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的眼神像是被蒙上一层黑纱，黯淡又无力，全无之前在桂花宴上的精气。

“别气了。”

短短的三个字她说的艰难又缓慢，呼吸都乱了。

季初然抓住她的手腕，“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

五公主细弱地咳了一声，手指无力的反握住季初然的指节，“不过是小病，养上一两日就好。”

季初然想说些什么，却见到五公主精神不济还要安慰自己，顿时就什么气愤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垂着眼，替五公主压好被角，“我什么都不说了，就安静的看看你，你好好休息好吗？”

五公主慢慢地阖上双眼，杂乱的呼吸变得平顺许多，发丝下的脸庞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季玉泽安静地坐在床沿，两手无意识地交错用力，她不知道在骊山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梅贵妃不管不顾地又开始拿五公主的身体作为争宠的筹码，甚至都顾不上她会不会发现。

就连今日也是，像是伪善的慈母面具都裂开了缝隙，装都装不出来的急迫感都挂在她的眼角。

比起梅贵妃肆无忌惮的行为，季初然更担心的是昭帝的态度。

盛宠之下的五公主都要受着苛待，她更难想象要是五公主失宠呢？

之前梅贵妃忌惮她，不敢再动手脚，不过都是害怕她若是发现，气愤之下将事情捅到昭帝面前，将要付出的代价不仅是昭帝的盛怒更是梅贵妃经营多年的美名。

可现下的情形不如以前，昭帝明显冷淡的态度让梅贵妃的心变得更加的狠戾，变着法的折腾五公主，才让她短短几日之内就廋弱下去。

昭帝对五公主的宠爱就这么收回去，到时梅贵妃会做什么？

五公主会死吗？

季初然有生以来第一次迫切地想要一个人消失，沉重的无力感一直压在心口上。

从卿流馆内出来时季初然看到大皇子一脸急躁的入了正殿中，她心思一转，打发走跟在身后的宫女，脚步调转了方向从西侧的庑房绕过去，一路行到偏殿处的隔扇，悄无声息的摸进去。

正殿内大皇子一口将茶盅饮尽，粗鲁地扔在茶几之上，瓷器碰撞的尖锐声让梅贵妃不住的皱眉。

她喝退了宫女，“怎么了，火气这般大。”

“季玉泽！”大皇子咬牙切齿，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嚼碎了吞进肚里。

梅贵妃眉眼一沉，“他还是不愿？”

之前她就和大皇子商议过，找个机会让季玉泽和五公主相处一下，制造点机会，顺便再试探一下季玉泽的意思。

若是季玉泽无意，大可用点非常规的手段，到时他想不负责也难。

“什么不愿，”大皇子脸色气得涨红，“他连邀约的机会都不给我，每每我邀他喝酒、赏月，出宫去逛字画铺，他都有借口无法前去。”

弄得他现在都无法试探季玉泽对五妹妹的感觉到底如何，还谈何再提起两家结亲之事。

大皇子越想越恼火，“不然母妃你去向父皇求旨赐婚，谅季玉泽不敢抗旨......”

“糊涂！”梅贵妃厉声道：“武王府是什么地位你不清楚？”

“不说陛下，就说先帝都是礼待三分，谁敢胁迫武王那宝贝疙瘩做不愿意的事情？”

“大郎，你可别昏头了！”

大皇子慢半拍反应过来，也知道自己说了胡话，可就算如此心里的那口气还是下不去，噎在喉咙里。

“那季玉泽就是个滑不溜秋的泥鳅，我说什么他都有办法堵回来，”大皇子磨着后槽牙，神情有些疯魔，“软的不成，硬的更是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一事错，步步错，就是现在大皇子最好的写照。

他没成想不过是想给太子一个教训、吓吓他而已，却酿成今日的苦果，惶恐和性命被人捏在手心里的感觉，让他情绪有些崩溃。

被昭帝冷落了多日的梅贵妃心情也没好过，被大皇子这么一通吼着脸色直接拉了下来。

要不是他这个蠢货，她用得着落到现在不上不下的地步，还要上赶着求人结亲。

梅贵妃深吸一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阴冷道：“既然你邀约他都不来，那太后的寿诞他总归会出席，到时你准备一下。”

“母妃，你是说？”

大皇子眼前一亮，可下一秒又犹豫道：“若是在太后的寿诞宴上，是不是闹得太大了。”

这不是要彻底得罪死武王府吗？

“就是要闹大了才好，”梅贵妃勾起一抹冷笑，“太后的寿诞上满京的王公高门都在，到时就算季玉泽想不负责都难了。”

至于得罪武王府？

既然季玉泽油盐不进，事情越僵持下去越多他们不利，倒不如一鼓作气在明面上直接将梅家和武王府绑在一起。

只要结了亲，武王府再如何不快也不会撕破脸面，而太子想要拉拢武王府的心思也要歇一歇了。

这么看来，这事对他们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

听过梅贵妃的话，大皇子整个人像是被一口仙气吊起来，一扫眼底的烦躁，兴奋道：“那我去准备准备。”

梅贵妃冷眼一扫，“手脚干净点，别被人发现了。”

这事若是成了，日后也就稳了，可若是未成被发现的话......

大皇子心知是之前的事情让梅贵妃对他的能力有所质疑，故而也不恼，拍着胸膛道：“我会做干净点的，母妃不必担忧。”

母子两的声音从高到低，从愤怒到最后饱含着恶意的算计，窃窃的私欲像恶魔的蛊惑人心的话，让人心惊。

季初然满脸震惊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好像听到了不该听到的秘密！

梅贵妃和大皇子想算计季玉泽和菱娘，他们想在太后的寿宴上......

季初然第一个想法是想去告诉五公主，可走了半步又停下来，不行、不能告诉菱娘。

以菱娘一直以来对梅贵妃逆来顺受的性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反抗，甚至还会劝她当做不知道。

她知道论起家世、人品、相貌，季玉泽都是一等一的好郎君，就算由陛下赐婚都不一定会有这样的好姻缘，更何况菱娘是个病秧子，日后的亲事更不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