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谏言

陆文伦整整十日没踏足沈氏院子一步。

在这十天里，陆文伦去了四姨娘院子一次，五姨娘院子两次，三姨娘那里也是一次，其余的，都是在二姨娘院子里留宿。

二姨娘果然是长宠不衰啊

丫鬟们背地里都在窃窃私语着此事，纷纷对二姨娘致以最高的敬意。瞧瞧人家，居然能从一个通房丫鬟熬到今天这等地步，真是太让人佩服了。

这种小道消息瞒不了任何人，不仅是锦绣清楚，就连沈氏也是知情的。

一想到自己生着闷气的同时，丈夫照样****快活，沈氏就更郁闷恼火了。

这就是古代贵族女子最大的悲哀之处，连最最简单的吃醋的权利都没有。争风吃醋是小妾们耍的把戏，堂堂当家主母若是表现出明显的醋意来，就会惹来话柄。岂不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了？

所以，沈氏再生气也只能窝着藏着放在心里。

这样的情况下，沈氏的心情若是能好才是怪事。

期间，巧珍又被骂了两次，素秋被沈氏发落了三次，素琪和锦莲各被骂了四次。锦绣最少，只被训了一次。至于三等丫鬟嘛，没人敢往沈氏的眼皮子底下凑。

姨娘们照常来给沈氏请安，不免都存上了看热闹的心态。对她们而言，巴不得沈氏和陆文伦彻底闹翻了才好。这样的话，她们才有更多的机会争宠不是？

在身份地位上她们永远是无法超越沈氏这个正室。唯一让她们觉得愉快和骄傲的事情就是陆文伦的宠爱了。

二姨娘这个挑起事端的当事人出乎意料的沉得住气，在沈氏面前依旧恭恭敬敬，无一句逾矩。

锦绣稍微一思索，便想出了其中的缘故。

二姨娘还指望着沈氏好好操办三小姐的嫁妆呢自然不能正面的恼了沈氏。

沈氏和陆文伦吵架怄气，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只要不挑破这层窗户纸，大家面子上就都能过得去。若是二姨娘以胜利者的姿态耀武扬威，保不准沈氏恼怒之下就真的撒手不管，到那时候吃亏的还不是三小姐？

沈氏心里也亮堂的很，对二姨娘的故作恭敬虽然并不领情，到底心情顺畅了一些。

两位少奶奶对此事反应不一。

大少奶奶暗暗感慨，大少爷虽然和他爹一样****，到底脾气软一些。就算是和她怄气了，也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便和好如初。哪里像陆文伦这般整整十日不露面。真正是冷漠无情啊

这么一比较，大少奶奶暗自庆幸不已。

不幸之人遇到比自己更不幸的，总会觉得安慰些的。

二少奶奶则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二少爷可比他爹要强的多，从不曾发生过此类事情。就算是上次素芸哭哭啼啼的在二少爷面前诉委屈，二少爷也只在她面前淡淡的提了两句。见她不肯放软态度，便没有再多说。

若是二少爷为了素芸和她争吵，她会作何反应？

二少奶奶认真的考虑了几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坚决不允许此类事情发生。

素芸想早早停了避子汤药，门都没有。哼，妄图通过怀孕生子做上姨娘，那也得看自己答应不答应……

二少奶奶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若不是有沈氏给素芸撑腰，她早就找个理由借口打发素芸出府了。偏偏沈氏处处护着素芸，还故意将素芸带到了京城去伺候二少爷。结果显而易见，二少爷果然对素芸好多了。

这是二少奶奶最最不乐意看到的局面，现在却又没什么好法子解决此事，也只得咽下这口闲气。心里盘算着留待日后慢慢整治就是。

至于锦绣……

二少奶奶不动声色的瞄了沈氏身边的锦绣一眼，又迅速的收回了目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二少爷就留心上了锦绣，一心想要了锦绣到身边。这种事情她绝不会允许。素芸已经够让她头痛了，若是再来个更美丽更聪颖更厉害的锦绣，院子里岂不是闹翻了天了？

想到这儿，二少奶奶的脸色有些阴沉，默默的盘算起了心事来。

锦绣对这样的目光很敏感，很自然的回望了二少奶奶一眼，两人目光一交接，便各自转了开去。

现在的情况的确很微妙。明明是彼此心中有数，当面却装作若无其事。二少奶奶不挑破这一层，锦绣更乐的装傻。反正她从无高攀之意，自然坦坦荡荡，不惧怕任何人的异样目光。

锦绣甚至暗暗的期盼着二少奶奶更凶悍泼辣厉害些，最好是将二少爷管的更紧些。这样，二少爷便没有了时间和精力来招惹她了。

一屋子的女子各怀心事，表面上倒是很热闹。

四姨娘最不识趣，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笑着问道：“这些日子没见三小姐出来走动，也不知道都在忙着做些什么？”

沈氏一听三小姐的名字，就想到了三小姐的嫁妆问题。一想到三小姐的嫁妆问题，就想起陆文伦为此和她大吵了一架。一连串烦心事接连不断的涌上了心头，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五姨娘不愿意放过这个大好的挑拨机会，娇笑一声说道：“四姨娘心思真细，连这等小事都留意到了。三小姐出阁的日子就定在四月底，该是在屋子里备嫁呢吧二姨娘，我说的没错吧”

提到备嫁，自然是要给沈氏添堵。顺便将二姨娘也拉下了水。

二姨娘不好不应，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看着离出嫁的日子已然近了，她心里愈发的为三小姐嫁妆的事情着急。只是表面上没有显露出来罢了。

四姨娘不甘示弱，笑颜如花的讽刺了五姨娘一句：“我当年嫁到陆府来，虽说是做妾，到底也是正经人家的闺女，都走过这一遭的。当然清楚的很。倒是五姨娘，不知怎的也懂这些呢……”下面却不肯再说下去了，用帕子掩住了嘴笑了起来。

五姨娘最恨别人提她的出身，她当年是戏班子里最最出名的台柱子，再有名气也掩盖不了她卑微的身份。即使后来做了知府大人的小妾，也无法将过去的一切完全抹煞。

四姨娘这一记正中五姨娘的痛处，五姨娘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暗暗咬牙切齿。

三姨娘笑着打圆场：“不是说着三小姐的事情么？你们两个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五姨娘掩饰的笑了笑，接下来便沉默了不少。

四姨娘便有些得意洋洋，自觉今日压了五姨娘一头。

锦绣默默的旁听，这几年来，日日看的都是类似的剧目，她早已习惯了。要么是四姨娘主动挑衅，要么就是五姨娘向四姨娘进攻。有时也将二姨娘和三姨娘都拖进来。沈氏高高在上，还算清净些。姨娘们至多拐弯抹角的暗示两句，绝不敢正面的和沈氏叫板的。

沈氏压下心底的不快，和各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让众人都散了去。

巧珍琢磨了几日，终于仗着胆子上前谏言：“夫人，奴婢今日下午去门口去守着吧若是老爷回府了，奴婢便请了老爷过来……”

沈氏不快的瞪了巧珍一眼，沉声说道：“多事”她最不喜低头讨好那一套了。她有她的骄傲和底线，绝不轻易妥协让步。

锦绣也清楚沈氏的性子，所以从不试图说服沈氏低头求和。现在见巧珍不知死活的张了嘴，乐的在一边看热闹。

巧珍兀自不死心，继续游说道：“奴婢知道夫人不喜欢这么行事，只是夫妻两个吵了架，总得有一个先低头。男子脾气多半刚硬，女子低头也不算什么。您这边拧着，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几个姨娘？”

沈氏本欲发脾气，可听到最后一句，忽的心里一动。不知怎么的，那到了嘴边的训斥又慢慢的咽了回去。

巧珍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可确实是实情啊

这么多年来，她和陆文伦大大小小不知吵了多少架。每次至少也得怄上个十天半月的。若是闹腾的厉害些，便是两三个月也是有过的。感情本就不深厚，如此一来，便愈发的将陆文伦的人和心推到了别的女人身边。

夜深梦回之际，她也曾为自己的倔强暗暗懊恼过。只是怎么也放不下端了多年的面孔和架子去主动的求和。

巧珍今日说的，却无意中指到了她心里的痛处了……

巧珍也是伶俐之辈，一见沈氏这等表情，便知道说服有望，连忙加了把力气：“夫人，您不必亲自出面。奴婢在门口守着就成了。若是老爷愿意过来，自然是惦记着夫人。就算……就算老爷不肯过来，也只是奴婢办事不力。”丝毫无损沈氏的颜面和体面。

最后一句话，巧珍聪明的没有说出来，相信沈氏一定能听出来的。

沈氏显然有些心动了，沉吟不语。

锦绣也对巧珍另眼相看起来，这一番话说来，入情入理丝毫不见停滞，可以想见巧珍确实下了不少的心思和功夫。而且这法子也是切实可行的。说不定便能一举打破僵局，让沈氏和陆文伦快速的和好呢

这么想着，锦绣便也附和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