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乎他的预料,这“朝圣之路”,看起来…更像是搞钱之路?
在文章里面,各种笔墨都是指向了贸易!
他们强调,这条“朝圣之路”要尽可能宽敞、坚固,可以让两辆四轮拉货马车并行无阻;还强调这是“主的旨意”,是不需要纳税的“朝圣之路”!
大概…也只有法国人,可以理直气壮的把“朝圣之路”的免税属性公之于众了吧?毕竟…他们可是天主教长女啊!
那如果…他们真是为了搞钱呢?
先用奥通家族改信、把阿拉斯大主教忽悠到加莱?再用阿方斯的“重生”事迹,忽悠阿拉斯大主教授予他“可敬者”的待遇;
而有了“可敬者”,再借机修通“朝圣之路”,不但打通了他们跟法兰西其他大城市的商路,还是免税的?!!
“这儿还有一份。”然而,又有一个股东,又递上来一张纸:“这是我们这几天收集的报告。”
约翰德维特的眉头已经深深皱起,他接过这份报告,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份市场资金流动的统计报告!
从三天前开始,阿姆斯特丹每天向格罗宁根净流出超过5万荷盾,这是最近五年来,第一次有如此大规模的资金流向格罗宁根;
与此同时,VOC、钾碱这两大产品价格逐渐下跌,其中从VOC出逃的资金、跑去支援钾碱,而从钾碱出逃的资金、跑去买法国公司的公司债?
从昨天开始,就有大规模的法国资金开始预约转向加莱,他们似乎已经嗅到加莱的新一轮商业大爆发,想要冲进去做投资?
从这份报告中,约翰德维特已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大恐怖:银根被迫收紧!
一边是资金外逃、去法国、去格罗宁根、去任何有机会赚钱的地方;一边是市场资金短缺,阿姆斯特丹银行惨遭进一步的挤兑!
“您看到了吗?”弗朗西斯科一脸苦涩:“这才是法国人的手段,他们把市场上的钱抽走了,我们要应对挤兑,就得用更高的利息借钱…”
“从这份报纸上看,法国人…现在越来越极端了,商人们…还愿意去投资吗?”约翰德维特拿起那份加莱城市报,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现在很多人都愿意投资!还有…这不代表法国人变得极端了,恰恰相反的是,他变得更宽容了。”另一个股东开口道。
“嗯?”约翰德维特一头雾水:这哪里宽容了?
“是这样的,奥通家族并没有完全改信,安东尼?奥通没有参加改信仪式。”
弗朗西斯科开口道:“但…由于改信,索瓦二世?奥通,不,应该叫索瓦二世?阿涅斯,他刚刚被晋升为格拉沃利讷镇长;
阿涅斯家族打开了他们的政治前途,而安东尼?奥通…很显然,他还会维持着他们的信仰,他们的生意;
还有,阿方斯先生成为天主教的“可敬者”,这突破了一直以来、法国本土宗教界对他的非议,很多宗教人士认为、他有改信的倾向;
现在阿拉斯大主教对他的认可,就解决了加莱宗教方面的顾虑,商人们知道,天主教不打算阻止阿方斯先生、跟我们做生意。”
这一点,约翰德维特是认可的。
阿方斯有了“可敬者”这个护身符,就意味着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新教徒做生意,也不用担心、哪天就被宗教裁决所找上门;
而成为“可敬者”,又意味着阿方斯绝不可能再改信,那么…一些对新教徒有厌恶心理的天主教信徒,也会逐渐跟阿方斯合作;
总的来说,就是阿方斯这一次表态,非但没有把自己的路子堵死,反而把路子走宽了!
最奇葩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阿方斯是坑了荷兰人跟英国人的;可他本人…又从没有明显的宗教倾向…
总的来说,他确实为天主教、为法兰西做出卓越贡献;与此同时,他也不仇恨新教徒,不用担心他会受宗教影响、粗暴的对待新教徒。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大家会觉得、加莱会迎来新一轮商业大爆发,并愿意对加莱追加投资…
“那么…现在,阿姆斯特丹银行,有多少资金缺口?”约翰德维特低声问道。
“四…四百万…”弗朗西斯科苦着脸:“如果…再来一些不好的消息,恐怕就不止了。”
“其他银行的款项拆借呢?”约翰德维特又问道。
“现在整个股市都在大面积杀跌,再加上钾碱资金出逃,很多银行…也面临着抵押股票的爆仓问题,他们现在根本不敢把资金外借…”
又一个股东哭丧着脸:“还有该死的安德普,他正在跟其他银行洽谈合作,让那些银行跟他合作承兑券业务;
我们听说,最近加莱的承兑券一下子少了很多,当地开始被迫再次投入金银铜币,把市场上的金银铜也买走了…”
“加莱…承兑券少了?”约翰德维特更加懵逼:“这又是为什么?”
“被送到北方了,据说西尼银行印刷的承兑券不够用,只能把加莱本地的承兑券抽起来,运输到北方去;
因为市面上承兑券紧缺,最近半个月,商盟又换成用铜苏发薪水,现在从荷兰倒运承兑券回加莱去,还能赚钱!”
“赚…钱?”约翰德维特越听越觉得魔幻!
“不错,赚钱。”弗朗西斯科点了点头:
“安德普先生提供的那批承兑券,在荷兰是1荷盾能换140-150生丁,而在加莱,现在95生丁能换1利弗尔;
只要用10荷盾去换取生丁承兑券,再拿到加莱去,就可以换15利弗尔,净赚3利弗尔;现在码头有很多小金匠这么干。”
阿方斯向荷兰投放承兑券,让荷兰的市民换走荷盾,再用利弗尔回收这些承兑券?
这是不是意味着…阿方斯在用利弗尔换走银行的荷盾?又是否意味着…荷兰人民正在被收割汇率差?
猛的,约翰德维特发现了更可怕的事:
一个人知道汇率差,很快就会有十个、百个人知道汇率差;也许要不了多久,整个阿姆斯特丹都会知道,其中存在汇率差?
当更多的人知道汇率差后,人民就不再愿意以低廉的价格换出承兑券,而加莱、也会逐渐压低收购价;
最终,两边的汇率差会降低到一个无利可图的临界点;也是在那个时候,荷兰人民,就会完全接受承兑券!
正如承兑券刚刚推出时的挤兑风波,这种汇率差,就是更加隐晦的挤兑;只是它更加可控,不会一口气把阿方斯手里的现金都换走!
这一瞬间,约翰德维特才明白:阿方斯现在也很难受!
他一边主动向荷兰提供承兑券,一边自己贴钱承受有利润空间的挤兑,以此来建立、荷兰人对承兑券的信任;
那么,他们又应该如何利用这场货币战争,在自己的血流尽之前,让阿方斯先流尽鲜血呢?
“大议长先生?”弗朗西斯科见约翰德维特的目光越来越亮,还以为他想出了好主意?
“我们确实困难,但阿方斯先生…也不容易!”约翰德维特重新有了底气:
“银行金库里其他国家货币还不少吧?拿出来,跟安德普先生换取更多的承兑券!”
“呃?”弗朗西斯科瞪大眼睛:“您在说什么?用金库里的钱,换承兑券?”
“如果安德普先生那里换不到,就去北方,去丹麦兑换!”约翰德维特眼睛越发明亮:“拿到加莱去,把利弗尔换出来!”
“您在开什么玩笑?!!”其他股东也被他吓坏了:“我们需要的是荷盾啊!”
“换到利弗尔,就跟金匠换荷盾,实在不行,就拿出来买黄金、买白银,铸造新的荷盾!”
约翰德维特眼珠子一转:“又或者,用利弗尔换弗罗林金币,从人民手中换取荷盾!”
“大议长先生,如果说、我们从人民手中换取承兑券,再拿去换利弗尔,那还有足够的利润;
可从北方换取承兑券,再换取利弗尔,还要再换取弗罗林金币、再换荷盾?”
弗朗西斯科把头摇成拨浪鼓:“仅仅是手续费,就要花掉20%,哪来的利润空间?”
“你们自己去换,为什么还要那么高的手续费?!!”约翰德维特也瞪大眼睛!
他真的想不通啊!
手续费,那是银行为了赚钱而设立的;可这一次、是要用汇差来加速对阿方斯的放血、让他在银行倒下之前、自己先倒下!
这本是保护银行的一种迂回战术,现在,这群银行家,还要跟自己讨论手续费?
“我就这么说吧,弗朗西斯科先生,我们是用这些承兑券,去换走阿方斯先生的利弗尔;
他现在是付出利差、来维持对承兑券的吸纳,如果我们大规模收割利差,他肯定受不了。”
约翰德维特不得不苦口婆心的说服他们:
“只要阿方斯先生撑不住,他就会停止对承兑券的收购,人民就会把手中的承兑券抛出去;
这会让承兑券的抛压加大,进一步挤兑阿方斯先生,他就只能向我们妥协,不再挤兑银行。”
“您是不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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