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绍兴年间,有一千年修炼的蛇妖化作美丽女子叫白素贞,及其侍女小青在杭州西湖遇药店之主许仙邂逅相遇,同舟避雨,一见钟情,白蛇逐生欲念,欲与书生缠绵,乃嫁与他。遂结为夫妻。婚后,经历诸多是非,白娘子屡现怪异,许不能堪。金山寺高僧法海赠许一钵盂,令罩其妻。白、青被子罩后,显露原形,乃千年成道青白二蛇。法海遂携钵盂,置雷寺峰前,令人于其上砌成七级宝塔,名曰:雷峰,永镇白、青于塔中。”
——题记
当陆城第一眼看见这把位列第九的名剑断桥时,他的内心闪过的竟然是一丝释然。
因为它真的是断的。
名剑断桥的展览橱窗外多多少少已经围了一圈人。
一部分人是刷卡交钱后挨个儿上台,跃跃欲试,然后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这部分就是典型对名剑抱有奢望的通灵人,在对神器的追求上,任何一个通灵血脉都是一样的执着,然而名剑择主,真正的宝物,哪怕是放在你的面前,没有这个命,很多人也是无福消受。就像是当年的鬼道真人孙远道一样,没有传承到黑龙之息,就算拥有了黑龙之眼又如何?数年之后,还是为陆城白白添作了嫁衣裳。
剩下的一部分人大多顶着大腹便便,在一旁腆着肚子,安安分分的交了钱,却又不上台尝试。那些就是侍女口中的人类商人。他们往往不具备使用名剑的能力,但是又看中了这件艺术品本身的艺术价值。私藏一件中看不中用的绝世神器,这是任何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不会拒绝的事情。所谓“盛世玩玉乱世藏金”,说的也是一个道理。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再过一会儿只要还没有人能让断桥认主,他们就可以在拍卖竞争环节中名正言顺的以竞价手段拿到这把宝剑,所以每上台一个尝试者,在他们眼里都是莫大的眼中钉肉中刺,好像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眼前这个人也有可能抢走本该属于自己的绝佳藏物。
陆城淡淡地将眼前这群人扫视了一圈,脸上的轻蔑不言而喻。因为在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一群山中的猴儿瞄准了挂在树杈上一件人类的衣服,然后体格合适的轮番上去试,却怎么穿怎么显得别扭,剩下那些体格不合适,就留着涎水,把这众猴趋之若鹜的存在看成了了不得的宝物,在旁觊觎不已。
禀着好奇的心态,他还是凑上了前。
剑长三尺,而自剑格向外延伸两尺七寸的部位开始,一道整齐的裂纹斜着截断了剩余三寸。断的那么干脆,那么彻底,恰如其伤心到痛彻心扉的背景故事,一如碎去的心,不留血迹。
陆城不清楚在过去的岁月里这把名剑曾遭受过何等惨烈的战斗,以致本体会受创得如此严重。当然他也无心了解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因为在看到它的瞬间,他对这把剑原本高昂的期望值就随着第一印象得出的综合评分急剧下降到了零。
这把剑完全不同于逆鳞那种刚猛暴戾的铸造风格,也不像流火一样满是阳刚英气,更不像名剑桃都浩气长存。它的整个样式都显得很精巧,无论是剑柄上的精雕细琢,还是剑身上的云纹开锋,都显得如同江南烟雨般清丽婉约。再加上细窄的刺剑款式,让这把名剑相对于杀戮武器,显得更倾向于一柄文人佩剑——装饰性远大于实用性。
他需要的是一把暴力征服的杀戮武器,而不是一柄文人墨客用来附庸风雅的玩具。且不论它的实用功效,单从外形上表现出的作战风格来看,这玩意儿和他陆城就不是一个路数。理所当然,名剑择主,他看不上这把秀气的名剑,这柄断桥自然也不可能看上他这个粗坯。所以这样的机会连尝试都没有必要,只是远远的扫了一眼,陆城就放缓了继续上前的步伐,改为了一定的距离驻足观望。
这把剑,并不是他的菜。
“怎么,先生你有什么问题么?”注意到了陆城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随行的侍女小声问道。
“没什么。”陆城笑笑,“觉得没什么必要再往前了,咱们还是去休息区吧,这把名剑不是很合我的口味。”
“哦?”少女就像见到了对羊肉不感兴趣的狼一样吃惊,“不合您的口味么?我觉得这把剑很漂亮啊!”
“漂亮是漂亮,但是太秀气了。”陆城解释。
天可怜见!没有亲眼见识过他的战斗风格,谁能想到这个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的禽兽在一张温柔的人皮下会藏着这么一颗凶残狂乱的心?任是这女仆装的侍女想象力再丰富,怕是也想不到自己身边这个举手投足间仅限绅士风度的俊美少年会是这么个危险的货色。
“秀气?”少女捂嘴笑了起来,“那不是和您挺搭配的么?依我看呐,您这种类型的翩翩公子就该配这样宝剑。”
“是么?”陆城委婉的笑了笑。虽然很想反驳,但是傻子都能听出来对方这是在夸自己,要是这个时候争论一句,反倒有些不识抬举。
本来只是这样的一段小插曲,却意外惹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这名侍女可能也是被陆城的平易近人迷住了眼,一时竟然为了对他的主观评价而忽略了周围其他客人的感受。一名刚刚试剑失败的青年听到他们的这通窃窃私语当场就翻脸了,看着陆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这份轻蔑藐视,大概不异于在街头看见了自诩家中妻妾成群腰缠万贯的乞丐,嘲讽之意溢于言表,甚至已经渐渐上升到了挑衅的层面。
“我看这位兄台倒是胜券在握啊,何不上去一试?”他淡淡地说道,目标直指人群中的陆城。他的意思很简单,你不是在台下吹得天花乱坠么?有种的上台来试试,看你话还多不多。
一般有点涵养的人听到他这样的话最多笑笑也就过去了,毕竟问话的这人自己也没试剑成功,他哪来的资格嘲笑别人?但是偏偏他今天碰上的是陆城,作为敢凭实力藐视在场大多数人的天字头一号嚣张跋扈,要是能忍下这种挑衅,那也就不叫陆城了。
于是他露出淡淡微笑地测过了头,心平气和地反问了一句“我试剑成功了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爹?”
一瞬间,围观众人的目光全都聚了上来,有点眼力劲儿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地方火药味儿正浓,稍等片刻能有好戏上演。
原本只是一两句小小的口角,经这些各界精英名流贵族一观望,反倒升级计划出了矛盾来。眼见场面不好收拾,心里一阵忐忑的又何止那青年一人?
他在心虚这小子弄不好真能让名剑认主,陆城也自知自己没这个实力能让断桥折服。但是面子问题摆在这里,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这个时候谁先认个怂,那么接下来的拍卖会也不用参加了,就冲在座的一双双眼睛,这个脸也没人能丢得起。
“好啊。”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哪怕心里再慌,那青年此时也不好再打退堂鼓,只得硬着头皮面带微笑回了过去,“不过要是你没能唤醒名剑呢?叫我爹么?”
陆城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怕你没这个福分,受不起我一声‘爹’。”
两个人遥遥相望,一个被激得面红耳赤,一个淡定自若谈笑风生,可就是不上台试剑。
那青年大概也看了出来,这小子恐怕是心里也没底,要不然也不会在这儿费这么半天口舌,时间拖得越长,他的底气反倒越足了起来。
而陆城则是心里一阵叫苦不迭。
谁曾想自己一时冲动顶了他一句话到头来能招来这么大一帮人围观?现在的情况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就必须得让这把娘们儿似的剑认自己一个杀坯做主人,这种事情的难度大概就跟让卢文君亲口说出自己心仪的对象是李逵差不多。明知山有虎还敢往山上走的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喝醉了酒的武松!
偏偏这个时候,不仅拉着他前来的女侍者在一旁跟着起哄,就连关注战局的工作人员也凑了上来。
一旁的工作人员瞄了他半天了,终于还是忍不住拿着pos机走了过来,问:“先生,请问您是要在这边交手续费么?”
见到了这一幕,陆城心里就已经明白今天这事儿恐怕是躲不开了。
因为你不上去试剑,可以狡辩说懒得同一个白痴计较,不愿跟精神病人比谁更神经,但是如果拍卖场的工作人员都来了你还不刷卡,就是变相表明自己不仅没有豪赌的胆识,更是个付不起钱的穷光蛋。
他笑了两声,在心里把这个不识时务的工作人员骂了个里外十八遍以后,还是潇洒的递上了自己的信用卡。
“好的,现在您可以去试剑了。”刷完卡后,工作人员礼貌地致以了微笑。
等一会儿名剑能认主就罢,不能认主的话,只要那个青年敢来纠缠或是嘲讽,自己就当场现出辣相,打得他叫爹。
他一边从容的笑着,一边不紧不慢的走上了台。看着台下一脸戏谑准备看笑话的挑事青年,如同看一个即将鼻青脸肿的猪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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