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率领着关中子弟出了关中,实际上他是有些迷茫的,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场战争要做什么。
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的战争,但是几乎没有过压力,不论是击败蒙恬,还是破关亡秦,还是之后直接定三秦,即便是当初带着一群新兵在赵国大战,他也感觉还好。
他这一生的各种战争,只有当初和项羽作战是有压力的,项羽冲阵太猛,他勉力维持,加上诸多的猛将,才使得阵线一条条的溃散再组合,最终击败了项羽。
即便是当初和匈奴大战,他也非常清楚,只要不出长城,不进入草原,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结果现在洛新让他带兵去平定淮南王和吴王。
这是什么臭鱼烂虾?
还需要我亲自动手?
如果洛新不是他大舅哥,他当场就罢工了,有这时间我和采娘聊聊天不好吗?
两人年纪渐渐大了,眼见就要阴阳两隔了,打什么仗?
怀着这种心理,韩信行军自然就有些急切,不过毕竟是兵仙神将,依旧是天衣无缝只存在于兵书之上的完美。
那些随同而来的彻侯,基本上都是各家的二代,乃至于三代,都很清楚自己就是来蹭军功的,另外就是跟着韩信这位大将军学一点东西。
韩信在南阳和刘沉相遇之后,二话没说就带着大军向着淮南国而去。
淮南王见到刺杀刘沉的事情败露之后,仓促之间拉起了淮南国的大军。
他又派遣使者到吴国之中,当初他回应吴王的信件当然不是偶然,而是因为两人早就有信件往来。
吴王算是个聪明人,从当初朝廷收回赋税开始,他就知道朝廷迟早是要削藩的,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有意识的联络诸侯王,想要一起对抗朝廷。
他本来是想要熬到韩信死,或者是洛新死的,毕竟这两个人的年纪都渐渐大了,到时候只剩下一个年轻的皇帝,那还不好对付?
他本来以为还有很多的时间,洛新会将这件事交给皇帝来做。
所以他一直虚与委蛇,但是他没想到在天下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洛新就直接动手了,而且还是直接裂国。
淮南国一分为四,瞬间就从强国大国变成了中等的国家,对朝廷的威胁小了很多,吴王自然不愿意吴国如此,所以他不得不跟随着洛新的脚步,直接向诸侯王们发出了号召的信件。
但是效果却不尽如人意,一方面是他经营的时间还是不够长,利益链接的不够铁,忽悠的还不够。
另外一方面,齐地的胶东王直接被吕氏的彻侯堵在了齐地,两者之间相互监督,谁也不要想着搞事。
韩王刘如意挡在最关键的土地,相对于诸侯王,由于刘盈和洛亦的影响,他还是更亲近朝廷。
吴王本来想带着越王一同起兵,但却没想到一向唯他马首是瞻的越王,就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般,躲在越国会稽旧地不肯出来。
吴王和淮南王两人尽起国中男丁,从十四岁到六十岁全部都要上战场,浩浩荡荡的数十万人,要在江淮之地和朝廷的大军大战。
韩信一见这么多人,就没了打仗的兴致,他感觉臭鱼烂虾可能还是高估他们了。
“不知兵!”
这是韩信对淮南国和吴国联军的评价。
韩信太清楚自己带出来的人马有多强,五千甲胄俱全,战阵熟练的士卒,打那种人数虽然多,但却一盘散沙的军队,只要将领正常,那就不可能输。
除非碰上韩信那种多多益善的神仙。
虽然心中瞧不上两国联军,但韩信心知,这场战争不仅仅是要赢,而且还要速胜,还不能造成特别大的伤亡,这才是大舅哥让自己亲自带兵的原因。
这些随军而来的彻侯们虽然还不像他们的父辈那样统兵极高,但是一句骁勇善战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韩信在淮水畔边,轻而易举的击溃了吴国军队的侧翼,然后就是连续的崩溃。
这样的情况连续三次,联军彻底崩溃。
韩信强行收住手,没有再造成更多的杀戮。
吴王和淮南王请降。
淮南王和吴王直接被带回了长安城,这样的罪臣自然要接受皇帝的审判。
这个活动是洛新特意安排的,算是给刘恒上一堂课,让他知道为什么要削藩。
这是刘恒第一次见到那些镇守在四方的汉室宗亲,自己的亲戚,同时也是背叛自己的人。
淮南王和吴王经过收拾并不狼狈,但是眼神之中的恐惧却让两个人显得瑟缩极了,一点都没有曾经百万生民之主、数万虎贲之王的气势。
见到刘恒之后,两人直接跪在地上,痛哭道:“陛下,臣实在是没有造反之心啊,臣是汉室宗亲,能够为您守土,请您一定要饶恕臣的过错。”
淮南王和吴王都清楚,虽然刘恒没有亲政,但只要刘恒开口饶恕他们,大丞相洛新是不会反驳的。
刘恒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是最心软的,只要动之以情,一定能够活下来!
两人心中这般想着,然后就见到刘恒小小的身子竟然散发出了凛冽的气势,心中不由一惊,一股不妙的感觉瞬间充斥心头。
刘恒冷冷的望着求饶的淮南王和吴王,他虽然小,但却明晓是非,知道好坏,心中对天下极高的荣誉感。
现在见到二王如此这般模样,只觉得丢尽了刘氏皇族的脸面,不要说饶恕他们,刘恒甚至想要直接将两人拖出去,不要在他的面前碍眼。
“为什么造反?
难道皇室给予你们的恩典还不够多吗?
这汉室天下,是太祖高皇帝受命于天,和一众开国功臣浴血得来的,诛灭暴秦,击败项羽,哪一次不是危险重重?
你们的父辈没有立下寸功,只是因为和太祖高皇帝的血缘关系而得以显贵,尊荣至极,还不知足?
难道还想要来到长安坐一坐这皇帝的宝座吗?
还想要戴一戴这天子的冠冕吗?
那你们就想错了!
素王之下,苍天之下,天子唯一!
高皇帝传给先帝,先帝传给朕,下一个天子,要由朕来确定,朕不给,没有人能来抢!
纵然是刘氏皇族,触者,皆死。”
刘恒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其中却浸着浓浓的愤怒和凉意,甚至其中还有杀机。
洛新在旁边一言不发,但是眼底的欣慰却越来越浓重,身为君王,不轻易受到别人的影响,是非常关键的素质。
淮南王和吴王有些慌张,没想到刘恒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狠辣,淮南王连忙说道:“陛下,我们都是汉室宗亲,是您的亲人,难道还不如那些功臣值得信任吗?
臣是冤枉的啊,是朝中的奸臣在挑拨陛下和臣的关系,陛下您一定要明察啊。”
淮南王一张口,吴王就感觉要遭,伱说什么不好,你说朝中有奸臣。
吴王还想着找补,刘恒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大声怒吼道:“你真是个不知悔改的孽障啊。
奸臣?
谁是奸臣?
你是说朕的姑父,摄政大丞相吗?
大丞相从高皇后时执政,受遗诏辅佐先帝。
又受先帝遗诏,一手托着大汉江山社稷,一手背负着朕,三十年间,天下宴然。
数遍史书,这是素王第二!
你竟然说这样忠诚的臣子是奸臣?
把你的心肺肠子都翻出来拾掇拾掇吧,真是臭不可闻。
来人!”
刘恒愤怒的声音传出了好远,守在殿中两侧的禁卫立刻走上前来,刘恒满脸厌恶的摆摆手道:“带出去,按照汉律处置,朕不想再见到这两个孽障。”
吴王还想要说些什么,说自己和淮南王不是一路的,但是卫士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严实的捂住了他的嘴,防止他说出什么污言秽语使得皇帝不高兴。
淮南王已经整个人都呆住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我们才是一家人啊,我们才是汉室宗亲啊。
等到二王都被拖出去,刘恒一时之间有些气喘吁吁,刚刚那种情绪的爆发对他略显单薄的身体来说,还是太过累啊。
刘恒站在原地久久不动,洛新就陪在他的身边,也不说话,过了不知道多久,刘恒才缓缓回过神来,见到洛新还站着,连忙说道:“朕一时有些走神,姑父,您年纪大,快快坐下。”
洛新和刘恒坐下,笑着问道:“陛下刚刚想必是有很多的思考了。”
刘恒有些迟疑的问道:“姑父,这天下难道真的没有长长久久的忠诚和信义吗?
为什么邦周时期有维系千年的姬姜联盟,直到高皇后时期,洛吕两家还能亲近。
昔年周幽王失国,晋国、张国等等姬姓诸侯共同出力,使得周王室的地位再次稳固,甚至若不是僖王血色王畿,邦周甚至能够重返关中丰镐旧地。
那时的邦周已经两百多年了,但是大汉才刚刚数十年啊,才刚刚三代人而已,诸侯王就和赐予土地的皇室离心离德到了这种地步。
朕不解!
朕真的不解!
姑父您的智慧通天彻地,还请为朕解惑。”
刘恒的眼神之中满满的都是迷茫,就这样看着洛新,洛新望着刘恒微微感叹,心中暗道:因为那是武王和素王所建立的邦周,邦周的天命就是洛氏的天命,而现在是刘邦所建立的汉朝。
亲疏有别。
但是洛新自然不能这么说,他微微沉吟,然后颂唱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邦周的天命万万年!”
洛新教习过他这一首颂圣曲,百家的典籍之中也都有记载,他知道这是邦周时期最重大的场合所使用的。
但是和现在他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听洛新又唱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光辉万万年。”
邦周和诸夏。
邦周结束就是诸夏。
没有大汉!
刘恒有些听懂了,又有些不懂。
但他知道了,吕氏不是特殊的,姬姓诸侯不是特殊的,特殊的是洛氏。
周王室和这些盟友之间维系关系的关键枢纽就是洛氏。
“姑父。”
刘恒再次向着洛新拜倒,诚挚道:“多亏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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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汉王朝的草创时期,东阿侯洛新是其中最关键的奠基者,他的执政时间极长,政治威望极深,治国才能极高。
他在汉王朝第二个实际上的统治者吕后时期掌权,制定了一系列的王朝财税制度,黄老,儒家在这个时期登堂入室,当然最显赫的是擅长财政的齐法家。
在汉文帝时期,洛新开始着手处理尾大不掉的诸侯王问题,削藩是古代历史上永恒的主题。
中央朝廷总是竭力削减地方过大的权力,但洛新的削藩是不同的,在平定淮南王和吴王的叛乱之后,他没有直接使地方成为依附中央而存在的实体,而是保留了一定的自主权,只是废除了先秦时期以及刘邦时期的封土方式,转而形成一种流国形式。
从他所颁布的政令和后续的政策之中能够看出,他的目的是创造一种中央朝廷与地方之间的动态平衡,减少内耗的同时增强活力,尽力保持恒产者,即贵族阶层的战斗力,并且通过这种方式延缓土地兼并的速度,他的改革可以说是非常成功。——《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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