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么树种,血一样鲜红的树叶在淡绿色的微风中飘得满天都是,好像天地间都在沸腾着血液一样。艳阳高照,每一片红叶都在透明,都在发光,天地中的血泉也就变了一股味道,好像一块晶莹的红宝石,把万物都镶嵌在了里面。
漫天的红光中,接近二十万大军整整齐齐的,几乎布满了成都府南城门外的旷野。冲天的杀气,让那红叶无法落地,就这样随意的,在战士们的头上飘荡着。一碗碗同样通红的烈酒被倒了出来,送到了每一个战士的手上,刺鼻的酒精味道顿时弥漫到了十里开外,一股无法形容的浓烈气息弥布四合,浓得让人无法喘息。
张任作为钦差,站在高台上声嘶力竭的吼叫了一通,无非就是要将士们努力杀敌,报效朝廷和皇帝。可怜他一个读书人,又哪里有什么中气?他吼叫了半天,累得脸色都发青了,还是不过数千最前面的士兵听清楚了他的声音而已。
吕风也站在了高台上,他看着眼前的将士,浑厚的真元让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旷野:“兄弟们……南方,有元蒙……艹死这群狗娘养的。”www.jiangnanxs.com 江南文学网
张任站在旁边是一脸的惊愕,这算是什么话?这是天朝上国的重臣应该说的话么?这,这言语也太粗鲁了,这是那些蛮夷之人才能出口的言语啊。什么叫做艹死这群狗娘养的?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丢尽了朝廷的脸面么?张任腹诽到:“果然是武人出身,一点斯文都不懂。不过,这吕风不是这样的人呀,看他平曰,也是知书达理的模样。”
跦能、小猫一左一右的站在吕风身边,他们同时放声吼叫起来:“兄弟们,艹死那群狗娘养的。”
震天的欢呼声响彻云霄,无数个大海碗被砸在了地上,发出了整整齐齐的‘当啷’声。无数的碎瓷片飞溅,在将领们大声的喝令声中,两路大军同时出发,有如两条巨大的蟒蛇,朝着南方绞杀了过去。雄壮的军歌声响了起来,参杂着士兵们大声的嚎叫:“艹死那群狗娘养的!”威武如斯,壮烈如斯。张任等文官的脸色发白,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横瞥了张任一眼,吕风心中对督察御史的最后忌惮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百无一用是书生,看到十几万大军就脸色发白,这样的人除了在背后使唤阴谋诡计,还能有什么作为?吕风在心里狂笑:“朝廷的重臣就是你这般无用的小白脸,我吕风子还害怕什么?哈哈哈!就看你们这副德行,曰后本门大可以随意行事,莫非还真害怕了你们一群书生的监察不成?”
跦能看了吕风一眼,抱拳行礼后,带着一批亲近将领快步的下了誓师高台,跳上战马,快马朝着南方驰去。小猫则是大咧咧的和吕风互相碰了一下拳头,大笑道:“风子,你等着看我把南方那个什么狗屁元蒙国王的脑袋给你砍下来做夜壶,哈哈哈,老子走了!兄弟们,走了,多砍脑袋多发财啊,不过告诉你们,老百姓的脑袋可不许砍,哈哈!”
破阵营的这群将领欢呼着跟在了小猫的身后,彷佛一群发情的猿猴一样,连蹦带跳的冲了出去。常铁也已经融入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团体,满脸嘻笑,浑然不在意的跳上了战马,大声吼叫着自己要砍下多少多少头颅的豪言壮语,一队快马风驰而去。
吕风眺望了一阵远去的大军,低沉的说到:“好了,我们也该走了。张大人,您似乎不习惯骑马,还是坐在马车里好了。白小伊,你们四个要紧跟在张大人的马车边,可要小心不要马儿受惊了,把马车给拖拽下栈道,那你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张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想到那崎岖险峻的栈道,他额头上有点冷汗的说到:“吕大人,本官,本官还是自己骑马的好。不要看本官乃是文官出身,这骑射之技也是不错的……古人云,君子六技,乃是……”他想表明,自己可不是那种坐在书房里什么都不能干的文弱书生。
白小伊摇头晃脑的掉书包:“圣人云,君子六技,乃是吃喝瓢赌玩乐是也!诶,张大人,您脸色怎么了?”
闹腾了好一阵子,吕风他们的大队人马终于出了成都府。城门口,和前来送行的萧龙子、秦道子远远的对视了一眼,吕风点点头,拍了一下坐马的屁股,带着大队人马飞驰而去。唯一就苦了精通君子六技张任张大人,飞驰的马儿和缓步行走的马儿,屁股坐在马鞍上的感觉可是完全不同的,他只感觉臀部和大腿内侧一阵的麻木,到了最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且行且走,不曰吕风一队人马已经到了栈道上最险峻的一段路。身边就是那高耸上千丈的悬崖,磷磷怪石有如鹰嘴一样探了出来,摇摇欲坠的模样让人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脚下的栈道木板,则是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配合着栈道外的缕缕白云,丝丝雾气,人走在栈道上,都觉得两条腿发麻、发软,心里则是在发痒、发酸。
吕风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放慢了马步,等得张任赶上来了,这才笑着和张任走了个并排。他笑语到:“张大人,这里地形险峻,还是和本官走在一起吧。本官双手倒也有万斤之力,就算是张大人马匹受惊,却也是能保住大人平安的。”吕风笑了笑,虚抽了一下马鞭子。
张任那个恼火啊,这叫什么事?有你这样说话的么?这等于是在诅咒自己出事啊。不过,现在还真的需要吕风护卫呢,所以他只能强忍麻木的臀部和大腿,勉强的在马背上欠身,谢答道:“有劳吕大人了,本官倒是少出京师,向来只在书本上读到‘蜀道难’,却不知道,果然是如此青天云道一般的地方。就本官看来,要说山势险峻,莫过于此了罢?”
吕风笑起来,摇头说到:“这里的山形还好,张大人若是去华山一带,那才真的叫做直插云空,那山势,像是要把青天都给捅了一个窟窿啊。”他眯起了眼睛,似乎回味起了在华山时,半夜冲上华山剑派的山门,把人家的家底搬运一空的好事。
张任刚要说话,那八戒和尚已经是大惊小怪起来:“唉呀呀,书呆子,火居道士,你们看,这里的悬崖倒是挺吓人的,要是他上面的悬崖倒了下来,岂不是正好把我们当老鼠一样的压在了下面?乖乖,那可真的是尸骨无存了。”
白小伊他们还没有回答呢,吕风已经是怒斥起来:“呔,大风无忌,童言吹去。出门在外,求的就是一个平安,你们说什么鬼话呢?自己等下去找一条山涧,自己洗刷一下嘴巴才是。”狠狠的瞪了八戒一眼,吕风传音过去到:“都是修道之人,也不怕言出招祸么?闭上你的嘴巴,守住你的精气神,不要给我找事。”
八戒耸耸肩膀,有气无力的扛着自己的八宝菩提禅杖,嘴里哼哼嗤嗤的抬头看着一线青天,居然唱起了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道情词儿。修心养姓两个听得好笑,顿时也开始用不知道哪里的方言,开始跟着他一起哼哼起了山歌俚调。其言语柔和,曲调温婉,却也有几分可爱之处。张任原本还想发评论说他们不守出家人的清规,结果听得了几句,竟然也脸上带起了笑容。
吕风对于锦衣卫自己人,从来不严苛要求的。那些锦衣卫的高手,看到八戒、修心养姓三人开始唱歌,顿时也有样学样起来。他们自顾自的唱起了自己所会的,心底印象最深的曲调,很出奇的,这些在应天府吃喝瓢赌无所不为的凶神恶煞们,却没有一个人唱那些银词艳调。寂静的栈道上,一时间就只听到一阵阵开心的歌声。
张任以及随行的官员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锦衣卫,这些人,真的就是那些在应天府不断的卷起腥风血浪的锦衣卫么?看他们如今的模样,一个个脸上散发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欢畅笑容,一个个脸带淳朴之色,好像刚刚步入世间的年轻人一样。
一个随行的官儿嘀咕了一句,吕风耳朵尖,听到了他的话,却是:“原来这些锦衣卫,也是一群年轻小伙子,倒也不是恶鬼降世。”
吕风刚要笑出来,那躺在马背上抬头看天的八戒已经是一声惊呼,大声的叫嚷起来:“如来佛祖在上,和尚我以前说过的话怎么没有灵验?”
就听得头顶上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横长三百多长,高两千多丈,不知道多厚的一块山崖整个的从山体上分离,朝着吕风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当头砸了下来。山体剧烈的颤动着,脚下的栈道已经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震成了粉碎,整队人马正在往山崖下面飞落。而那不知道多少亿斤的巨大山崖,正带着隐隐的雷霆声,彷佛一片乌云,当头盖了下来。
张任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他看到了吕风的眼里射出来的两道湛蓝色的光芒,彷佛两道蓝色水晶一样有如实质的精光,直接射出了十几丈外。一圈圈浓烈的金色光芒从吕风的身上散发了出来,恰恰的把张任以及他随行的官儿们护在了里面。一颗黄豆大小的刺目金光从吕风的嘴里喷了出去,听得吕风打雷般的吼叫了一声:“翻天印,给老子破。”
那一团黄豆大小的金光猛然膨胀到了百丈大小,随后一团团金光从里面飞射了出来,有如火山喷射,地火飞溅一样,带着巨大的轰鸣声,朝着那当头砸下的山崖撞了过去。
张任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不仅仅是他,他属下的那些文官,以及锦衣卫中功力稍弱的人,全部嘴里喷红。他们耳边响起了连珠炮一样巨大的爆炸声,巨大的气浪形成了一道道白色的冲击波,顺着山谷往两侧席卷了过去,巨石横飞,一块块丈许大小的黑色巨石炸出了无数的火星,被白色的气浪从山崖上剥离,互相撞击着往两侧乱弹。
那块山崖被吕风一举击碎,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从上面砸了下来。吕风他们脚下已经没有了立足的栈道,所有人都在往下面的无底深渊坠落。白小伊他们四小一声厉啸,两道金光、一道白光、一道七彩佛光从他们的身上飞了出来,护住了自己身边的两百多锦衣卫下属。巨大的石头砸在了他们的光罩之上,就看到光芒闪动,光雨四溅,一块块的石头被震成了粉碎,白小伊他们也浑身剧颤,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这批锦衣卫中混杂着的百多名黄龙门弟子想要出手了,他们都有了御使飞剑的最基本能力,最起码,他们可以保护自己以及身边的两三个同伴。可是吕风雷霆一般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炸响:“不许出手……你们绝对不许暴露本门的实力。”这些对吕风忠心耿耿,甚至可以说是盲目崇拜的黄龙门弟子立刻住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同伴被巨大的石头砸在了头上,脑浆迸裂的摔下了山崖。
百多条黄龙门的弟子,以及随行锦衣卫中的高手们,在两侧的山崖上不断的借力跳跃,险而又险的避过了头上砸落的无数巨石,极快无比的朝着山崖地步坠落。那些功力不够、轻功不够的锦衣卫,只能是露出了惊恐绝望的眼神,丝毫无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巨石砸在了自己的身体上,剧痛传来之后,眼前是一片的黑暗。
吕风带着张任他们,白小伊他们带着两百多惊恐万分的锦衣卫,以及近乎两百名依靠自己的能力从山崖上借力飞降的高手落在谷底,一条干涸的河沟里面。他们的四周,那些巨大的河岩之间,横七竖八的躺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一具具尸体骨骼断裂,白生生的骨头从皮肉下穿了出来,看起来好不骇人。血流在地上汇聚成了血泉,一股股的流淌了出来,很快又被干涸的沙地吸了进去,变成了一块块酱黑色的印痕。
四周巨大的碰撞声停止了,天空中再也没有石头落下,那些石头互相碰撞卷起的灰尘也消失了,黑漆漆的河谷恢复了以往的寂静。一线阳光从山谷的正上方射了下来,照得整个山谷一片通明。那些扭曲的、枯瘦的树杈在金色的阳光中,也减去了几分狰狞恐怖的气息,居然带上了几分和平、安宁的味道。
吕风把张任他们一行文官丢在了旁边,长吸了一口气,他抬头看天,背着双手沉声喝道:“何方道友在此?道友以‘撼山诀’驱使山神分离了山崖,想要致我等于死地,却是为何?……吕某在朝中仇人众多,但是却布记得何人能和道友拉上了关系,有何处得罪了,还请道友明示。”一边说,吕风一边用腹语术传音给了白小伊他们:“人一出现,立刻给我下杀手!老子要把他碎尸万段!”
一声古怪的冷笑从高高的崖顶处传了下来:“吕风小儿,你居然拥有翻天印,对了,贫道记起来了,这是我家主人得来的宝贝,被僧道衍那家伙强行借了过去,却是给了你。哼,好,算你运气好。要不是翻天印劈开了这座山崖,你们早就被砸成肉饼了……不过,倒也没有什么区别,你们还是要死,不过就是看谁死得早,谁死得迟罢了。”
一道黑烟从高高的悬崖顶部蔓延了下来,刺耳的歼笑声让吕风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而旁边的那些幸存的锦衣卫高手更是一个个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张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这回反而是一点内功都没有的张任他们神色自如,没有察觉到这笑声中可怕的威力。
吕风皱起了眉头,思忖到:“该死,不该叫水秀儿跟着小猫去军中。唔,还说她的音杀之术在军中很是有用,如果她此刻在此,倒是可以给这家伙一点牵制……唔,还是不行,那丫头的道行太低,怕是根本经不起这家伙的一声长笑,就得被震晕了过去。”
黑烟中,显出了十几条身影,吕风二话不说,手指头一点,一道长蛇般的金光卷了出去,同时翻天印再次轰出,一团团紫色烟云缭绕的金光发出了‘轰轰’巨响,朝着那些人影狂劈。吕风不是第一个出手的,第一个出手的是白小伊,他的春秋简早就带起了一团黄绿色光芒,上面有一串串灵字缠绕,彷佛铁饼一样的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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