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跟斯宾塞伯爵前脚刚走，史密斯后脚就凑了上来：“安德森先生，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昨天晚上，我的人告诉我，斯宾塞伯爵大人跟约克公爵殿下的人走得有点近。”

安德森幽幽回道：“思来想去，我的沙龙晚会似乎没有殿下的人，我就抱以观望的态度。”

观望的态度，这是观望的态度？

史密斯翻了翻白眼，正想吐槽几句，猛的，他瞳孔一缩：约克公爵！

该死！这就全对上了！

约克公爵是海军上将，也只有他，能让海军的人去烧本杰明的仓库，还不担心被本杰明报复！

再往前推算，此前约克公爵带着舰队、去了一趟非洲，也是被共济会舰队打的抱头鼠窜，丢了整支舰队、狼狈的逃回伦敦；

阿方索恰好是阿方斯的朋友，他老爹又是给共济会舰队铸造火炮的亚索，约克公爵指使人去抢劫他，似乎也不奇怪；

克拉伦敦伯爵又是约克公爵的老丈人，也只有他，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顶风作案，还不怕查到自己身上！

可如果…真是约克公爵，斯宾塞伯爵知道他们那么多事，是不是也意味着，约克公爵也知道他们这么多事？

“安德森先生，您确定吗？”史密斯此时无比紧张，如果斯宾塞伯爵跟约克公爵真是一伙的，他们这些人，是可能因为反对国王而被逮捕！

“不管是真是假，我看还是小心行事。”安德森摇了摇头：“您难道看不出来，斯宾塞伯爵总是若有若无的、在打探我们的口风？”

这还用问？他们这几个人，不也在打探别人的口风？只不过，他们几个都有明确的立场，为自己的利益做事；

反倒是斯宾塞伯爵，怎么看，他都不属于任何一派，甚至于…跟他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费尔西、安德森跟本杰明是一伙的，劳伦斯、史密斯跟库珀是一伙的，斯宾塞伯爵呢？看起来横跨两个阵营，其实谁也没拿他当自己人！

“您这一说，我觉得，劳伦斯先生恐怕也有问题。”史密斯突然开口：

“他跟斯宾塞伯爵、麦克林早就是呢绒公会的朋友，当初，斯宾塞伯爵也是他带来的。”

“以我对费尔西大人的了解，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被他称之为朋友。”安德森摇摇头：“我从没听他说，您是他朋友。”

“呃…”史密斯脸色一僵！

“您别误会我不是要抨击您什么，仅仅是打一个比方，我认为，费尔西大人如果不够了解一个人，也是会很谨慎处理关系的。”

安德森摇了摇头：“再说了，劳伦斯先生跟库珀爵士的关系也不一般，如果他靠不住，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库珀爵士早就完蛋了。”

“斯宾塞伯爵跟本杰明爵士的关系也很不错，如果他靠不住…”史密斯皱了皱眉头：“不也是早就完蛋了？”

“如果他的背后是殿下，殿下有必要对付本杰明爵士么？”安德森摇了摇头：“但目标换成我们，就不一样了…”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约克公爵跟阿方斯的那些恩怨，大家都门儿清：

一个初出茅庐、大言不惭的菜鸡，带着一支耀武扬威的舰队出海，自以为是镀金去了；谁知道，正面撞上一个铁头娃，打了他一个半身不遂…

约克公爵这次惊天地泣鬼神的惨败，不但把英国人的脊梁骨锯了一截，也让本就不可一世的高卢鸡、越发的目中无人！

现在安德森都贴到他脸上耀武扬威了，约克公爵要是还什么都不做，才更像个没卵蛋的…

不过，如果约克公爵的目标是阿方斯，那斯宾塞伯爵肯定也是盯着安德森，对其他人的威胁性，也就没那么高了…

“话说回来，这个戈杰斯爵士，不，贝德福德伯爵大人，又是什么情况？”史密斯看向安德森，压低声音问道：“怎么…突然就跳出来了？”

“这位伯爵大人，可是大人物啊！”安德森阴恻恻道：

“昨天晚上，本杰明爵士带着戈杰斯爵士去参加沙龙晚会，一开口，就说是来交朋友的，说伯爵大人有的是钱！”

一句话，史密斯就懂了。

要说交朋友，只要是参加沙龙晚会的，就没有拿门票钱打水漂的，一大半都是来交朋友的；

可要说，有的是钱…那肯定是要砸钱收买人心了，只是…他们要收买什么人的心？

参加沙龙晚会的，不在乎三种人：文艺人士、攀龙附凤之辈跟真正的大贵族；大贵族显然没那么容易收买，而文艺人士，又似乎没什么收买价值…

那么，收买一些攀龙附凤之辈，如果不是要让他们来拖后腿，那自然是要他们来造势、为贝德福德伯爵摇旗呐喊！

“贝德福德伯爵身为英国首屈一指的大领主、大富翁，身家自然巨富；可跟阿方斯先生比起来，多少有些不自量力吧？”

史密斯转头看向安德森，表情颇为古怪。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安德森摆摆手：“我来伦敦的时候，早就说过了，全靠朋友衬托！”

应该是，全靠“跳梁小丑”衬托吧？

史密斯暗自腹诽：这可是安德森当初在查理二世的宴会上，用来嘲讽库珀、卡文迪许等人的话，现在看来，贝德福德伯爵，不也是跳梁小丑？

“您打算跟贝德福德伯爵大人合作？”史密斯试探道。

“我们是商人，最需要广结善缘。”安德森露出神秘的笑容：“尤其是这样的大财主，手指缝漏一点，也够我们吃几年…”

这话太直白，以至于史密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可安德森的语气太嘲讽，以至于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理解这句话？

深夜，酒店。

安德森坐在书桌前奋笔直书。

今天这一天之内，就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他已经拿不定主意——自己应不应该跑？

没错，他在斯宾塞伯爵面前很有底气、一副死磕到底的模样，可真要跟约克公爵死磕，那还得阿方斯给他撑腰…

正好阿方索夫妇明天要回加莱，正好把信写好了，明天一早，就让这两口子带着、直接交到阿方斯手里！

“咯吱…”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从门缝伸进一个脑袋：“亲爱的，你还没有忙完？”

“没事别打扰我。”安德森一点好脸色也没给。

“…”埃莉诺嘟着嘴，却不甘心就此离去，在那里踟蹰了几秒钟，这才再度开口：“我今天晚上…在宴会上面，又发现了很多秘密…”

安德森放下笔，抬起头来，就这么看着她，一脸严肃。

“…”埃莉诺见安德森这副模样，也开始胆战心惊了：“那…那我…不打扰你了…”

“站住。”安德森突然开口：“把你发现的秘密说来听听，简单扼要、只说重点。”

“…”埃莉诺望着安德森，瘪了瘪嘴巴，这才从门缝钻了进来，微微低着头、站在门口小声道：

“很多人在讨论本杰明爵士的仓库失火之事，据他们的分析，很可能是麦克林议员干的…”

“就没有其他怀疑人选？”安德森淡淡问道。

“还有人说，是英国东印度公司，说是今年的钾碱涨价了，呢绒也会跟着涨价；为了赚钱，英国东印度公司从印度运输了大量的棉花跟棉布；

大家说，英国东印度公司正准备大赚一笔，谁知道…本杰明爵士的呢绒卖的太便宜，挡了他们的财路，所以遭到报复…”

埃莉诺小声道：“还说，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仓库也在泰晤士河畔，他们可以让水手游过来，偷偷点火、又偷偷离开…”

“这个猜想就比较有建设性了。”安德森满意的点点头：“还有吗？”

“哦…还有一个，说是…白金汉公爵干的…”埃莉诺正准备往下说，却见安德森摆手：

“不可能是白金汉公爵干的。”

“哦…”埃莉诺也不敢反驳，只能岔开话题：“我还听他们说，戈杰斯爵士跟很多人打了招呼，过几天要办一个盛大的宴会，邀请所有人去参加…”

“宴会？”安德森眉头一挑：今天晚上，戈杰斯离开之前，也来找过他，说是邀请他明天中午、去贝德福德伯爵府上用宴！

“是的，只知道是几天后，不知道具体哪一天，也不知道在哪里。”埃莉诺回道。

“还有别的么？”安德森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不管对方是唱什么把戏，他明天都会去见贝德福德伯爵一面，探探他的底…

“他们…有些人说…舰队街的火…是您放的…”埃莉诺低着头，声音小的跟蚊子一般。

“什么？！！”安德森又惊又怒：不会是菲尔把这事干砸了吧？这才多久，就有人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只是一个…毫无道理的怀疑…没人…没人相信这种话…”埃莉诺连忙摆了摆手。

“一个相信的也没有？”安德森眼睛微微一眯。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埃莉诺回道。

“提出这个猜想的人是谁？”安德森沉声问道。

“劳德代尔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