋暴起，那透着邪门的淡赤色真气透体而出，在独孤烈周身形成诡异的红雾，这一刻两人仿佛身处了一片死人堆当中。

深吸一口气，苏牧体内的丹元气发出如惊涛拍岸般的怒吼，一拳轰击长空。

啪！

拳头与钧阳相触的一瞬，咔嚓声再次响彻，而这一次面对苏牧认真后的一拳，不再只是废了一条右臂这般简单。

那江云郡铸造第一人呕心沥血一年之久所铸的宝刀钧阳，竟是应声断裂。

独孤烈瞳孔骤缩，随即那拳头轰断钧阳后落在了他的胸膛处。

骨头，脏腑瞬间被轰碎。

“噗呲！”

独孤烈口中猛然吐出一大口夹杂着脏腑碎片的鲜血，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砸在了冰封的湖面之上。

而那三尺厚的冰雪也似不堪重负，细密的咔嚓声中，以两人为中心，瞬间皲裂然后崩塌。

苏牧脚下轻点，将那钧阳的断刃接下后一步迈出，将那即将沉入湖底的独孤烈一手提起跃上岸边。

“咳咳……阁下实力之强，金洪武师亦是不如你。”独孤烈口中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阁下可有兴趣……听上一个故事。”

“好。”

独孤烈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他看了眼手中的断刃，眼中的疯狂散去后是一抹追忆。

“在那北边东阳村……有一个少年，从小憧憬要成为行侠仗义的侠客，那会……村里的同龄人都讥笑他，少年心中不甘，便是毅然离开了村子，他的运气不错。”

“很快就遇上了一个实力高强的刀客，少年想要拜师，刀客没有应下，只是让少年跟随身边……”

“少年这一跟就是五年之久，五年间少年为刀客一家做牛做马，饱受冷眼打骂，只是刀客到了最后仍然没有收下少年，说是少年资质愚钝，不是练刀之人，不配习他的刀法，此生也难成三流。”

“被赶出师门的少年心灰意冷回到了东阳村…….”

说至此处，独孤烈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语气透出无边的憎恨。

“只是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东阳村……早已是被流匪屠了村……”

“若是当初少年没有离开村子，该有多好……”

一句夹杂着懊悔与憎恨话音落下后，独孤烈的故事终究是没能讲完，因为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故事中的少年无疑是独孤烈，而那刀客应是被独孤烈杀了一家五口的铸刀客，至于独孤烈之后的际遇，或许与他此前提及的红莲会有关。

独孤烈未说完故事的后续，苏牧也能猜到几分。

那是独孤烈的复仇，被他所屠的几个村，应是那流匪的村庄。

乱世当中，命如草芥，不乏可怜之人，独孤烈只是乱世的一个缩影，独孤烈不是一个好人，在世人眼中，他更是杀人不眨眼的一个刽子手。

只是这乱世当中又有多少好人？

苏牧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所行之事，但求心安便好。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悲之处。”

苏牧将独孤烈抱起，走入竹林，埋葬独孤烈时，苏牧发现此人至死仍是不愿放下手中之刀。

独孤烈痴迷于刀，至死不渝。

苏牧想了想最后将断刃留给了独孤烈，他所得的刀身已是足够炼制一柄赤铁弓。

“雪下的更大了。”

风雪将会遮盖一切关于此战的痕迹。

至此，世上再无枭首刀独孤烈，也再无什么宝刀钧阳。

只是这一切仅有苏牧与此处的风雪知晓。

独孤烈的死活苏牧并不在意，只要在世人眼中独孤烈还活着便好，他还需这么一头替罪羊为他争取一些时间。

苏牧用布条将钧阳断刃包裹后挂在腰间，又取下背后背着的斗笠，独自走入了风雪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