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人间的修行之法，终究还停留在力量的高低强弱之上，如同幼童掌握了擎天之力，也只会以力压人，如何应用得当，如何发挥不至于溢散，皆仰赖于道的运转轨迹。

在上界中，元力将赋予不同的五行属性，纵使元力仙力佛力等同，也有相生相克之理。在此之外，尚有真言法咒为手段，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点石成金，袖里玄机、五蕴皆空等等，皆是道则的局想体现，寄存在符篆之中，可以在尚未领悟道则之前，却能发挥道则之力。当然，威力自然削弱许多，而且无法与真正的金仙道则相提并论。

即便如此，拥有真言法咒的仙人，也彰显着他们的身份背景，轻易不可下杀手。

如同委羽洞天的秦言，也只有在下界这种不识庐山真面目的生灵，才敢真的对他出手。换做上界生灵，必然是打探清楚身份的。

受限于红尘人间的规则限制，哪怕是曾经的司法天神，施展的道则之力也远不及原本的万分之一。如此，也使得天地震荡，似乎无法再维系平衡，倾塌也只在顷刻之间。

轻轻一句话，便可以早就如此局面，上界仙人之威，可见一般。

移山大圣狮琮施展法天象地，这是大罗金仙境的通用道诀，足可与天地齐平，伸掌摘星，踏脚入冥。天倾者，一力举之，地陷者，一力阻之。

青面黄鬃骷髅链，赤发白眸尸骨衣，顶天立地的狮驼王真身显现，妖气冲天，竟是阻止了天穹的倾轧，只是威势散发，天地不可压我，神佛不可拘我，术法不能禁我。

万法不侵。

在灵山一脉中，只有证道佛陀之后，华盖宝相金光护体，方能有如此神异的表现。

“开天辟地，本是古神神通，是真正开辟鸿蒙的壮举，在后世流传中，却是沦为对敌之法，实在可叹！”

司法天神难得开口，却依旧是在讽刺狮琮。

“古神开天辟地，自是令人钦佩。我妖族效仿，重塑三界秩序，亦不坠古神之志也！”狮琮朗声道，声传红尘人间五境，意达万界诸天。

“很有气魄的豪言，只可惜实力是你最大的限制。你的想法，在我看来不啻于异想天开。”

“你们这些仙神佛圣，总是高高在上，视红尘人间为蝼蚁，视妖族为叛逆。但是，人有登天之志，燕有青云之志，我妖族有此志，有何不可？”

“人族登天，不过是早已既定的修行法则，没有仙神的恩赐，他们真的能做到吗？燕雀入云霄，不过是昙花一现，坠落万丈青冥。而你们妖族，妄图颠覆三界，此志可嘉。但是，你真的知道，当天帝死去之后，三界应该是什么样子吗？众生该如何自处？秩序该如何建立？天帝或许不公，你又能建立怎样一个公平的世界呢？”

狮琮默然无语，他没有设想过这些，他只知道妖族如今的遭遇不公，就需要改变。即便明知做不到，即便等待他的结局是镇压，死亡，道消，他也不愿束手待毙，漠视妖族苦难。

就像是很多人族先贤一样，以凡俗之身，比肩神灵，明知必死，但前行，一往无悔。

或许，狮琮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志向，或许，他的重塑三界秩序，掺杂着称霸的念头，但他的行径，必然是值得尊敬的。

司法天神依旧淡漠道：“和那些人族一样自以为是，妄图将自己创造的道德仁义，施加于仙神佛圣身上。为了妖族，我钦佩你。只可惜，看不清世局的你，真的是在走自己的道吗？”

“嗯？我身为妖族七大圣主，率领妖族得到本该属于我们的权益，为何不是我自己的道？这就是我一直的坚持。”

“是吗？妖族七大圣主因何结义？为何要逆反天庭？你当真以为，这些都是因缘际会吗？”

“什么……你……”

如果说，此前的狮琮，还有与司法天神一较高下斗志，认为自己未必会输的想法，现在却是满心震撼与疑惑。

“难道说，连我们七大圣主……都是……不可能，这不可能！”

司法天神道：“你封印，只是为了迎接我的重生归来，在我重修的过程中，提供你的妖圣之血，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狮琮面色大骇，“我的存在意义，是为你提供妖圣之血？你在故意诓骗我，如果你真的需要妖圣之血，大可以在千年之前就做到。凭你的本事，除却天帝或者帝佛出手，没人能够拦阻你……”

“不对，等一下，除非……如果，真的是除非……你的意思是，天帝与帝佛，都在阻止你，吸纳妖圣之血？？？”

司法天神终于有了一丝光影的颤动，像是赞许，也像是终于被理解，“这一战，属于你我之间，但是，胜负，关乎三界。”

狮琮还是无法相信，“可是，如果天帝与帝佛都在阻止的话，为何又促成今日之局？难道他们相信以我的战力，可以打败现在的你吗？”

“这是交易，一个不能被世人所知的交易。待我重回仙界之时，仙灭，神亡，佛消，圣陨！”

依旧是淡然的话语，依旧是冷漠的情绪，却是让大罗金仙境的狮琮，自内心身处感到冰寒，

同为大罗金仙，他与司法天神的差距，竟然相差得如此之大。

“看来，你与我同样，意在颠覆三界。只是，你凭什么认为，我应该贡献自己的妖圣之血，而不是，你献出天神之力呢？”狮琮道。既然殊途同归，皆是有重塑三界秩序的意图，那么，由谁来执行，必然是有待商榷的。

自己的妖圣之血，司法天神的力量，二者的集合，便是终结一切的依凭。

“所以，拿出你的全力来，或是我吸纳你的妖圣之血，或是你得到我的天神之力。这一场生死之战，你我都拿出最本源的东西为赌注。”

“好，能与你一战，是我多年宿怨。若非齐天贤弟欲与你争个高低，当初进攻仙界的，该是我才对。”

“现在一决也不晚。同时对红尘人间的规则压制，可以保证我们的实力完全对等。”

“很好，道则，妖氛弥八荒，肃杀界十方！妖圣言，皆灭。”

再度交手，狮琮主动出击，妖圣之言，代表着三界之中，曾经生存过的妖族圣主，最高的传承，不是对天地下达命令，而是隔绝天地，你创生自己的道则。

登时，上下左右，东南西北，谓之八荒，附以上下，谓之十方，囊括乾坤宇宙所有地界，全数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中。好似有妖魔肆虐，好似有厉鬼嘶鸣，又像是，刀剑争锋，万马齐喑。

错乱心神的声音，伴随着的，是无尽的生灵悲歌。

鲜血汇成海川，尸骨堆成山岳。在八荒十方皆灭的道则之下，凡俗生灵也好，修士大妖也罢，无一活口，无可抵抗。那是绝对的肃杀抹杀屠杀道则。也许，只有北荒的死绝之力，不属于这一界的力量，才能抗衡。

也好在被镇压千年，狮琮的力量有限，只是囊括了西谷地界，否则，红尘人间的生灵覆灭，不过是其一念之间。

强大的抹杀道则袭来，让司法天神身形有了阻滞，但很快，道则之力施展开来，随着清亮的声音，传遍西谷。

“道则，袖里乾坤！”

一瞬间，四向六合八荒十方，山岳海川草木，甚至是蝼蚁，也无法逃离司法天神的袖口，好似狮琮的十方之界，不过是其袖中乾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