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安，”程蕙心福了福，低眉垂目，一副温良合顺的模样。

昭帝见到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眼神变得柔和，“二娘，起来吧。”

不等程蕙心起身，季玉泽修长的手就探了过来，果断地捏住她皓白的腕骨，以不轻不重的力道引导着她在一旁坐下。

程蕙心用力抽了抽，根本不曾动弹，甚至身体还被迫跟着前进，忍不住抬首凶狠地瞪了季玉泽一眼。

目光里明晃晃的警惕和防备毫不掩饰，想来是那日他的行为让她抗拒，可眼下的情形却由不得她了。

季玉泽低头回以温柔一笑，视若珍宝姿态显露无疑，手上的力道却不轻反重，两人的身影重合着。

在昭帝眼里，下首的两人一个俊朗、一个清丽，对视的瞬间仿佛有暧昧的东西在浮动着，更别提两人之间亲昵的互动，那完全不是不相熟之人才会做出的行为，青涩的爱情萌动像是刚冒出头的嫩芽，脆生生又惹人厌恶。

他不由握紧龙座上的把手，神情显得有几分阴郁。

武王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可到底想着刚才的事和季玉泽的话，心下只能暗叹倒霉，不像之前那般对两人的接触很敏感。

程蕙心冷着脸，被不可违抗的力道按在座位上，季玉泽缓缓松开手，发现她的莹白的手腕上浮起淡淡的晕红，指痕的红印子清晰的留在上面，他不由得摩挲了下指腹，心思微动。

“陛下，既然郡主已到了，有些事......”他慢慢转过身，神色显得十分正经，可昭帝却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抢前一步截断，“还是先问过二娘再说吧。”

“二娘，”比起对季玉泽的冷淡，昭帝的语气要柔和多，“寿宴那日你可是和季世子一道同行？”

提起寿宴的字眼，程蕙心脸色有些黑，很容易就想到那些不美好的回忆，她下意识朝季玉泽的方向扫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可在场的人从她的态度中已然瞧出答案。

武王缓缓沉了一口气，扬声道：“陛下，既然郡主已证明，想必那事和我儿并无瓜葛，定是有人故意构陷我们父子二人，请陛下明察。”

昭帝像是有些不快，眼底的情绪凝结成冰，“武王不必着急，有些事还是问清楚为好。”

“二娘，”他唤了一声，这次语气微沉，“你看看这条帕子可是你物？”

李忠托着漆盘上前，程蕙心视线溜了一圈，是之前被季玉泽拿走的那张手帕。

“是我的。”

得到答案的昭帝脸色更是糟糕透顶，与之相反武王却是实在的兴奋起来，“陛下，这些可证明我儿清白了把。”

“那日我儿一直与蕙兰郡主一道同行，是不可能再去寻五公主，那个荷包一看就是有人栽赃嫁祸，这是在离间陛下和武王府之间的关系。”

昭帝沉默不语，季玉泽是浪荡了点，在秦楼楚馆那种地方也有几个相好的，可他到底武王府出身，是极为忠实的保皇党，无论如何都不会蠢到在宫中下药，意图对五公主下手的行为。

再说若是季玉泽真对五公主中意，以武王府的势力和名望，求娶公主也不是不能的事情，甚至可以说这绝对是皇家和王府之间的一次稳固利益关系的行为。

这件事仔细一品就可以发现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季玉泽，不然昭帝也不会听着季玉泽的片面之词就让人传程蕙心过来。

可昭帝回想着刚才季玉泽嘴里口口声声的，他和蕙兰郡主相互有意，那条帕子就是两人的情定之物，心里像是滋生了无数的恶意，明知事情真相大白就此了断，可嘴巴就是开不了口。

后知后觉的程蕙心总算是听明白了，合着五公主病倒是因为那日被人下药了，然后季玉泽的荷包掉在那个榻上，昭帝这是怀疑季玉泽就是那个图谋五公主美色之人。

她这是被季玉泽拉来做人证！

又被这坏东西阴了一把！

程蕙心心气不顺，此时看季玉泽更觉碍眼，眼神像刀子一样飞过去。

在昭国潜伏的这些年来，除了武王，昭国的其他人来说都是季玉泽利用的筹码和棋子，他从未对背后算计人而感到愧疚，可今日在程蕙心愤然的目光下，他第一次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了退缩的想法。

那日她惶恐不安的样子还刻砸在他的脑海里，还有她芳香柔软的肌肤，和脆弱的仿佛一折就弯的皓骨。

她像朵花一样，被人折枝就可能会在某个夜里静悄悄的碾若成泥。

季玉泽眼神中似是掺杂着极深的黑暗，将瞳仁里最后一点琥珀也染黑了，“陛下......”

他双膝下跪，脸上没有一贯以来的笑容，以一种无比庄重又认真的态度道：“请陛下为我和蕙兰郡主赐婚。”

程蕙心：“！！！”

她直接从圈椅上蹦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时只知道呆呆地看着季玉泽，说不出话来。

武王脸色微变，也没想到一向进退有度，行事都是三思后行的季玉泽会如此莽撞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请求赐婚。

可看着季玉泽无比认真的眉眼，他对程蕙心再多的不满意和嫌弃也在儿子的坚持下变得无足轻重。

武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能怎么办，自己宠的儿子自己来。

他一整朝服，屈膝下跪，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请陛下为我儿赐婚！”

高台上的昭帝面无表情，瞧起来像是在思虑，可站在一旁的李忠可以清楚的看到昭帝脸上隐隐抽动的肌肉，那是忍到极致之后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按在把手上的手背更是骨节凸起，用力到青筋暴起。

李忠屏住呼吸，心里又暗暗把程蕙心在昭帝心里的高度提了提。

长久的沉默让季玉泽察觉到昭帝的不对，他执着的不愿意站起来，少年郎君清朗的嗓音再一次响起，“请陛下为我和蕙兰郡主赐婚。”

一声声的赐婚字眼，仿佛让昭帝回到了当年，懿旨降下，心爱的女人转眼就成他人之妻，入宫拜谢的他们也是瞧起来如同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而他只能看着心爱的女人入他人怀抱却什么都不能做。

可现在的他不一样了，他是天下的主宰，是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他想做什么，谁又能阻止。

正当昭帝准备以最严厉的语气驳回时，大殿的门轰然被推开，一道低沉饱含着十分冷厉的话语响起，“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