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于谦今天运气实在不错,不多时,萧灵犀便进来复命了。
林香玉听说周贵妃允许太子在齐府住上几天,顿时喜上眉梢,起身向于谦笑道:“我得去给太子和公主收拾屋子了,让灵犀妹妹陪于尚书吃饭吧。
至于纳妾的事,您不反对,那我就当您答应了,等打退了也先,立即便办喜事。”
于谦忙起身谢过,目送王妃出去,才继续心不在焉地吃饭。
此时的于谦,已经没心思管纳妾的事情了,刚刚萧灵犀讲出的消息太吓人,这齐王妃什么时候和周贵妃关系这么好了,竟然如此轻易就能把太子接到家里住。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合理的解释就两种,要么是齐王妃个人魅力太大,特别招人喜欢,能让周贵妃短短几天就完全信任。
要么就是齐王府和周贵妃,进行了外人难以想象的利益交换。这种可能性最大,也就意味着后宫的权利要大洗牌了。
再联想到朱祁钰执意不肯尊吴贤妃为皇太后,也执意不肯册立皇后,这显然就是布局深远,所图甚大,想想都让人后背发冷。
于谦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心中暗暗庆幸:好在刚才没有驳小王妃的面子,齐王肯让王妃好言好语地谈,已经算是最温情脉脉的帝王手段了。现在双方都体面,否则过两天齐王正式登了基,直接下道赐婚圣旨,到时候自己是遵旨还是抗旨?
却说朱祁钰正好是另一种心情,悠哉悠哉地回到房中,就见浅雪和素汐这对小姐妹,正在书桌前认真地整理进士名单。便近前问道:“可都整理好了?”
浅雪回道:“差不多了,殿下先往床上一躺,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整理完了。”
见两人如此投入,朱祁钰只得自己脱了外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浅雪捧着一小摞文书,素汐端着一盘茶果点心,笑盈盈地上了床,一左一右坐在朱祁钰身侧。
朱祁钰拿枕头将自己垫高,靠在床头,一边接受素汐的投喂,一边听浅雪汇报整理的进士名单。
只听浅雪笑道:“正统七年、十年、十三年,这三届一共有进士449名。其中能在25岁之前就高中进士的,一共有42名。奴婢已经排好了顺序,要一个一个给殿下念吗?”
朱祁钰闻言,颇为好奇地问道:“你们三個人这么快吗,一上午就整理完了。”
浅雪揶揄道:“不是三个人,是两个人。姐姐一大早,就去北府陪着咱家老娘娘逛园子去了,一逛就是大半天,姐姐倒是潇洒了,只留下我们两个在这里吃苦受累。”
“不错不错,才短短几天,你姐姐就这么有王妃范了。行了,那就只给你们两个奖赏,回头到库房里挑宝贝去吧。现在按你们整理的顺序,从头开始念吧。”
浅雪清清嗓子,便念道:“白圭,字宗玉,北直隶南宫人,正统七年中进士,时年23岁。授监察御史,曾任成国公朱勇所部监军,讨伐兀良哈有功,后巡按山西。”
朱祁钰闻言赞道:“你可真会选人,这是个很厉害的文臣,有足以胜任兵部尚书的才能,可惜他这次跟着皇帝亲征去了。”
浅雪一脸惊诧地问道:“他也在土木堡殉国了?”
“没有,阵亡名单里没他,应该是大难不死,侥幸逃回来了,小丫头,你给我选了名福将。”
浅雪闻言,扬起脖子,一脸傲娇地笑道:“那当然,我们小姐妹两个可都是旺夫女。”
“行行行,伱们俩就使劲旺夫吧,最好再多生几个儿子,到时候你们的儿子统统封为亲王,你们统统封为亲王太妃,就跟咱家老娘娘一样,安享无边的荣华富贵。”
浅雪闻言,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半个月来,殿下就说了这一句人话,那奴家继续念了。”
朱祁钰掩面无语,这小丫头顺竿爬的太快了,自己才提一句亲王太妃,她那里就把自称改掉,连奴婢都不肯当了。
只听浅雪又继续念道:“项忠,字荩臣,浙江嘉兴人,正统七年中进士,时年21岁,授刑部主事,进刑部员外郎。”
朱祁钰听完都彻底无语了,伸手捏着浅雪的俏脸嗔怪道:“你这个小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又给我选了个堪为兵部尚书的大才,只不过他也跟着大兄亲征去了。”
“啊?这么巧,那这个殉国了吗?”
“没有,土木堡殉难名单上没他,应该也逃回来了。不过没回京,应该是跑宣府去了。”
浅雪闻言,都快飘起来了:“看,奴家旺不旺夫,给殿下连选两名福将。”
朱祁钰一摆手:“行行行,每人再奖励珠宝十件,随便挑去吧,敞开挑。”
不多时,林香玉也回到房中,几人说说笑笑,用了一个时辰,选定了最后的名单。
下午,朱祁钰带着于谦、朱仪、徐永宁继续视察城防,一直忙道天黑。
朱祁钰刚要放众人各自回家,陈循便派大臣前来,将朱祁钰和于谦逮回了本仁殿。
朱祁钰一进殿,便在榻上坐好,好奇地看着大臣们,也不知道有什么紧急军务,非要大晚上的把自己拽过来。
陈循一脸愁怅地把军报递了过来,示意朱祁钰自己看。
朱祁钰接过来看了一眼,火气立时便不打一处来。心里把杨士奇骂了一百多遍,方才稍稍顺了气,转手把军报递给了于谦。
于谦接过一看,脸色顿时变了,极为惊诧地看向朱祁钰,这位殿下的嘴是开过光吗,中午还在问西南战事,晚上西南的军报就到了:
征南总兵官、都督宫聚上报,西南爆发苗乱,滋蔓到了贵州、湖广、四川三省,夷众不下二十万,已经开始围攻各地的城池了。
看了军报,于谦也就明白中午朱祁钰为什么特意提杨士奇了。
这位前任首辅,被称为是仁宣之治的缔造者之一,而且还在正统朝作为托孤大臣,执政六年。
结果呢,留给继任的正统皇帝朱祁镇一个大破烂摊子。
真正的盛世长什么样?反正只要跟文景之治一对比,那些虚假盛世就会统统露馅。
我大汉孝文皇帝、孝景皇帝苦心经营四十年,最后交到武帝手上的,是一个国力、民心、正统合法性都达到颠峰的超强帝国。
再看看仁宣之治,从正统六年,皇帝亲政,杨士奇等托孤辅臣把帝国统治权交给朱祁镇算起,才不到八年,大明帝国就变得四处漏风。
东南,规模浩大的矿工造反,农民起义。
西南,丢弃交趾,麓川王国叛乱不断。这才刚刚勉强平定麓川,苗乱又起,已经滋蔓到贵州、湖广,四川,一发不可收拾。
北方,更别提了,瓦剌坐大,都要进攻京城了。
东北,女真部也在逐渐坐大,只不过现在朝廷早管不过来了,实在没空搭理女真,所以才显得好像东北没事一样。
而这些各种动乱,虽然发生在正统朝,但其祸根却都是在正统皇帝亲政前,那帮子忠臣良相埋下的。
把锅一股脑地扣在朱祁镇头上,是没有道理的。
想到这里,于谦看着朱祁钰那难看至极的脸色,无奈地摇摇头:这下麻烦大了,杨士奇等人放弃开平卫,放弃交趾,放弃旧港,内迁奴儿干都司,这每一件事,都是无论如何也洗不白的。
这些人老是吹自己休养生息,内政繁荣。但是孝文皇帝也休养生息了啊,为什么人家没有失地弃土,就创造了文景盛世呢?为什么到了杨士奇这里,创个盛世,就非要弃土失地不可。
陈循见殿内气氛压抑,朱祁钰眼神冰冷,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殿下,都督宫聚的奏报,该如何回复?”
朱祁钰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才回道:“宫聚要求调京兵五千、达军一千。京兵都打没了,肯定不能再给他了。
着兵部从北直隶选精锐达官一万人,厚赐重赏,令其前往西南,剿灭苗乱。
至于宫聚要求征麓川的大军,分出十万精锐前去征剿苗乱,准奏。”
陈循又问道:“敢问殿下,当以何人为主帅?”
朱祁钰回道:“让宫聚回京述职,命靖远伯王骥总督贵州、四川、云南、湖广、广西五省军务,赐尚方剑,总兵官以下,可先斩后奏。
兵部再从四川、云南各征调精兵两万,拨给靖远伯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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