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永安居，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尽管灯火通明，终究是不如白天来的方便。郑延年带着捕快把永安居搜了个遍，沐恩果然囚禁在这里，此时正和一群小孩子吃馄饨。姚飞月看着狼吞虎咽的沐恩，嘴角紧张的肌肉微微动了动，慢慢舒缓了下来，眼睛里少了分戾气，多了分温柔，所有的烦心事都抛到一边，只剩下了祥和与平静。

沐恩看见缓缓走来的姚飞月，一下子把手里的勺子扔的老远，疯了一样的跑过来，紧紧抱着生命里最亲、最重要的人，眼泪流的和春日里的小溪水一样欢快。任由谁劝，就是不撒手。

姚飞月真的是第一次发现这小妮子居然这么能哭，她的腿都有些酸麻，能怎么办，不好推开吧，咬着牙坚持一动不动的像根石柱，等沐恩哭个够。

感觉过了一个冬天那么久，沐恩终于抬起了可爱的脸，但依然是一抽一抽的呜咽着，她把所有人看个遍，最后走到秦子丰的面前，做出了个让秦子丰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动作。只见她，抬起秦子丰的袖子，认认真真的把眼泪、鼻涕蹭上去。

秦子丰惊呆了，真的是惊呆了，张着嘴、瞪着眼，连阻止都忘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活泼可爱、天真烂漫，谁能想到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能干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来。他不知道什么词语才能形容此刻的心情，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样的事，连三岁孩子都知道不能把鼻涕抹到别人身上。脸皱得跟枯树皮似的，嫌弃的看着自己的袖子。他们应该是不熟吧，满打满算仅仅认识了五天，相处了不到两日的光景，至于如此恶心他嘛。

所有人都拿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沐恩，而沐恩却是微扬着下巴，眼睛里全是笑意，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

姚飞月的脸上失去了笑意，沐恩是故意的，为了她，沐恩是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了，传出去，只怕别人认为这姑娘心智出了问题。姚飞月心疼极了，需要她保护的人，她却一个也护不住。

聪耀华同样是心疼，目露凶光，杀了便是了，何须如此糟践自己。

郑延年捋了捋胡须，轻咳一声，打破尴尬的气氛，挥退所有的捕快，只留下他与师爷。说到“姑娘，抓获贼子四人，救出十五名孩童。孩子们基本上收拾干净，如今在吃东西。贼子们用麻绳绑着，关在西厢房。”

“嗯”姚飞月表示她听见了，过多的话，会出卖她哽咽的声音。

郑延年瞅了一眼姚飞月接着说到“贼子是一女三男，打手十名，他们从附近的叶阳县、龙兴县、龙山县等拐来幼童，贩卖给元和县的一个叫做长生教的地方，用来。”

聪耀华听到此处，面色有些惊慌，抢先说到“郭奇峰是什么人”

“郭奇峰是主谋，他在十年前迁来此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与长生教的教主苏长生合谋，他负责诱骗，苏长生负责处置，以求到达白玉京的目的。唉！手段”郑延年无奈的摇了摇头，即是惋惜又是心疼。

“那一男三女是什么人？”聪耀华紧张的上前一步，似是要去捂上郑延年的嘴。

郑延年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捋着胡须，嘴巴微张，眉头紧锁，不悦的望着聪耀华，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说到“这是本地人，妇人只负责做饭、洗衣，其余的事一概不知，虽好奇这家人孩子多，但主上有交代，她又见给的银子丰厚，便不再多嘴。一个男人负责看门”说到此处，郑延年又想起了两个人，接着说到“嗯，除了这些人，还有两个人，已被打伤。看门的男人，还负责内院的打扫。还有两个人，功夫不错，多亏了有秦大侠帮忙才擒下，要不然下官真的是没办法，说是昨日凌晨才回来。”

秦子丰还在感慨沐恩的壮举，听到朝廷官员夸奖他，立刻来了精神，换上自豪的表情，参与到谈话之中。“那两人，昨日我们在憨牛小居见过。”

“你怎么见过，我怎么没见过。”沐恩仔细想想，没道理啊，她怎么没有一点儿印象。

“咱们一进门，他们立刻闭嘴不说话，肯定有猫腻，我就多看了两眼。好歹我也是习武之人，这点儿耳力还是有的。”秦子丰把胸脯拍的啪啪响，要是有尾巴，他估计就翘上天了。

沐恩噘着嘴，撇了他两眼。

“长生教是干什么的。”听名字，姚飞月总是觉得这应该不是个好玩意儿。

“长生教，长生，有些人总是做着长生不老的梦，并且为这个梦付出一生的努力，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生命的代价。”聪耀华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的寻找措词。

“修仙修仙诱拐孩童做什么”姚飞月实在想不通，难道是，猛然间睁大了眼睛。

聪耀华点点头，他在玉鹰客栈就已经猜到了，叹口气说到“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世间还有如此残忍的事，遇见了，避不开，你想做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说明白点，不然显得我们很笨。”秦子丰不高兴了，他觉得自己还是挺聪明的，然而现在，总觉得自己是呆头鹅。

聪耀华眼神暗淡的望着远处的山，远处的天上有一朵很白很白的云，说着“始皇帝曾派徐福带领童男童女去海外寻找仙山，以寻求长生不老。千百年来，导致许许多多人依旧做着这个梦，更有甚者，觉得长生与童男童女有关。”他说不下去了，他知道很多很多，也曾经见过，那些孩童凄惨的模样，是个梦魇，追随他一生。

郑延年捋着胡须，眼睛里全是悲痛，接着说到“传言用孩童之血为引，心为主，珍贵药材为辅，提炼成丹丸。没想到，在老夫治下，竟有如此，如此，”他也说不下去了，即是愧疚又是难过。

姚飞月突然瑟瑟发抖，脸阴沉的可怕，眼睛仿佛是要滴出血来，浑身散发的气息让周围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理智，化身地狱罗刹，遇鬼杀鬼、佛挡杀佛。提着剑的手却变成了白色，脚下仿佛生了风，直冲西厢房。

紧接着便是各种各样的惨叫与求救的声音，不明所以然的人顿时紧张起来，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聪耀华一个健步，挡住所有人的路，脸色也是阴沉的可怕。

声音渐渐消失了，姚飞月一身是血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木讷的走着路，眼神空洞的如同失去了光明。

“门外有两匹马。”聪耀华的眼神很复杂，却不看姚飞月。

一句话，让姚飞月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里熠熠生辉，嘴角都有了丝淡淡的笑，步伐轻快了许多，整个人仿佛是提线木偶成了精，感激的望了一眼聪耀华。

聪耀华紧走几步，跟上姚飞月，扬长而去。

留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样都是一脸茫然，不清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将要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