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陆云起去丞相府之前，心里是打定主意要把妹妹接回来，绝不会同意妹妹高嫁进丞相府受委屈。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都怪贺禹那小子一口一个哥哥，比陆添味他们还叫得亲热，更向他承诺这一生只娶云舒一个。

都怪丞相太狡猾，还在边上起哄说一切都依孩子们的想法，说云舒是夫人的救命恩人，会把云舒当做亲生女儿对待，贺禹要是敢欺负她就打断他的腿之类的。

再加上云舒看贺禹的目光温柔缱绻，足以道明她也并非对贺禹无意。

陆云起一句话还没说呢，就感觉自己已经输光了。

最后他在丞相府用了一顿午饭，还和贺禹喝了顿酒，稀里糊涂的就把妹妹给许配了出去。

等回来的路上吹了风，陆云起的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

不过想想丞相在民间的好名声如潮，想想丞相夫人的贤淑温和，想想贺禹的傻不愣登（？），最主要的是他们对妹妹很是尊重宽和，陆云起又觉得妹妹很适合这样的人家。

只是在面对明月说起这些时，陆云起总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先前知道这事后，他可不是这种想法。

明月倒是没说什么，只提醒道：“既然你都决定好了，那就好好替云舒准备添妆吧！还有写信给你陆叔和扶济他们，这是云舒的人生大事，他们总得来看着才是。”

陆云起松了口气：“那是自然。”

明月想了想，又道：“还有，云静她们亦是你的妹妹，你可万万不能厚此薄彼，免得惹得她们姐妹间心生了间隙。”

陆云起点头：“姐姐放心，我对妹妹们一向一视同仁，云舒有的，她们自然也有。”

明月微微颔首，“你心里有数便好。”

而后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就各自分开忙碌去了。

陆云舒和丞相府结亲毕竟是大事，陆家的嫁妆可得好好备备才是。

不过明月早些年就曾想过这些事情，这些年陆家的铺子收益不错，给九个姑娘添妆也并不费力。

而且明月也没打算成亲，关于给她们的东西都是和她们的喜好有关，那些铺子也俱是给了她们分成，东西她都存着呢！

等陆云娇她们知道这事后，又是好一阵惊讶。

任谁也想不到，一向聪慧过人的陆云舒，会是姐妹们中间第一个踏进婚姻束缚的人。

“云舒这动作也太快了吧，都还不了解那丞相公子是什么品性的人呢，这将来要是吃亏了怎么办？”

“云舒历来聪慧，我倒是不担心她吃亏，只觉得那丞相公子会被她吃得死死的。”

“没想到云舒居然就要嫁人了，我还以为大家都会和姐姐一样，没有嫁娶之心呢。”

“反正我是不会嫁人的，嫁人哪有在家里自在。”

“我也不嫁，就一辈子跟你们做逍遥自在的好姐妹……”

然而这些嘴上说着不嫁的少女们，最后都俱是一一食了言。

在云舒嫁给贺禹后，就过上了甜甜蜜蜜的小日子。

而没多久，云蔓在诗会上一手妙笔丹青惊艳众人，获得了众多英年才俊的青睐，只是最后她历经了许多年光阴，才选择与一位年轻的书法夫子喜结连理。

云娇和京城绸缎庄的少东家，因为一匹别具特色的布结缘，上演了欢喜冤家鸡飞狗跳的生活，最终喜结良缘。

云静爱上了写话本，与一卖书铺子的东家上演了古代版粉丝追更，最后作者和粉头愉（并）快（不）地生活在了一起。

云霁则是与好姐妹王小姐的哥哥看对了眼，闺蜜变嫂子的好处就是姑嫂关系格外的好，常常使得王少爷觉得自己太多余。

云晚……

云烟……

明月一个个的给这些少女送嫁，看着她们从陆家小姐变成了别家夫人，看着她们褪去少女的青涩，变成独当一面的女人。

不论她们嫁到了何等人家，不论她们的夫君如何，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她们依旧喜欢听明月这个姐姐的话，也依旧在坚持做着改变女子处境的事情。

所以京城里有了女子书院，丞相府少夫人带头进去当夫子，也有其他贵女夫人跟着附和。

所以京城里多了招收女子做工的铺子，那还是开了百年的老铺子，听说是少东家的夫人提出来的想法，而少东家一向依她。

所以京城里卖书的铺子里，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本子，什么《哥哥死后我当家》，什么《宋门女将守边疆》，什么《踹了软蛋夫君我独美》等等，据说因为内容实在是有趣，便是宫中的娘娘都在看呢！

所以……

不过两年多的时间，京城整个就大变了模样。

以往那些只待在宅院里的女子，纷纷开始走出了家门，她们或是成为了书院里的夫子、学生，或是成为了店铺里的东家、账房、伙计，亦或是成为了某个小卒。

她们似乎还是她们，却又似乎变成了他们。

那些以往只存在男人身上的权利，如今她们好像也能掌握其中。

最开始还有男人站出来批判女人离经叛道，他们想要她们像以前一样循规蹈矩的活着，想要把她们约束在他们制定好的世俗道德中。

可是没有鸟儿在见过自由过后，还愿意再回到笼中。

甚至第一个起火的地方，还是在皇帝的后宫。

那是一位武将家的女儿，天生神力、机敏过人，分明就是个做将军的料子，偏生她是个女儿身，最后被送进了宫中，成为了一名不受宠的妃子。

在那些女子当自强的话本传进后宫时，在得知京城的诸多改变时，那妃子仰天大笑出门去，找到了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那一日，妃子与皇帝畅谈了许久，久到守在门口的太监，听到内里传来了好几次花瓶的破碎声，都忍不住瑟瑟发抖时，妃子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爽朗笑容出来了，她那一张略显粗糙的脸，竟然前所未有的容光泛发。

而后那位妃子被废除了妃位，转头一个猛子扎进了军营，以一名小卒的身份。

然而这只是个开头。

后来又有了在书院当夫子的妃子，在金玉楼当掌柜的妃子，在殿前记录皇帝起居录的妃子……

女子当然可以展翅高飞，毕竟连当今圣上都打开了笼门。

天下谁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