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一来到太湖边的时候,混战已经停止了。
能净化心绪的琴音自天际荡漾开来,众人眼中凶狠的杀意和心中的恶意被和善取代。
青衣女子似天神般高坐于云端,宛如天仙降世,用绝妙的琴音阻止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
陈真一抬头看着青衣女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随着七彩光芒的消散,琴曲也接近尾声,曲终人散。
鲜红的水面上浮出很多血肉模糊的尸体,这些人像是被湖中的什么东西给撕咬了,缺胳膊断腿的比比皆是。
众人看着这些面目全非的尸体,惧怕不已。如果刚才跳入水中,此时自己就会是这种模样了。
云开月出,先前的雨一瞬间就停止了,青衣女子低头看着太湖边的众人,淡淡说道:“不想死的就回去吧!天精石五日后才会现世,此时入水,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看着湖面上漂浮的残缺尸体,心有余悸,很多人早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再听到这位从天而降的仙人如是说,一刻也不想再待了,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了太湖,扬长而去。
混在人群中的王老鬼看了一眼云端上的青衣女子,低声对苏季道:“先回去,五日后再来......”。
墨家师徒也混在人群中,离开太湖。
那座小院内,秦若雪被困了十天,听到开门声,大声喊道:“快放我出去......”。
黑袍少年走进屋子,看着被困在阵中的秦若雪,笑道:“姑娘,别着急,我会放了你,但不是现在”。
秦若雪冷冷地看着黑袍少年,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你不用知道,只要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找到天精石,我就放了你......”黑袍少年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貌美如花的秦若雪。
“你要我说几遍,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天精石......”秦若雪一头雾水,这师徒二人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天精石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为什么要问自己天精石的下落呢?
黑袍少年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那你只能在这里待着了......”。
少年走出屋子,来到正堂,看着师父道:“她好像真的不清楚天精石的事,是不是抓错了?”。
黑袍老者若有所思,这几天他也一直考虑这个问题。天精石如此重要的东西,按理说武当不会派一个师者境的弟子前来,可这女子偏偏就出现在太湖,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找个机会,放了她,不要留下破绽......”黑袍老者说道。
“您的意思是不找天精石了?”黑袍少年惊讶道。
“天精石要找,人也要放,她不愿配合,留着她也无用......”黑袍老者淡淡说道。
师徒二人再次离开小院,黑袍少年离开之前再次走进关押秦若雪的屋子,在法阵上留下了破绽。等二人离开后,秦若雪也发现了法阵之上的破绽,运起上清真气,一掌打在法阵之上,击破了法阵。
秦若雪悄悄溜出小院,直奔梁溪镇。
————
等太湖边的人都散去,陈真一看到了无数倒在血泊中的死尸,心下很是惊骇,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记得当初下山时,师父交代过,要守戒律,扶危济困,可是,这么多人在一瞬间死去,任谁也无法救得。他好像明白了人力终有尽背后的无奈,不禁开始追问修道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陈真一茫然无措之时,看到了站在远处山丘上的白衣少年和青衫儒生。一瞬间变得疲惫不堪,托着沉重的身体,走到白衣少年跟前,看到他也是一脸的无奈,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或许,他也不知道修道究竟为了什么吧!
就在此时,一道黑衣直直朝这边飞来。
等那人落地,三人不由地做出了防守的姿态,只见来人背负一柄剑,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生的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身着土黄色长衫,有种儒家士子的儒雅。少年微微一笑,好奇地打量了一番陈真一道:“你这么快就好了?”。
陈真一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少年,问道:“我们见过吗?”。
少年往前走了两步,笑的很是温和:“我见过你......”。
陈真一在少年靠近自己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不由地看向少年身后的剑,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有所怀疑的问道:“你有事吗?”。
“我想和你打一架,不知可不可以?”少年脸上依旧挂着温和儒雅的笑容。这种笑容让陈真一很是眼熟,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陈真一感觉莫名其妙,问道:“我都不认识你,干嘛要打架?”。
少年伸出手,身后的长剑脱鞘而出,悬停在空中,方才淡淡的香味此时变得更浓了。
白衣少年周子休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放光,动了动嘴角,半天说不出话来,很久之后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诗剑传人?”。
少年带着微笑看了一眼白衣少年周子休,抱拳道:“先生好眼力,我今天来就是找他的......”。说着看向陈真一。
“兄弟啊!我跟你有仇吗?为什么要跟我打架?”陈真一不解地问道。
青衫儒生原本消瘦而忧愁的脸上有了一丝惊疑,看着少年激动道:“你真是屈夫子的嫡传弟子?”。
少年看看陈真一,再看看青衫儒生。觉得青衫儒生年纪大一点,应该先回答他的问题,抱拳道:“先生认得我师父?”。
孟子舆可是屈夫子的忠实粉丝啊!先不说屈夫子惊天地泣鬼神的两剑,就是他留下来的诗文更是千古一绝,无一不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只可惜无缘得见屈夫子,算是人生一大憾事了。
孟子舆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少年已经开口了,“我发现你身上有剑魂,所以,想和你打一架......”。
陈真一心想这人莫不是有病吧!就算自己身上真有什么剑魂,那也没碍着你什么事啊,干嘛非要打架呢?坐下来喝酒不好吗?
“只怕要让你失望了,我重伤未愈,不想打架......”陈真一拒绝了少年。
少年皱了皱眉,有些失落道:“那等你伤好了再打”,少年说完正准备离开,却被青衫儒生孟子舆给拦了下来,客气道:“不知少侠可否赏脸喝一杯?”。
少年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孟子舆,思忖了片刻,温和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真一看到鱼玄机还站在原先的地方等着自己,陪笑道:“两位先生,我先回客栈了......”。
少年问道:“你不去吗?”。
陈真一本来也不怎么喜欢喝酒,加上身上还有伤,就不想喝酒,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低声道:“我不能喝酒,就不去了,别扫了你们的雅兴......”。
“既然这样,我也不去了,两位先生,咱们后会有期......”少年说着转身就要走,孟子舆上前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看向陈真一,恳切道:“就当是给我个面子,一起去吧!”。
几人转身离开的时候,孟子舆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张让他朝思暮想,又不敢面对的面孔。
心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莫名的痛了一下。
匆匆瞥了一眼后,快步离开。陈真一看着远处的鱼玄机,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回去。
四人去了醉月楼。
刚走进去,就发现今晚的醉月楼很是冷清,只有大堂内坐着几个人,看到他们四人进来,几人立马警觉地握住了放在桌上的兵器,直勾勾盯着。
掌柜的屁颠屁颠跑上来,问道:“少侠,您要上三楼吗?”。
陈真一看着一脸谄媚笑意的掌柜,就想既然莫名其妙地享受了一次贵宾待遇,再来一次也无所谓了,慨然道:“我们就去三楼,麻烦掌柜一会儿送些酒菜......”。
掌柜的应声前去准备酒菜。
背剑少年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真能上得去三楼?”。
陈真一虽然没说话,但神态已经足够嘚瑟了,率先而行,一步步朝三楼走去。
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心想自己身体内玄武大帝的那一缕气息已经消散了,万一真的有什么禁制的话,今晚可就要将人丢到姥姥家了。
此时,醉月楼内的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就连身后的三人也在看着,这个时候退缩的话,比上不去还要丢人。可是大话已经说出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眼一闭,心一狠,右脚踏上了三楼的地板,没有触发禁制,陈真一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位要跟自己打架的背剑少年,露出一个欠揍的表情。
“别嘚瑟了,赶紧上去”白衣少年催促道。
陈真一抬起左脚,一步踏进三楼,大摇大摆地走到那张让很多人都望而生畏的桌子旁,坐了下去。
后面的三人随即走了上来。直到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背剑少年还有些恍惚。抬眼看下去,大厅内的几人此时正齐齐看向三楼,眼里有艳羡,有嫉妒,更有不屑。
纵然心有不服,奈何人家就有这个实力,除了心里叫骂几句,他们也不敢有其他动作。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飞入醉月楼,径直飞到了三楼,来人正是白鹤。
“师兄......”陈真一站起身,准备让座。
白鹤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直接走到一旁的围栏边,靠着柱子坐在了围栏上。
不大一会儿功夫,掌柜的已经端着酒菜走到了三楼楼梯口,怯怯地看着陈真一。陈真一走过去接住酒菜,说了声“谢谢”,就端着酒菜返回去了。
他将一壶酒端给白鹤,轻声道:“师兄,要不您还是到那边坐吧!”。
白鹤接过酒壶,抿了一口,面无表情,默然不语。
陈真一悻悻回到座位,尴尬地端起酒杯,灌下一杯酒。
“还未请教少侠大名?”孟子舆举起酒杯,微笑问道。
背剑少年温和一笑,道:“不敢当,在下聂文正......”。
孟子舆向背剑少年介绍了白衣少年和自己,朗声道:“听闻屈夫子将毕生所学都传承了下来,本以为是江湖传言,不成想是真的,只可惜他老人家......,未能见到他老人家,乃人生憾事!”。提起屈夫子,孟子舆不由地想起自己的遭遇,他和屈夫子同病相怜,空有一腔报国壮志,可惜没有用武之地。
陈真一看着孟子舆一脸的惆怅,脱口而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孟子舆如遭雷击,瞪大眼睛看着陈真一,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陈真一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看着青衫儒生怪异的表情,吓得不敢再说话了。坐在栏杆上的白鹤却悠悠重复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那一瞬间,几人都沉默了。
白鹤不断重复着这一句,忽然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怔怔的看着门口。
一道青影飘进醉月楼,直接来到了三楼。来人正是那个宛如天仙的青衣女子。
她看着陈真一道:“你小子还能说出这样绝妙的话来?”。
陈真一受宠若惊,心想这也不是我说的呀!借用一下而已嘛!不必太当真。急忙站起身,退到一旁道:“我瞎说的......”。
青衣女子和蔼一笑,朗声道:“这人间事,十之八九都是不尽如人意的,生逢乱世,有相同经历的也不在少数,所以,你说的不假,一语中的”,然后走到白鹤身边,低声问道:“白鹤,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白鹤低下头,沉默不语。
白衣少年注视着这位神秘莫测的青衣女子,心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周子休,百年罕见的道学天才,可你真的知道什么是道吗?”青衣女子看着白衣少年问道。
白衣少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若有所思,却沉默不语。见他不说话,青衣女子又看向孟子舆,问道:“孟子舆,你一向自视清高,时常将圣人之道,礼乐之义挂在嘴上,却碌碌无为,究竟是你错了,还是这个世道错了?”。
孟子舆心头一震,半天说不出话来。
青衣女子又看向两个少年,笑道:“你们明白什么是道吗?”。
几人心中不是没有自认为正确的答案,却不敢在这位看着和善,却神圣庄严的女子面前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只能低头不语。
就在醉月楼内一片寂静的时候,一串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一位抱着瑶琴的绿衣少女走进醉月楼。
青衣女子走到栏杆边,看着绿衣少女,神情几度变化,最后笑道:“姑娘,能请你弹一曲吗?”。
花灵本来是想来此听曲的,不成想今晚的醉月楼如此安静,不但没有琴声,就连吵杂声也没有,静的让人害怕。听到青衣女子叫自己弹琴,花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琴艺不佳,不敢在此献丑......”。
“无妨,我教你......”青衣女子飞身到高台上,柔声道:“上来......”。
花灵看了一眼青衣女子,抿了抿嘴唇,抱着琴飞到高台上。
青衣女子回头扫了一眼坐在三楼的几人,朗声道:“你们好好想想,究竟何谓道......”。
这句话就像是一位严师叮嘱学生,不怒自威。
随后和花灵一起坐在高台上,教花灵弹起了琴。
琴声悠扬,回荡在醉月楼内。
背剑少年感觉自己身后的凝香剑在轻轻颤动,马上就要脱鞘而出了。陈真一也感应到了天星剑的颤动。
就在曲子进入高潮的时候,凝香剑和天星剑同时飞出,悬停在高台前,一道白色,一道青色,两束剑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面太极图案。
“道在心中,太极无量,仁爱逍遥,源于一身,爱己爱人,度己度人”
陈真一只觉一股神秘的力量进入体内,和太极感应篇相呼应,脑海中原本混乱不堪的思绪被理顺,一股一直阻挡在体内的壁垒被冲开,如沐暖阳,如淋甘露,全身说不出的舒适自然。
一曲弹罢之后,青衣女子看着花灵道:“你很有天赋,愿意跟我学琴吗?”。
花灵犹豫了片刻,虽说自己在灵音阁长大,也见过不少有名的乐师,但今天交代眼前这位宛若天仙般的女子弹琴,才发现以前那些所谓的乐师根本不值一提。有她指点,自己的琴技定能得到提升,神情坚毅道:“愿意......”。
青衣女子带着花灵飞下高台,回头对白鹤道:“白鹤,给鲜于无忌带一句话,他的孙女我带走了,等她学成了,我就会让她回来”。
白鹤恭敬地应了一声,看着两人离开醉月楼。
鲜于花灵在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三楼的陈真一,嫣然一笑。
等二人离开后,白衣少年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她究竟是什么人?”。
除了白鹤,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可白鹤默然不语,重新回到栏杆上喝酒。
聂文正看着出现在陈真一手中的天星剑,双眼放光,轻声问道:“我们何时能打一架?”。
“你知道什么是道吗?”陈真一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聂文正摇了摇头,再次问道:“到底什么时候能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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