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

昨天的那个女人来了，她带来了一个装着缝纫工具的小木箱，却没有带回那件毛皮。

“我的毛皮呢？”列日手里还拿着一块毛皮，面前还堆着一堆新收的貂皮。

“…”女人低下头去，什么也没说。

她自然知道，昨天自己把毛皮穿回家了；可她更知道，如果来到这儿，她很可能…再也没机会回家去。

为了尽可能保住财富、也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不但把那件毛皮大衣留在家里，今天还是穿了最破旧的衣服过来…

现在，列日找她要那件毛皮大衣，对她来说，仅仅是列日的一个借口，无论他要做什么，都总会有借口！

列日回过头来，见女人低着头没说话，眼睛顿时微微一眯：“你没听见我说话？”

“我…回家后，再给您送过来？”女人微微缩了缩脖子。

“呵…”列日摆摆手：“先看看这些毛皮吧，你需要多少毛皮，才能给我做件大衣？”

“如果是鞣制过的毛皮…一个礼拜应该可以做出来，没有鞣制的话…还得再加一个礼拜。”女人低着头回道。

“哦？你还会鞣制毛皮？”列日露出奇怪的神色：“用钾碱？”

“有钾碱最好，不然的话，用尿液或者盐，也是可以的…”女人依旧低着头。

“你身边，还有多少人掌握这门手艺？”列日眯起眼睛问道，能同时掌握制皮、制衣本领的人，在这年头、绝对是个合格的皮革匠师了。

然而，女人只是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我们想做毛皮生意，只是要找一批匠人，我们可以付薪水、给你们更多的食物。”见女人如此不配合，列日的眉头又是一皱。

“我…不认识其他人。”谁知，女人却给了他一个出乎预料的答案！

一个掌握制皮技能的人，却从没有接触过这个行业？还是说…她被驱逐出这个行业？又或者…她是外来的？

外来的？可她还有孩子？甚至会说瑞典语跟荷兰语？这让列日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那么…你是谁？”列日逼近一步！

然而，女人却飞快的从小箱子里拔出一把割皮小刀，警惕的看着列日：“你…不要过来！”

“鹿角刀？”列日的眼睛又是一眯：“芬兰人？”

“…”女人再度沉默，看着列日的目光、却是更加的谨慎！

“芬兰人，为什么会来哥德堡？我记得…瑞典人不是很喜欢你们，虽然…你们也算他们的臣民。”列日再度逼近一步：“你是芬兰的贵族？”

“你不是说…只是为你制皮吗？”那女人更加畏惧了，她捏着小刀的手都在发抖！

这一下，列日确定了，她确实是一个芬兰的贵族，或者说…部落的上层女人，所以她才能来到这里，会说荷兰语，又有制皮的技能…

“你是从部落逃出来的？”列日继续逼近：“你的部落被毁了？”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女人咬紧嘴唇，挥舞着手中的鹿角刀：“这跟你无关！”

“啪！”列日一把抢过女人手中的鹿角刀，又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放…放…放…”女人开始咳嗽起来，脸色也迅速由红变紫，无力的挣扎着。

然而这时，列日却又松开手，从女人无力的挣扎中，他可以确定，这女人确实没什么武力。

一个没有武力、又掌握制皮技能的流亡部落女人，看起来就很悲惨…

“咳咳…咳咳…”女人捂着自己的脖子，连连咳嗽起来：“你如果不需要制皮，我恐怕得走了…”

“走？你现在无路可走。”列日托起她的下巴：

“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还有孩子要养活，你就只能留在这儿、为我服务，懂吗？”

女人望着他，直直的望着；良久，她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古斯塔夫广场。

这里是哥德堡内堡门前的纪念广场，本来，这里还有一个古斯塔夫二世的雕像；然而…埃夫里森来了，它就成了埃夫里森的战利品之一…

“我们招募伐木工人，一天给1\/5瑞典圆（等价于4个苏）的薪水！”

一个商人站在那里大声吆喝着：“这是本城最高的工钱！最高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先生，能多给一点吗？这个薪水…www.youxs.org…”一个黑瘦的高个子年轻人走过来：“伐木是力气活…”

“我知道是力气活，所以我们发承兑券！”商人从身上掏出一叠生丁承兑券：

“拿着它们，可以去那些挂着黑旗的商店买东西，如果去挂黑旗的面包工坊，可以买2磅黑麦面包！”

“挂黑旗…”高个子年轻人转过头来，广场正对着内堡的那一侧，七八个营业的各类商店、全都挂上了黑旗！

“你瞧见了？那些商店都可以用承兑券！”商人再度开口：“这是今天推出的新规矩，挂黑旗的商店，都是法国来的老爷们许可的生意！”

“我…我还是拿1\/5瑞典圆吧。”高个子年轻人看着他手中的承兑券，宁可选择实实在在的钱币。

“随便你！”商人很是淡定，www.youxs.org、就可以雇佣一个伐木工人，他一定会赚大钱！

见商人很淡定，这年轻人反而踟蹰了，指了指商人手中的承兑券：“这些纸片…叫承兑券？”

“当然！这可是阿方斯先生推出的生丁承兑券！”商人亮出手中的承兑券：

“瞧瞧，这可是圣路易医护推出的债券，每年都可以拿分红的，圣路易医护知道吗？

那可是生产加莱可可的大公司，没有圣路易医护，我们早就死于黑死病了！”

现在他们倒是没死于黑死病，可也快要饿死了…

年轻人腹诽一句，点了点头，就转身朝远处的商店走去；他打算去打听一下，如果这些承兑券真的可以买更多的面包，他就决定选择承兑券！

然而，没等他走到面包工坊门口，就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带着几个跟班堵在那里，旁边还站着两个法国水手？

“这女人长得还行。”商人突然对着正在门口排队的一个少妇一指：“把她叫过来。”

“是！老板！”一个跟班就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对着那少妇一指：“你过来，我们老板要见你！”

周围的人都转头看向那少妇，又转头看向那个大腹便便的商人，见他正是面包工坊主，顿时齐刷刷的低下头，不敢多管闲事…

这让高瘦年轻人眉头一皱，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那个少妇就低下头，畏畏缩缩的朝商人走了过去：“您…您好…”

“你来买面包？”商人笑眯眯的看着少妇。

“是…是的…”少妇露出期盼的神色。

“你带了多少钱？”商人又问道。

“这…这些…”少妇摊开双手，露出几根小小的铜条。

商人伸出手，抓起这些铜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这才开口道：“这实在太少了，还不到一磅重，连最差的黑麦面包，也买不了一磅。”

一磅铜条换不了一磅黑麦面包，这听起来很魔幻，却在此时此刻真实存在，还让所有人觉得理所应当…

“求求您了…给我换一磅吧？”女人的脸色顿时一白！

在这个年代，面包都是按磅出售的，如果她的钱不足以买一磅面包，就意味着…她将什么也买不到！

“你可以拿去买一磅黑麦，煮一煮也够吃了。”商人摇了摇头。

“我…我…”女人的脸色却更苦了！

买面包是可以直接吃的，而买黑麦，她还得去煮黑麦粥；这需要付出额外的燃料，未必比买一磅黑麦面包划算；

如果遇上黑心老板、在黑麦里掺一点沙子或者粘土，一磅黑麦、怕是还不如一磅黑麦面包…

“25生丁。”一个水手突然用荷兰语说道。

“28生丁！我出28生丁！”另一个水手立刻抢着加价。

“该死！让给我！”前面那个水手生气了：“我出30生丁，另外…回头请你喝一杯啤酒！”

“成交！”另一个水手点了点头。

“这位女士。”商人对水手们点点头，这才看向那个少妇：

“介绍一下，这位是法国来的培里埃先生，是来哥德堡出差公干的，大概会在哥德堡驻留一个月的时间；

他觉得您很可怜，打算给您一些资助；如果您愿意…每天抽出一些时间陪陪他，他可以付给您20生丁\/天的酬劳，这些钱足够买2磅黑麦面包。”

“不！不！”少妇立刻变了脸色！

“您还是慎重的考虑一下，您现在只有这么多钱，就算买到一磅黑麦，您坚持过今天，明天呢？后天呢？”

商人循循诱导起来：“培里埃先生是个好人，他可是每天都给这么多；2磅黑麦面包，已经勉强足够您养活家人；

最重要的是，只有他一个，而且…只有一个月时间，您只需当成一份美丽的邂逅，这并不难…不是吗？

再说了…这是一份幸运，有很多人愿意接受这份馈赠；您如果拒绝了，对培里埃先生没有损失，但您…恐怕很难熬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