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腓特烈堡宫的宴会大厅。

轻柔优雅的音乐声中，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们正在此处欢歌笑语、翩翩起舞…

一群衣着略显朴素的荷兰商人与那群德意志顾问站在一起，一边小声交流着、一边对门口翘首以盼。

“法国人还没有过来。”为首的荷兰人看向身边的舒尔茨：“他们会不会…拒绝过来？”

“他们现在牢牢掌握主动权，我想…他们没有什么理由，做出如此不体面的选择。”

舒尔茨摇了摇头：“倒是您，彼得先生，您想好怎么跟他们沟通了么？那位列日阁下…非常善于狡辩。”

“我的老朋友们跟我说，他们几乎没有接触过这个人，他们接触的是尼尔?班加斯先生。”

彼得?马塞利斯摇了摇头：“他们认为，尼尔先生是他们见过的、最狡猾奸诈的法国人；

埃夫里森船长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他最近一次出风头，也不过是在费尔岛、表现得像是个海盗岛的岛主；

这位列日先生，充其量只是介于一个奸诈之徒与海盗之间，我想我有办法跟他沟通、只是…我担心他过于贪婪。”

“贪婪是原罪。”舒尔茨摇了摇头：“但我恐怕…他们罪孽深重。”

“过于贪婪的人，是会被地狱吞噬的…”彼得的声音有些飘忽，目光望向门口：列日他们来了！

“来了…”舒尔茨也发现了他们。

“走，我们去给他们敬杯酒！”彼得对着身后招了招，准备领着这一大群人、反过来给列日来个下马威！

“您好，马塞利斯先生！”谁知，他们还没走到列日几人面前，就先被马蒂亚斯叫住了：

“刚好，得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阿方斯先生的丹麦特使、列日阁下，还有共济会舰队的埃夫里森司令。”

“呃…您好！”被马蒂亚斯喊住的彼得等人，也不能再大摇大摆的围了过来，只能由彼得一人上前、给列日跟埃夫里森敬酒！

“怎么称呼啊？”列日鼻孔朝天，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好让您知道，这位是彼得?马塞利斯先生，他是丹麦首富，也是丹麦的荷兰商业领袖。”

马蒂亚斯微微眯起眼睛，朝他身后的那些荷兰人一指：“这一些，应该都是在丹麦做生意的荷兰商人。”

“哦？彼得先生？”列日大大咧咧的伸出手来：“您放心，我们是带着善意而来，阿方斯先生说了，一定得尊重各位，给各位留几分体面！

我是一个粗人，别人不体面、我是头疼的，但别人要体面，我肯定也给他留体面；请您务必要相信，我们没有任何恶意！”

“是是是…这当然…当然！”彼得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勉强跟他握了握手。

“这一位…我们好像见过。”列日用手指朝舒尔茨一指：“哪位先生来着？”

“是舒尔茨先生，陛下的国事顾问。”奥威特憋着笑，给列日搭了一个台子。

“哎呀哎呀！真是抱歉！”列日连忙上前来，双手猛的握住舒尔茨的双手：“非常抱歉、抱歉！一时想不起来了，真是抱歉啊！”

“您…您太客气了…”舒尔茨的脸面也挂不住了，什么叫“一时想不起来”？难道自己…就那么不值得被记住？

“中午在宴会上，您就已经提出很多担忧，结果…宴会后，陛下又提出很多担忧…”

列日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我们是带着善意来的嘛！善意！善意怎么会有担忧呢？

您得放一百个心，也让陛下放心，我们带着善意而来，也都是凭着良心做事的…”

“当然！当然…”舒尔茨尬笑着，想辩驳、又不知道怎么辩驳…

“对了，彼得先生是商业领袖，肯定对丹麦的商业起带头作用了？”列日又看向彼得：“您跟阿方斯先生合作过吗？”

“当然！这是当然！”彼得硬着头皮回道：“阿方斯先生的信誉，有口皆碑…”

“那就是了！信誉！最重要的就是信誉！”列日借机搞事情：

“今天中午的时候，舒尔茨先生还担心，人民不愿意接受阿方斯先生的承兑券；

您来说，彼得先生，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人们相信阿方斯先生、相信我们的承兑券？”

“呃…”彼得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连忙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承…承兑券…这是？”

“就是阿方斯先生发行的债券，您就说，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人民信任阿方斯先生？”列日冲过来，双手按住彼得的肩膀！

“这…这…”彼得吞了吞口水：“列日先生…这么大的事…恐怕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彼得先生，时间就是金钱，您是打算浪费我们的时间、让我们亏钱吗？”列日顿时脸色一沉：“您这就太不负责任了…”

“不…不不…”发现列日在胡乱带节奏的彼得连忙纠正他：“我只是担心…这么大的一件事，不能匆匆忙忙的做，万一弄巧成拙，那就不妙了…”

“依我看，也不用那么麻烦。”埃夫里森这时候开口了：“彼得先生，您相信阿方斯先生吗？”

“当…当然…”彼得硬着头皮回道，他也知道，埃夫里森是在挖坑给他跳，可他要是说不，这件事会更加麻烦…

“那就行了嘛！您信任阿方斯先生，那您来为阿方斯先生担保，人民信任您、不就也会信任阿方斯先生了？”列日咧嘴一笑。

“真是惭愧至极，人民…并不信任我…”彼得一脸苦涩的摇头，把列日堵的哑口无言！

这就是…魔法打败魔法！

“那人民信任谁？”见列日直接愣住，埃夫里森却是眼珠子一转，便开口问了一句。

“人民恐怕只信任钱，金子，银子。”彼得继续摇头叹息：“这是一个世风日下的时代…”

“确实…世风日下的时代！”总算反应过来的列日，露出诡异的笑容：“人民不信任您，甚至不信任任何人，您知道，会发生什么嘛？”

“呃…嗯？”彼得的脸色顿时一变：列日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人民只信任钱，只在乎钱…那么…您的领袖地位…就会动摇啊！”列日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得意洋洋的走了！

走了…

彼得直接愣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列日扬长而去，去找那些丹麦贵族高谈阔论…

“彼得先生？”那群荷兰人围了上来：“发生了什么？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被众人这么一问，彼得的表情却越发苦涩：

他声称自己不被信任、所以…也没办法替阿方斯做担保，巧妙的“用魔法打败魔法”；

然而，列日掉了个个，点出他没有被人民信任，也就失去阿方斯的青睐；这个商业领袖名存实亡，他们…也不想跟彼得谈了！

这一次，他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其实大家都知道，不管他们接不接受，阿方斯都会强制推行承兑券；

再说了，最终大量持有承兑券的，其实是丹麦人，对他们的利益也没什么影响；

可现在，就因为投机取巧、半点让阿方斯利用的机会都不留，他们反倒被踢出局了！

也不一定是踢出局，但至少…只要有马蒂亚斯在，法国人就会扶持德海尔家族、让他们在哥德堡重建新的商业秩序！

这时候，彼得也发现…现在不是丹麦、不是马塞利斯家族的一言堂，瑞典的失势、让德海尔家族必须抱上新的大腿！

一旦布胡斯至斯科纳这四个省份的地域加入丹麦，原本属于瑞典的一大批荷兰商人，也会摇身一变、成为新的丹麦商人…

而这些人、自然会团聚到德海尔家族麾下，只要德海尔家族再努力一点的挥动锄头，很快…就会有更多人向他们倒去…

“彼得先生？”舒尔茨也忍不住打断他的思绪。

“您说得对，他确实很不好对付。”彼得深深的望了列日一眼：还好，还好他有b计划，看来…他得尽快跟埃夫里森搭上线…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我们还跟他谈判么？”舒尔茨露出尴尬的神色，他也隐约感觉到，彼得似乎被列日拿捏住了？

要跟列日继续谈判吗？彼得也不知道。

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失去商业领袖的地位，更加不希望、列日选择扶持强大的德海尔家族…

可是…如果他要推翻这一切，要么是向列日妥协，还得给出比德海尔家族更高的条件；要么…他就必须证明、他在丹麦的影响力！

给出比德海尔家族更高的条件，彼得肯定是不愿意的，而且…德海尔家族比他有钱的多，兴许人家给的起的、他还真就给不起…

“我们得展现我们的影响力！”彼得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们的船来到哥本哈根，肯定是需要各种补给的，水手也会到处消费…涨价，我们马上让所有的补给品涨价！”

“所有？”商人们脸色一变：“只针对法国人？”

“不，全部涨价，我要在最短的时间、让整个哥本哈根都知道，离开我们，他们一天都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