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时天已经黑了,李宝庆和几个同学正咋咋呼呼的打牌,一见胡易如此狼狈,赶紧围上前询问。彭松和乌干达人也从隔壁跑过来,指着胡易衣服上的血迹大呼小叫。
胡易挑重点简要说了几句,脱下沾血的外套搭在椅背上,筋疲力尽的往床上一坐,逞强笑道:“没事,我抗揍,就是有点累了。”
胡易在玛季人缘不错,听说他挨了打,楼里的中国学生们纷纷带着酒精棉、创可贴、云南白药跑来探望。虽然胡易自己也备着充足的药品,但心里还是感到十分温暖。
巴音、柿饼脸和达姆等一众外国朋友也来表达了问候,等到同学们陆续离开,胡易倦怠的往床上一躺,身上不少地方开始隐隐作痛,整个人懒洋洋的一点不想动弹,但又感觉紧绷绷的很不舒服。
刚打算起身去洗个澡,门外又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彭松跑去把门打开,进屋的竟是巴音的朋友,之前那个买牛肉的蒙古女孩。她手中托着的盘子上搁着拳头大小的一块生牛肉,旁边还摆着一只刀子。
“安东!你怎么样!感觉如何?”女孩儿浑厚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我带来了你喜欢的牛肉,吃牛肉有助于身体恢复!”说着将盘子放在床头柜上,殷切的看着胡易:“吃,快吃。”
那块牛肉上隐隐还渗着谈红色的血水,胡易本来是挺饿的,一见之下立刻本能的联想到了警察局厕所镜子中自己的模样,不禁稍觉反胃:“不,我不想…”
“你不想?”女孩儿脸上现出淡淡的失望之色。胡易心中不忍,忙改口道:“我受伤了,没有力气,过会儿再吃。”
女孩儿恍然大悟,忙抓起刀子麻利的切下一块,用刀尖挑起送到他嘴边:“来,我帮你,吃吧!”
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气直冲鼻子,胡易看看明晃晃的刀子,又瞥瞥女孩儿充满期待的神色,屏着呼吸张嘴将那块肉咬下,胡乱嚼了几口便匆忙咽下,含含糊糊的强颜欢笑道:“真…真好吃呀!”
女孩儿圆圆的脸盘上瞬间浮现了欣慰的笑容,伸手又要去切,胡易忙拦住她:“等,等一下。我想先去洗澡,过会儿再吃,非常感谢你。”
女孩儿点点头,心满意足的走了。胡易将剩下的牛肉端进厨房,拿起杯子猛喝几口水,心中有些感激,又略微有些歉意。随即他脱掉衣服去厕所冲了个澡,顺便检查一下身体各处,发现除四肢有几块淤青之外并无大碍。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刚才那一小块牛肉落肚,竟然感觉恢复了不少精力。从卫生间出来,换上一条新裤子,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旁边的彭松突然喊道:“啊!易哥,你的后背!”
“咋了?”胡易扭动一下僵硬的背部,感觉稍微有点酸痛。李宝庆探头瞧瞧,皱眉道:“有好多印儿,像是被棍子抽的。”
“是吗?”胡易背对镜子扭头去看,果然背上横七竖八印着不少纹路均匀的紫痕,一看之下便想起了警察给他看的螺纹钢,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原来这帮孙子真拿钢筋打我!警察给我看凶器的时候我还不相信!”
“钢筋?!你神经坏死了吗?钢筋打在身上都不知道?”李宝庆伸指头在他背上按了几下:“奇了怪了,这钢筋看着可挺粗啊,你小子干干巴巴的没几两肉,咋没给你打断几根肋骨呢?”
胡易心里清楚肯定是因为地铁内空间太过局促,对方手上难以发力所以伤的不重,口中却昂然道:“这叫铁骨铮铮,别看咱长得瘦,浑身是肌肉,寻常家伙伤不了我。”
李宝庆嘿嘿一笑:“都被揍成这熊样了还不忘吹牛逼,看来你屁事儿没有。”
胡易攥拳曲肘摆了个架势:“金钟罩铁布衫听说过吗?咱虽然没练过,但奈何天分过人呀!”
正吹的天花乱坠之时,身后传来“呀”的一声惊呼,三人一齐扭头,见于菲菲大步冲了进来,指着胡易的后背道:“哎呀!你…怎么被打成这样?”
胡易忙穿上衣服,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宝庆抢先笑道:“没事儿,他练铁布衫呢,专门请人拿钢筋砸的。”
于菲菲嫌李宝庆开玩笑不分时机,嗔怪的斜了他一眼,然后凝目看着胡易:“脸上破的挺厉害,我找人借了瓶红药水,先给你涂涂,再粘创可贴。”
胡易一甩头发,露出潇洒的笑容:“不用涂,都是皮肉伤,小意思!我愈合能力强,明天就好了。”
“涂点药杀菌,不然伤口会感染的!”于菲菲不由分说将胡易按在椅子上,仔细用棉棒在他皮肤破损处涂抹红药水。
胡易心中暖洋洋的,斜眼见李宝庆和彭松站在两旁盯着自己,又感到一阵不好意思,轻轻咳嗽一声:“你俩别傻站着看热闹。我饿了,赶紧去下点方便面。”
于菲菲忙摇摇头:“不行!怎么能吃方便面呢?你受伤了,需要补充营养。”
李宝庆干笑道:“俺们家最有营养的就是方便面了。”
彭松凑到胡易身边:“易哥,我去楼下买只鸡,给你炒辣子鸡咋样?”
“不行!受伤后不能吃辛辣的!”于菲菲对李宝庆道:“你去蒸米饭,我去市场买点排骨,回来给他炖炖吃。
“哪能让你去呢!”李宝庆转身去穿鞋:“还是我去买吧,老胡刚出了事儿,我可不放心你自己出去。”
于菲菲笑道:“算了吧,光头党不打女人,我出门比你安全多了。”
两人还要争执,胡易开口道:“哎哎,天都黑了,你们谁也别出去。厨房不是有块牛肉吗?切开炖点土豆就是了。”
“对噢,倒也是。”李宝庆咧嘴笑了笑:“不过万一过会儿蒙古妹子要回来喂你咋办?”
“就说我都切着吃了呗!你替我作证。”
李宝庆乐呵呵的进厨房去忙活了,于菲菲看着胡易涂满红药水的脸,轻声叹道:“你呀,以后出门小心点。”说罢抱起他挂在椅背上那几件沾血的脏衣服:“我拿回去帮你洗。”
“等等!”胡易起身从外套口袋中掏出那张写着萨沙电话号码的小纸片,左右看看,随手翻开枕边的《三国演义》夹了进去。
第二天起床后,胡易径直来到宿舍的校医务室,老校医将他挨打的地方检查了个遍,手扶眼镜瞅着他:“都是皮外伤,过些日子就好了。还有其他地方感觉不舒服吗?”
胡易活动活动四肢,又晃晃脑袋,皱眉道:“头,有一点疼。”
“噢,那你需要休息,多休息。”老校医大笔一挥,开了两星期的假条。
挨了这么一顿胖揍,胡易乐得在家多歇几天。不过他心里还是充满矛盾的,一方面近两个月来部分课程对他这个学渣的信心造成了严重打击,去上课简直比受刑还难熬,趁机休息休息倒也轻松自在;另一方面却又担心自己的功课愈加跟不上。
虽说是休病假,但胡易并没太荒废时光,白天在宿舍抱着课本和字典自己琢磨研究,晚上还要借于菲菲的课堂笔记来补补课。年轻人康复能力强,不到一周时间他的身体就已经痊愈,立刻迫不及待的重回课堂,一门心思想着如何通过期末考试。
可惜很多事情仅凭主观意愿和嘴硬是没用的,那些与数学有关的内容对他这种超级大学渣来说就像盲人摸大象、聋子看乐谱、猿人学编程。书本上的字母和公式一笔一划自以为看的挺明白,进到脑子里就变成了一团浆糊,听老师用俄语一讲更是懵头转向,方才发现与自己的理解完全不是一码事儿,压根儿不懂什么意思。到现在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想要预科毕业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怎么办呢?”胡易焦头烂额的坐在床上喃喃自语,如果说之前他对学业还没有特别担心,如今则是切切实实感到了压力和苦恼。
“还能咋办呢?没办法,现在课上讲的那些玩意儿根本听不明白。反正我八成是没希望毕业了,爱咋咋滴吧。”李宝庆背靠窗台下的暖气片蹲着,用手里的酒瓶子轻轻顶着门牙。他眼下情况比胡易还要糟,各门课程一塌糊涂,不知不觉便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我估计也没戏。就算能撞大运把毕业考试对付过去,入系之后肯定更加狗屁不通。”胡易起身走到窗边呆呆望向远处。莫斯科已经进入了昼长夜短的季节,晚饭后天色依旧还是亮的。
“你也没戏?”李宝庆盯着脑袋上方的晾衣绳愣愣发呆:“我记得刚到莫斯科那天你说的信誓旦旦,过不了考试就上吊。你看这绳子栓的够结实吗?”
“滚,说正经的呢。”
“正经的?正经的就是我学不下去了,想回家。”李宝庆心烦意乱的抬头看着胡易:“老胡,你想家吗?”
“我还行。”胡易轻轻一跃坐上窗台,荡悠着两条腿喝了口啤酒:“就是上课太费劲,日子怪无聊的。”
“我现在感觉过的特别没意思。听不懂课就算了,平时吃也吃不爽,玩也玩不痛快,出门走路还提心吊胆的。这半年多能记住的事儿除了打架就是打牌,干脆回国算了。”李宝庆把腿一伸,气哼哼的颓然坐倒在地:“我现在真后悔,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国内上学,跑这儿来受这份罪干啥!”
胡易斜了李宝庆一眼:“说实话,我在这破地方也呆烦了。可是咱就这样回家,咋跟爸妈交代?几千美元算是扔水里了?”
李宝庆使劲儿拍拍脑袋,满脸苦闷:“我也正发愁呢。我爹要是知道我现在这样儿,非得揍死我不可。”
“是啊。就算爸妈不说什么,这么灰溜溜的回国也太丢人了。”胡易怔了一会儿,忽的跳下窗台,盘腿坐在李宝庆身边笑着叹了口气:“我倒还有个办法,咱们俩明年换个学校重读一年预科。”
“换学校?”李宝庆眨巴两下眼:“换学校…能保证预科毕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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