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阉好了。”冯保赶忙说道:“没阉过出不了长崎总督府的,到了大明又检查了一遍。”
“那就用,张昂做的没问题,把账款充公了,置办成酒肉,给工地加点餐,钱不够朕再补二百银,书吏张昂不做处置,对了,这个张昂是什么出身?”朱翊钧做出了裁决,既然是用的阉过的阉奴,那就没问题。
“举人出身,父母是杭州府本地人,父母老来得子,年事已高,父母在不远游故未曾入京参考。”冯保很快就回答了这个问题,作为内相,他要随时能回答出陛下的提问,才能胜任内相,司礼监批红的时候,冯保就对这件事进行了全面的了解。
“朕知道了。”朱翊钧留意此人,是个尽心办事的循吏。
冯保面色奇怪的说道:“张昂所言,并非虚言,公家的钱,公家的活儿,拖拖拉拉都是钱,这已经成了一些官厂、鼎工大建,工地上的口头禅。”
“嗯。”朱翊钧相信这件事是真的,本地募役打不得骂不得,催不得,永定、永升毛呢官厂也曾出现过效率低下的问题,但清汰的政策一出,立刻就解决了问题,一条鞭法里的分支,募役之事刚刚开始,既要防止募役变成过去的徭役,也要防止募役效率低下。
矛盾说自横空出世以来,一再被反复运用,或者说,大明矛盾说也是中庸之道的变形,不过让朱翊钧略感无奈的是,阶级论的两卷,阶级和分配,始终没有像矛盾说那样普及开来,朝臣们在讨论问题的时候,往往避开阶级这种叙事。
朱翊钧擅长抓住问题的关键,张昂案里,阉了就能用。
王崇古在做官的学问里《论五步蛇的自我修养》中,曾经简明扼要的总结了四句话:对群体保持同情和关注;对个体保持警惕和距离;严格按照制度和流程办事;事事处处都要留痕迹。
厚重的论官僚自我修养不愿意读,只是把这四句话读明白,也不至于落得個惨淡下场。
要对穷民苦力保持同情和关注,要在政策上倾向这些弱势群体,要关注他们的需求,要看见他们的死活,要有同理心,但对个体,具体问题,保持警惕和距离,在张昂贪腐这个案子里,同样是适用的,张昂喊冤,说他其实也可以从大明大把头手里拿钱,但选择海商,是为了把活儿干完。
很显然张昂遇到的情况,需要引入一些竞争,来保证效率。
“陛下,臣以为理当规定下,这倭奴的多寡也要限制,要是这工地上全都是倭奴,那也是祸根,到时候闹起了倭患,才是笑话。”冯保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倭奴,能用,但不能无节制的用,鼎工大建可是大明朝廷向下分配的关键手段,不设限的使用,最终的结果,还要大明自己去承受。
鼎工大建向下分配,结果全都分配给了本就不缺钱的、掌握了生产资料倭奴的海商,这时日一久,万民内心的怨气就会沸腾了。
朱翊钧思索了一番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最多不过三成。”
倭奴使用的问题上,多了不行就容易乱,少了没效果,三成以下就刚刚好。
申时行的奏疏中,不仅仅是只有一个倭奴问题,他谈到了一个大明货币的问题,申时行虽然还是一个巡抚,但他已经在对大明新政进行查漏补缺了。
大明用的是钱法,用承兑汇票的记账货币做为补充,大明国内并不推行钞法,但申时行看到,大明钱法有问题,而且有很大的问题。
“朕还是小瞧了这端水大师,申巡抚还是很有水平的。”朱翊钧敲着桌子说道:“他讲,大明的钱法是复本位制,黄金对白银是1比16,但黄金并不作为货币进行流通,所以黄金不是本位,但白银是实际上的本位,而现在大明铸造了大量的万历通宝,赤铜就成了为另外一个本位。”
“大明眼下是实际上的铜、银复本位制。”
这一点和之前是完全不同的,大明在祖宗成法里有金银之禁,就是民间不得用金银只能用宝钞,而宝钞锚定的是铜钱,大明本身是铜本位制,但随着景泰年间,稍驰金银之禁后,大明的财税、货币政策都进入了无序生长的阶段。
而现在又轧印银币,又大量铸钱,就造成了实际上的铜、银复本位制度。
冯保眉头紧蹙的说道:“陛下,这有什么问题吗?兵仗局轧印过小面额的一钱、一分的银币,但大明百姓并不会使用,因为很容易丢,除了使用不便之外,就是一钱、一分的银币,很容易被削掉一些边角,很容易磨损,所以兵仗局银币,多数都是以一两计重。”
“这银币大额,铜钱小额,臣倒是觉得,没问题,这百姓也是人,总不能不让百姓用钱吧。”
“冯大伴,朕问你,一两御制银币可以兑换多少通宝?”朱翊钧笑着问道。
“官价700。”
“民间几何?”
“750到800之间波动。”冯保俯首说道。
朱翊钧又问:“那你是留银币还是留通宝呢?”
“银币。”冯保稍微思考了一下说道,银币似乎更加值钱一些。
朱翊钧拿出一枚银币和一把铜钱说道:“是的,当朝廷强制高估一种货币而低估另一种货币时,被低估的货币,将流出大明或因囤积、收藏等等原因而消失不见,而被高估的货币,将涌入流通领域。”
“显然人们会用通宝到宝源局兑换成银币储藏,而让更多的通宝流入市场之中,因为朝廷规定的兑换比例,高估了通宝的价值,而且咱们大明人很喜欢存钱,家有余粮心中不慌,年年有余随时应急。”
“而现在,大明在南衙建了铸钱局,一百二十个炉子,六千个工匠,这铜钱在快速增多,但是银币的数量没有铜钱增长快,只要南衙铸钱局开工,咱大明的银币就会被铜钱给掏空。”
申时行提醒皇帝,不要光顾着建炉子,银铜比例要有浮动兑换的比例,要不然朝廷铸铜钱,实际上赔钱了。
“臣明白了,申巡抚说要挂牌价一日一变。”冯保有些恍然大悟的说道:“而且按照申巡抚的预估,一银兑一贯万历通宝,并且上下浮动,才算合理。”
朱翊钧点头说道:“铜钱的胜利,不是自由市场竞争的胜利,而是朝廷拥有铸币权,强制让铜钱被高估,银币被低估的结果,而动态的调价,是朝廷维持经济稳定的手段和工具。”
申时行上奏说的这个法子,按照民间的价格进行动态调整,避免铜银复本位制之下,一方彻底获胜,同时,让铜银钱兑换,维持在一个平稳的区间,让百姓生活不必绞尽脑汁的计算,维持生活的稳定。
这是朝廷重要的手段,稳定的银铜比例,意味着更加稳定的经济。
申时行一针见血的指出,有个更简单的办法,把铜炉捣毁,不再生产万历通宝,而是改为单一的银本位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就像泰西的费利佩就只发行银币,泰西的确可以这么干,但法定货币只有银币,就有一个问题要考虑了,百姓用什么?费利佩才不管什么平民的死活,大明能不考虑吗?
在奏疏中,松江巡抚的意见是,加大铜钱的生产,大量增加铜钱的发行,让铜钱和银币的兑换比例,更快的趋近于一银等于一贯的比例。
他有更好的解法,单贵金属本位,但这种解法有点违反了基本的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的政治主张,他要敢这么大力鼓动,就不要想着入阁了,朱翊钧宁愿用个庸才也不会用他了。
这本奏疏里面,最多的内容不是张昂贪腐案、金银复本位制,而是讨论新兴资产阶级。
阶级论第一卷阶级指出:人只要存在,无论是否活着,就一定属于某种阶级,无论他自觉与否;而阶级的本质是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阶级从来不是一个虚妄的、抽象的概念,而是经济的实体和社会实体。
在这两个前提之下,申时行认为:那就是当一个人、一个集体,获得足够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后,必然会获得相应的政治地位,并且一定会利用其政治地位获得更多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即政治权力等于经济权力,反之亦然。
“这端水大师现在大胆到让朕刮目相看。”朱翊钧说小看了申时行,不是小看了申时行的才能,而是小看了申时行的胆量,以前这些话,都是张先生说,现在申师傅变得更加大胆了起来,或者说,申时行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作为统治阶级,有些问题是绕不开的,是不能避免谈及的。
但同样申时行有点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他在奏疏里,十分大胆而且直接了当、直抒胸臆,从根本上论证了一个问题,大明皇帝因为失去了足够的经济地位,所以政治权力大范围的收缩,地位并非实际上的至高无上,这就是大明国朝之前数十年乃是百年时间里,主弱臣强的根本原因。
政治权力等于经济权力,在举出了皇帝这个例子后,申时行认为新兴资产阶级获得政治地位就成为了必然。
那么作为凌驾于一切阶级之上的力量——朝廷,在这个过程中,要确保一定的公平性,要使用暴力维持大明的基本稳定,既要保证失去权柄的旧财主不会成为社会发展的阻力,也要保证得到权柄的新财主们不会颠覆江山社稷。
这不是空想,而是现在浙江还田令推行过程中,正在发生的事儿。
不甘心失去土地的旧老财主们正在想方设法的规避朝廷还田的政令,比如通过长租、威胁恐吓等手段,重新获得土地,而得到了土地的穷民苦力正在努力保卫朝廷发下去的土地,朝廷在必要的时候需要武力介入保证还田的政策得到推行。
而对于穷民苦力而言,他们守住自己土地的唯一方法,很笨拙也很简单,那就是多生孩子。
“很好,申时行把浙江还田的差事办妥了,回朝入阁也没人能挑出理来了。”朱翊钧敲了敲桌子,朱批了申时行的奏疏,同意了他的几个具体的主张,又写了数百字,讨论了他的政治学观点。
朱翊钧给林辅成、李贽这些意见篓子五品格物博士的官身,是希望他们把政治变成一门可以讨论的科学,但林辅成和李贽其实辜负了皇帝的期许,也不是他们无能,是他们没有掌控权力,所以无法深入讨论,但他们的观点是重要的补充。
而张居正、申时行作为统治阶级的一部分,他们能够深入讨论,他们的观点是主干和脉络。
万历十四年四月份,朱翊钧在忙碌中,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陕西巡抚沈一贯、绥远总督潘季训,上了一份奏疏,今年陕西北部、绥远、甘肃地区的降水,出现了严重的旱灾,各地的降水量都有下滑,降水量下滑最严重的地方比去年低了40%,而最好的地方,降水量降低了20%,预计夏秋两税,将会面临极为严重的歉收。
“这是非常危险的,春耕种下去的麦苗,没这点水就死给你看,麦子灌浆少这点毛毛雨,就通通是空壳,再加上干旱引起的蝗虫苗孵化成功,蝗灾一定会成为下一场大祸,可以说降水少多少,粮食就会歉收多少,今年绥远、陕西、甘肃一定会缺粮。”朱翊钧看着奏疏,立刻说道:“立刻召见辅臣来到通和宫。”
这是一个必须严肃面对的问题,在不考虑水利工程、沟渠、水坝、水井等人力的情况下,粮食减产和降水减少是指数关系,降水降低越多,减产的规模会扩大,甚至到颗粒无收的结果。
“陛下,臣以为应该派遣缇骑前往,亲自查问,确定消息真假。”张居正看完了奏疏,眉头紧蹙的说道:“有些地方年年报旱灾,年年需要朝廷调拨粮草,赈济灾民,可是这赈济了许久,结果朝廷御史途径,发现瓢泼大雨。”
“这种灾逋蠲免,很多时候,都是地方官员和乡贤缙绅掏空府库的戏码,臣觉得,理当谨慎一些。”
“先生所言极是,朕会派遣缇骑前往绥远查看,但从各地奏疏来看,不会出错,沈一贯有点官瘾,潘季训更是忠君体国,潘季训真的想以公谋私,不会到绥远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朱翊钧当然知道,潘季训可能会谎报,但潘季训谎报不太可能。
潘季训是主动请缨前往了绥远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地方,这地方民风彪悍,矛盾冲突激烈,基础建设不完备,甚至土地抛荒比腹地严重的多,潘季训主动请缨,不过是为了治理黄河。
乾隆四十六年,鞑清朝爆发了一件震惊满朝文武的大案,王亶望谎报灾情,而且陕西地面官员铁板一块,一起谎报灾情,报的是连年大旱特旱。
结果阿桂和总督李侍尧到陕西一看,压根就没有旱情,这件事最可怕的就在于王亶望把陕西弄成了铁板一块。
“陛下所言有理。”张居正对地方官员抱有足够的警惕,个人情感上,他倾向是真的。
王国光翻动着奏疏,眉头紧蹙的说道:“需要紧急调拨一些粮食进入绥远、陕西、甘肃,防止旱灾变成饥荒,河南常平仓有粮一百四十万石,臣以为可以调派半数至长安府和甘肃府,而京师目前能动的存粮,有一千二百万石,可调动一半,通过驰道运往绥远,至胜州送往甘肃。”
“这样有六百四十万石存粮来应对,在陕西,旱灾不至于扩散成为饥荒。”
朝廷有钱有粮,而且因为户部保守经济政策,不肯欠债,倒是朝廷每年都有结余,而不是赤字,本来这些钱粮要用到朝鲜战场,但短期内,朝鲜用不到了,沿海地区的认捐,足够支撑大明军一年半到两年时间了。
以工代赈是最好的办法,但你得有果腹的粮食,才能以工代赈,要不然饥荒之下,遍地流民,怎么以工代赈。
这些粮食不全都调往绥远、陕西,而是分批次,看灾情的严重程度入陇,确保救灾工作的有序展开。
朱翊钧面色凝重的说道:“潘总督在奏疏中说,希望朝廷蠲免绥远、陕西粮赋七分,朕以为,理当按祖制,灾年蠲免九分,这一分也留在地方备用,号召各地乡贤缙绅地主减租,把那《保定府游记》说于他们听,灾年不减租,到时候匪患四起,破门灭户屡见不鲜。”
甘肃没有田赋,地实在是太少了,为了让当地百姓安安稳稳种地,大明皇帝大手一挥,永久免了甘肃的田赋,这几年,好不容易种种子有了点起色,这大旱一来,全都毁了,朱翊钧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的确是祖制,嘉靖十九年,嘉靖皇帝定陕西岁灾,尽蠲九分,一分自用,不及起运,后为永制,不全免,是因为收税的地方,才是实土郡县,是统治,要是一点税不收,以后再收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潘季训觉得朝廷蠲免七成的田赋,就能度过这次旱灾的危机,也不是他在皇帝这儿吹牛,这些年陕西、绥远,组织百姓修沟渠、挖深井,也是有一定成果的,甘肃之所以要发展育种,也是因为浇灌的费用过于昂贵。
“潘季训最大的底气是番薯吧。”张居正看完了奏疏,看了皇帝一眼,番薯不好吃,吃多了胃酸,可是番薯是救荒粮,潘季训在奏疏里提到了今年因为旱情,很多常田都种上了番薯,让百姓增加了对风险的承受能力。
皇帝不务正业的喜好农事,十四年如一日的培养农官,扶持宝歧司,连徐贞明都在绥远,在各地营造火室育苗,给大明朝带来了巨大的改变。
“还有水肥,胜州煤矿的水肥,都给了绥远和陕西,朕代万民感谢西山煤局的贡献。”朱翊钧看向了王崇古,再次强调肥料的重要性,对于西山煤局倒腾出了水肥,朱翊钧再次郑重感谢工党党魁。
王崇古这种老狐狸都绷不住露出了笑容,赶忙说道:“臣是奉旨办事,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的。”
“让他们减租,比杀了他们还难。”万士和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灾年可是兼并的好时机,这朝廷不仅不让他们兼并,还要他们减租,怕是决计要违抗朝廷的政令了。”
王崇古平静的说道:“人都死光了谁给他们种地,他们兼并那些田土又有何用?不肯减租,那就杀了他们。”
“啊?”万士和猛的坐直了身子,看着王崇古说道:“陕西可是晋人的地盘。”
“我是工党党魁,至于晋党党魁,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王崇古看着万士和说道:“工党是一定会跟这些地主们抢人口的,这是必然的矛盾,他们不肯减租,就杀了他们,朝廷不杀,走投无路的百姓聚啸山林为盗为匪,到时候,百姓也会杀了他们。”
“要我说,与其让百姓动手,还不如朝廷动手,还快点,也省的百姓们动手,反而闹出民乱来不好处理。”
王崇古认为朝廷应该适当的使用暴力,而不是天天把圣明以仁德治天下挂在嘴边,很多事都是相互的,朝廷越不展现暴力,时日一久,就有人会忘记。
他自己就是个例子,朝廷展现暴力之后,他们晋党立刻就老实了。
“朝廷蠲免九分、号召各地缙绅减租认捐、京仓河南仓起运粮草入陇、以工代赈营造水利,朕希望大明内外,都能齐心协力,共度时艰。”朱翊钧朱批了四项应对灾荒的政策,陕西的干旱不是一年,而是一直会持续下去,如何应对朝廷理当做好应对的方案。
“陛下圣明。”张居正等辅臣齐声说道。
“明日起,朕到祈年殿为陕西三边祈福,修省七日,以求天庇。”朱翊钧下了另外一个决定,修省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是一种政治姿态,表示了皇帝对此事的重视,当然朱翊钧内心也希望老天爷能稍微给点面子,下一点雨,别让百姓们颠沛流离。
老天爷不给面子,朱翊钧就带着大明百姓人力胜天。
张居正面色凝重的说道:“陛下,这历来天灾不可怕,人祸才可怕,臣以为理当调动京营入陇,不多,一个步营至胜州就可以了,有一个步营在,就有一把刀在,地方上下官吏,如芒背刺则细心办事。”
没有切实的武力威胁,大明这些官僚们多少都有点僵化的毛病,皇帝的直接武装力量在绥远,就可以避免因为僵化和不在意、不上心导致的吏治效率低下造成的人祸。
维新先治吏,这赈灾亦是如此。
“就依先生所言。”朱翊钧对张居正的补充意见非常认可,确实武力威胁必不可少。
朱翊钧看向了万士和问道:“大宗伯,这忠烈的抚恤可曾安排好了?若是有人再敢吃绝户,以非刑之正,论谋逆大罪,刘晨晓、刘晨明那个叔父,吃了绝户,还敢和贱儒一起鼓噪风力,朕悔当初没杀了他。”
万士和立刻说道:“刘晨晓那个叔父已经和贱儒一道去了爪哇,忠烈抚恤,臣亲自去问了,并无差错,而且现在京营,每年都会把遗孀遗孤叫到京营来,由都督府都督询问是否有什么委屈,他们的父亲走了,大明京营就是他们的依靠。”
“好,好。”朱翊钧这才笑着说道。
大明皇帝去了祈年殿修省,廷议和操阅军马是一定会去的,其余时间朱翊钧就住在祈年殿,这里不比通和宫舒适,但也比风餐露宿的流民要好上几万倍了。
这七天时间,朱翊钧也没闲着,他动笔,把写了几年的阶级论的第三卷——斗争写完了。
张居正写完第二卷,第三卷迟迟不肯动笔,朱翊钧直接替他写了。
“送三经厂刊印,就写先生的名。”朱翊钧吹干了墨迹,确定最后篇幅是自己想说的内容,交给了冯保,让他刊印,刊行天下。
“陛下,要不问问先生?”冯保接过了最后一篇,面色凝重的说道:“陛下啊,先生真没这么胆大包天啊。”
大明皇帝才是天下第一号反贼!
这第三卷的内容,已经确定了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大明必亡。
这玩意儿,张居正都不敢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冯保可是记得第二卷分配写出来后,张居正直接烧了,就是他得到了四个自然而然的推论,朘剥和阶级是不正义的、暴力斗争是正义的、暴力斗争的必然和王朝轮回、生产资料再分配的必然性,这些正义和必然,最终指向了第四个推论,帝制必亡。
第三卷《斗争》,还只是大明必亡。
朱翊钧摇头说道:“无碍,让大明再次伟大,也不必一定是大明,可以是中国。”
“陛下…”冯保再俯首,没有再劝了,而是遵循了圣旨,这事儿他冯保劝不动,让张居正来劝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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