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你过来了?”高乃依望向约翰德维特,见他已经调整好状态、神色如常、面带微笑,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抱歉呐,各位。”约翰德维特朝高乃依点点头,这才快步走了过来:“正好收到一封急信,怠慢了两位,真是抱歉!”
“不要紧…您有事就先忙,不用在意我们。”尼尔笑着站起身,跟约翰德维特握了握手:
“您也很不容易啊,难得周末休息,还有急事要处理,不像我…今天在您这儿混吃混喝,过两天又去别处骗吃骗喝…”
“瞧您说的!您去到哪里、大家都好吃好喝的招待,那是您的面子;
要是换成我,想去骗吃骗喝、人家还不乐意招待呢!”
约翰德维特同样嘿嘿一笑:“话说回来,您怎么会跟安德里斯先生一起过来?”
“这不是顺路嘛?我要来海牙,安德里斯先生正好要回阿姆斯特丹,就给我带带路。”
尼尔同样打着机锋:“话说回来,您刚刚说收到急信,又请了高乃依先生过来,不会是…西印度公司,出了什么事?”
“不会不会,西印度公司好得很呢!”约翰德维特随意的摆摆手,在尼尔对面、高乃依跟安德里斯中间坐了下来。
“那就好…”尼尔点点头,随即再度开口:“刚刚安德里斯先生说到阿姆斯特丹银行的设想,您有什么看法呢?”
“此前,阿方斯先生不是给我写信了么?”约翰德维特微微一笑:
“那时候,阿方斯先生的设想、是从阿姆斯特丹银行分离出国内业务,由我们独立组成一个国家银行;
可今天安德里斯先生一说,阿方斯先生的设想似乎有了变化,想要一步到位、把阿姆斯特丹银行分拆成多个小银行?”
“确实如此。”尼尔再度点头:“阿姆斯特丹银行的体量太大了,牵扯的债务、债权人跟负债人也非常多;
如果不把这些债权分离,不把还能运转、盈利的业务分离出来,银行的资金很快就会耗尽,到时候…就算是阿方斯先生,也救不了它。”
“此前,我跟阿方斯先生进行了深切的探讨,我们接受承兑券在荷兰流通,而阿方斯先生、也应当允许荷盾在北方流通。”
约翰德维特淡淡回道:“现在,阿方斯先生是打算不认账?亦或者…干脆毁了阿姆斯特丹银行,就不需要接受荷盾了?”
“约翰,话不是这么说的。”尼尔还没开口,安德里斯先急了:
“阿方斯先生答应的、是允许荷盾在北方流通,又不是一定得通过阿姆斯特丹银行;
再说了,现在阿姆斯特丹银行困难重重,我们必须先度过难关,再考虑别的。”
“我们讨论过,联省政府为阿姆斯特丹银行付出很大的心血,而且…荷兰人民对这家银行,也有深刻的感情。”
约翰德维特死死地盯着尼尔的眼睛:“我们能接受的、就是把属于银行家的那一部分股份、从银行分离出去;
我们可以提供一部分业务给他们,也可以分割一部分股权、债权给他们,但这需要详细的谈判,需要确保国家的财富不受损害…”
“人民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大议长先生。”尼尔淡定的摇了摇头:
“您住在大别墅里,喝着美酒、赏着风景,根本无法理解、我们穷人的痛苦!
此时此刻,多少家庭濒临破产?他们毕生的财富,都被锁在银行的账本上!
对于我们荷兰人来说,家庭永远是第一位!我们必须拿到钱、用来养家糊口!
国民大会议的老爷们,兴许会觉得,银行早一天开门、晚一天开门,都不会影响他们上班下班,更不会影响他们拿津贴;
可我们呢?我们这些为国家缴纳税收的可怜人,谁来保护我们的权益?银行一天不开门、我们的家人吃什么、喝什么?”
“…”约翰德维特听得直翻白眼,他就知道、尼尔肯定又是玩这一套!
他亲自授予尼尔“荷兰荣誉公民”的身份,现在只能眼看着、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一边以荷兰人自居、一边祸害荷兰人…
问题是,从字面意义上看,尼尔说的、确实没毛病。
有钱人家是扫扫地缝、都能吃三年,真正的穷人、就是家徒四壁;
因此,阿姆斯特丹银行不开门,对富人来说,最多是少赚了一些钱;可对穷人来说,真可能把他们一家老小都饿死…
现在还只是尼尔、只是在他家里说说,要是约翰德维特不接受,那么…也许过两天,就是由霍根霍科、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表演讲了!
“银行当然得尽快开门,这也是约翰应尽的责任,不过…现在国家也很难拿出钱…”
高乃依深深的望了约翰德维特一眼,又转头看向尼尔:
“我想,阿方斯先生可以先为银行注资、让他们先挺过难关?
等国家安排好一切,再以阿方斯先生的注资份额、折算成新银行的股份?”
高乃依的提议,很明显取巧了。
他想让阿方斯出钱、让阿姆斯特丹银行挺过挤兑危机,也以此堵住尼尔的借口,让人民不再为生计发愁;
此外,这笔注资可以盘活阿姆斯特丹银行,让联省政府有足够的时间、去抢救银行,帮他们解决更多的问题;
直到最后、把能解决的问题都解决,再从基本转危为安的银行拆解出最难解决的麻烦,打包卖给阿方斯、用以抵债。
这看似满足了阿方斯收购阿姆斯特丹银行、亦或者拆解银行的意图,可主动权,却完完全全掌握在约翰德维特的手里!
显而易见,尼尔不会接受这样的提议…
“您的提议…很有建设性,不过、您不太了解阿方斯先生。”尼尔露出古怪的笑容:
“阿方斯先生对一切低效率的事务、可谓是深恶欲绝,今天能做好的事、他很少拖到明天;
而联省政府、特别是议会这样的低效率机构、在阿方斯先生面前,只会得到“尸位素餐”的评价;
只要还有另外的选择,阿方斯先生都不会选择无休无止的开会、讨论;
更巧合的是,解决大公司的亏损问题,我们已经有一个成功的案例:西印度公司;
在多方扯皮下,西印度公司亏损长达四十年之久;可在阿方斯先生的大刀阔斧之下,仅仅过了几个月,它就开始盈利了。”
“不错!在阿方斯先生大刀阔斧的改革下,西印度公司迅速扭转亏损、重新盈利。”
高乃依点了点头:“可阿姆斯特丹银行不是西印度公司,它的体量大了几倍、十几倍;
如果草率的大刀阔斧,很可能导致银行遭遇更大的危机,彻底的破产…”
“难道不大刀阔斧,它就能扭转危机、不会彻底的破产?”尼尔摇了摇头:
“银行有很多坏账,这些坏账侵吞了银行的财富,却不能创造任何价值;
如果继续把它保留在报表里,银行的现金流也会被拖累,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周转危机;
即便用各种手段缝缝补补,也是用各种手段去粉饰这些坏账,并没有解决它们;
显而易见,我们需要一次阵痛,把它打包出售出去,兴许会亏一笔,却也能回收一笔资金;
哪怕是回收一个铜板,也是给银行多创造一个铜板的收益,情况也只会变得更好!”
面对尼尔的强词夺理,高乃依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了,只能转头看向约翰德维特;可约翰德维特、又能说什么?
尼尔说的没错,那些坏账、烂账,如果不进行清理,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粉饰太平,到头来,该爆的雷还得爆…
更别说,西印度公司的爆改、也确实证明了大企业那死而不僵的韧性:
西印度公司被扒掉60%的资产,又卸下来几家新公司,连破铜烂铁都被捯饬捯饬拿出来卖掉,结果呢…去掉那么多成本后,它反而活了!
由此可见,去掉那么多管理层、那么多不知所谓的成本后,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分分钟就能满血归来…
对应到阿姆斯特丹银行上,把银行分离出不同的板块,就可以一次性的、将不良资产全部剥离,让其他板块轻装上阵;
此外,国内业务一心为国家服务,不求赚钱,不亏就行;国际业务给国际银行、商业投资给商业银行,则可以让它们全心全意去赚钱!
更别说,阿姆斯特丹银行本就是一个年利润上千万荷盾的暴利企业,这么一捯饬,只要三年五载的,爆亏的部分、全都能赚回来!
“如果…我们把债权单独分离出来…”约翰德维特深深的望了尼尔一眼:“阿方斯先生,愿意收购它们吗?”
“阿方斯先生当然会收购这些债权,但这远远不够。”安德里斯再度抢话:
“我们还需要得到国际业务跟一部分商业投资,我们得成立一个更加纯粹的商业银行才行。”
“您也是这样的看法么?尼尔先生?”约翰德维特没有搭理安德里斯,而是直直的望着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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