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浦家集

“快报！快报！腾龙蒸汽公司第二期“动城”工程正式开启，城区预计再铺设十万台蒸汽机！先生，您好，要买报吗？”

“来嘞！您瞅一瞅，看一看嘞！新到的西洋国美女牌香烟。美女，抽烟吗？”

“叮！叮！”

“动车到站啦！上车一块，不要拥挤！”

“我黄包车五毛！码头也去！”

……

深夜的浦家集灯火通明，街上人来人往，依旧拥挤热闹。

买馄饨的小贩儿，向上推了推瓜皮小帽，顺手用搭在肩上的抹布擦了把热汗，接着往挑担下的炉灶中又扔了一把柴火，锅里的水沸了，白雾腾腾。

田不满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他睁开眼，首先注意到的，是沿着宽阔黑色马路而建的高大建筑，那些建筑外表大多呈现米黄色，奇特的造型与西洋的教堂类似，从里面走出来的男女也都西装革履。

他扭头，看着欢声笑语，来往不停地人群，蓦地自语道：“该是做梦吧…要不然，这女子在大街上走，哪儿能不穿裤子呢。”

突然，一辆庞大的黑色铁皮怪物，从不远处的铁轨上呼啸而过，带起的凛冽风声，将他的左耳刮得生疼。

“不是梦！”

田不满身躯一震，登时站了起来，厉声喝道：“你们这里也被小洋鬼子占了！”

“哪儿打仗！要打仗！”

黄师爷砰一声踩下刹车，连滚带爬地掉到路上，接着钻到车底，露出脑袋，惊恐地四下巡视。

“诶呀，田大哥，你怎了。你瞧，这儿多好看啊！”

小红勒停了马，好奇地东张西望，欣喜地打量着眼前的新世界。

“晓得伐，乡下人。”

“神经病！”

一群人停下，又走过，对三人留下几个白眼。

黄师爷松了口气，重新回到驾驶位上，将车启动后咧嘴道：“仙长啊，你可吓死我了，洋人哪里打来了嘛！”

“如果洋人没打过来，那你们这城里盖的怎么全是洋人住的房子！”

黄师爷一愣，接着语气自豪地解释道：“三十年前，浦家集要规划新市区，一群外国人抢着竞标，脑袋都快打破了。最后，时任浦家集知府的林天生一拍脑袋说，你们谁都别抢，先一人盖一块地。谁弄得好，就把这差事给谁。最后，您猜怎么着？”

田不满没说话，一旁的小红俯下身子抢答道：“该不会等他们弄完，这新市区也就建好了吧！”

黄师爷大笑，“红姑娘聪明！那群洋人就知道傻干，没要钱，没要人，等他们把分给自己的那片地打理完，这新市区也建了个七七八八，狠狠坑了那帮洋鬼子一把。”

“那洋人就能忍得下这口气？”田不满开口了。

“忍不了又能怎么样？都指着我们大衍国吃饭呢，敢跟我们摔碗，那就直接掀了他的饭桌！”

田不满闻言一愣，接着心中五味杂陈。

长得都一样，说的话写的字儿也一样，但这命数差得也太远了。

随之，他对那位林知府也油然升起几分敬佩，跟洋鬼子斗法，还占了便宜的，都是好汉。

突然，小红抬头一指，喊道：“那是啥！”

田不满抬头看去，只见一条鲸鱼似的深色影子从灰蓝的天空中缓缓飞过，发出如梦呓一般的呜呜巨响。

漫天的宣传单从上面撒下来，飘飘扬扬地落入城市之中。

忽地，其中一张盖到了田不满的脸上，遮蔽了他的视线。

“嘉图电影公司就是有钱啊，包下这腾龙蒸汽公司的吞天号飞艇替他们洒宣传单，估计一次就得花两三万块钱吧。”黄师爷唏嘘不已。

“飞艇是啥？”小红问道。

黄师爷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山野村夫啥也不懂，他考虑了一会儿，解释道：“就是用机器做成的大鸟，能飞！不过现在技术还不成熟，顶多在天上飞个二三十里，就得降下来检修。”

田不满将盖在脸上的那张宣传单拿下来，只见上面用黑白笔触，画了一个面容惊恐的年轻女人。

她蜷缩在房屋角落，一个巨大的人影将她的身躯笼罩。

图上人物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应该不是画的，而是传说中的照片。

照片下方的文字写道：由林妙婉小姐主演的第三部电影《惊梦蝴蝶》即将于天元历1878年9月16日上映，届时欢迎您来观看。

又听到了腾龙蒸汽公司的名字。

他随手将宣传单扔出去，想起了枯槐岭上那具尸骨。

这次既然来了浦家集，还得去打听一下他家人的消息，将他的死讯告知。

黄师爷在街上左转右转，最后驶入了一条僻静的大街，将车停在了路旁。

田不满看一眼，对面大楼门柱前钉着的黑色竖牌：浦家集市政府联合办公处。

“你的朋友就在这儿？”

“没错，二位请随我进去吧。”

黄师爷笑着，神色有些急不可耐。

田不满点点头，转身下了车。

来的路上，黄师爷告诉他，说自己在浦家集有条过硬的人脉。

他想知道的消息，此人一定有办法弄到。

小红将马拴在路旁的白杨树上，跟二人一同往大楼走去。

三人刚走到门口，突然从暗处闪出两个白衣士兵，手举火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田不满上下将他们打量一眼，底盘扎实，膀大腰圆，看来都是练家子。

“官家重地，闲人不得靠近！”

一人喝道。

黄师爷满脸谄媚，笑道：“我们可不是闲人，劳您二位向林先生通禀一声，就说离水县的黄仙霸黄师爷来了。”

“哦？师爷？”

两人相视一笑，不屑道：“师爷连半个官儿都算不上，也想进这里？”

“让你们去就去，两个站岗的，摆什么狗屁架子！师爷都不算官儿，你们两个又算什么东西！”

真是小人如鬼！

田不满闻言当即呵斥。

两人闻言勃然大怒，“这道士是来闹事的！”

或许是伺候大人物伺候惯了，二人将自己也当成了大人物。

根本没将田不满这衣衫破旧的小道士放在眼里，说话就将枪口顶在了他的胸膛上。

“你们要干嘛！”小红满脸愤怒地迎了上来。

“诶呦！放下！放下！这是干什么！”黄师爷冷汗涔涔，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田不满一脸不屑，他暗自运起了硬甲术。

若这两人开枪炸了膛，将自己弄死了，那可不关他的事。

话说回来，不问青红皂白，随意当街射杀良民，死了也活该！

正当两方较劲时，一道高挑的人影大步从楼内走出，他高声喝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