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蛋吃多了肠胃不舒服,李世民吃了两颗不再多吃了,命宫人将余下的茶叶蛋送到立政殿和后宫各个妃子那里。
朝中的奏章堆在眼前,一个小太监又递来一堆奏章,“陛下,这都是中书省送来的。”
就算是朝臣再弹劾,李世民以为该批阅的奏章还是要批阅,该处理的政事,还是要接着处理。
想到今日张阳出去冬游,还惊动了在龙首原的折冲府,如此一想李世民心里越发不痛快,朕在这里忙得不可开交,就连过冬都不能出去,这小子竟然还这么悠闲。
其实张阳带着一群孩子路过龙首原的时候,宫里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不过也只是一家子出来游玩,朝中也不计较了。
想到张阳总归是个正常人,一直关在一个地方人会发疯的,出来游玩倒也是人之常情。
折冲府的第一时间给放行了,事后才告知。
李世民没有闲心去管这些琐事,眼前的奏章还未批阅完,现在又送来一批。
想到给张阳一个太府寺卿,让他过着这么清闲的日子,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张阳这人过得越发惬意。
李世民就觉得他这人年纪轻轻就过着如此惬意的生活是不可饶恕的。
皇帝的日子过得不好,他也不想别人过得太舒服。
尤其是皇帝要修个大明宫,被魏征为首的满朝言官痛骂,李世民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
这个张阳凭什么过得比朕还要舒服,天理难容。
陛下阴沉着脸批阅奏章,也不知道此刻的皇帝在想什么,王公公也低着头安静站着。
一旁追求积极上进的小太监低声道:“陛下,中书省的人说了,刚送来的奏章有骊山县候的奏疏,说是有太府寺的事。”
“呵,夏季时的本以为他这个太府寺卿会一直写奏章,没想到过了秋季没见他再送来奏章,倒是这个闲散的冬季将奏章送来了。”
李世民翻找着眼前的一堆奏章,从中先拿出太府寺的奏章来看,太府寺送来的奏章算是一件稀罕事。
别人做个太府寺卿都是循规蹈矩,而张阳这个太府寺卿却总是能够找出一些奇怪的问题。
李世民打开奏章看着奏章上的问题,仔细一看是太府寺对气象的记述。
张阳的字迹不算工整,看着也不好看,倒是能够辨别这上面写着的是什么,自汉以来,气候变迁多影响关中耕种,关中因气候与水土变化,导致可耕种田亩逐年减少。
因近年气候尚好,适宜耕种,各地田亩可耕种田亩减少,但亩地收成上涨两成,且西北之地土地荒芜加剧,又有陇右风沙时有侵扰……
请陛下准予太府寺建设气象官邸,以预测天时,以预防各地的旱涝。
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还望陛下应允。
李世民看完了这份奏章,低声道:“去叫岑文本来。”
小太监见状欣喜,当即回道:“喏。”
那小太监的神情,王公公都看在眼里,这些小太监为了引起陛下的注意,总会与官吏走动打听一些事。
不过都是一时的心眼而已,陛下不会因为这些小太监的这种行为而分了注意力,不论这些太监再努力,他们也不会得到陛下的信任的。
因为他们不知道,阉人和外戚一直都是朝堂的隐患,有汉一朝的始末就是外戚夺权的潜力,还有董卓之乱。
这些小太监的冒进,陛下不会欣赏的,也不会放在眼里。
不多时,岑文本匆匆而来躬身行礼道:“陛下。”
李世民喝着碗中的茶水,“你且看看太府寺的奏章。”
王公公将太府寺卿的奏章递上。
岑文本双手接过看了起来,便回道:“陛下,这奏章是经过中书省的评议的,当初评议之时,以赵国公与唐善识等人为一派颇为反对。”
“是吗?”李世民颔首又问。
“赵国公的意思是说太府寺分内之事尚未做好,当初的果蔬种植之策至今有头没尾,如何令人取信太府寺。”
李世民抚须道:“辅机所言,也是有道理的。”
岑文本又道:“不过郑公等人在商议之时,也查阅过户部的卷宗,正如太府寺所言陇右可耕种的田地确实在逐年减少,但关中东南各地的粮食亩产确实有所提高,没有太府寺所言的两成之多,如今看来一成尚有。”
王公公又给陛下续上一碗茶水,李世民颔首道:“如此看来,张阳对亩产提高,但田亩减少所说的忧虑是何意思?”
岑文本低声道:“明日臣还要去骊山的酒场查问,届时可以询问张侍郎。”
听他这么一说,李世民自己都快忘了张阳还是中书省侍郎这回事。
不知不觉现在的张阳不仅仅是中书省侍郎,尚书省的侍郎官职依旧在他身上,还是太府寺卿。
这小子身兼的官职也是越来越多。
不多时,又有殿前的太监来报,“陛下礼部尚书许敬宗来了。”
见状,岑文本躬身道:“陛下,臣先告退了。”
李世民稍稍点头。
等岑文本退出了甘露殿,便将太府寺的奏章放在一旁,没有批复也没有给太府寺一个准确的答复。
许敬宗穿着官服站在甘露殿外,看着岑文本走出来,便笑道:“岑侍郎还是一如既往地勤勉。”
岑文本的脚步稍停,“陛下勤政,我等也该当勤勉才是。”
“岑侍郎所言不错,老夫也是如此认为。”
岑文本皱眉看着许敬宗走入甘露殿,这人只用六年时间,就从礼部侍郎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将来或许还会升迁,朝堂上的争斗愈演愈烈,礼部一直都在争斗的最中心。
看了一眼寂静的甘露殿,有时光是站在这里就有一种压迫感。
这里太安静了,就连侍卫与宫人的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岑文本转身朝着南面的承天门走去。
许敬宗迈步走入甘露殿说着安东都护府建设的事宜,按照礼部之前的安排安东都护府就建设在高句丽,并且就在江边。
等陛下问起做这件事的缘由,许敬宗躬身道:“陛下,张大安从高句丽回来之后,屡次说起高句丽与辽东的相隔的这条江,也向中书省几次递交策论,都被打了回来。”
说起这件事,以及长孙无忌的针对,许敬宗愤愤不平,“陛下,张大安去了辽东三年,又去了征战过高句丽,如今朝中他是最了解高句丽的人,只有控制这条江,才是真正地控制了高句丽。”
李世民笑道:“朕欣赏大安,也欣赏你这般的臣子,如此朕会让朝中复议的。”
“安东都护府的论述都在奏章了,还请陛下过目。”
李世民的目光还放在官学开办与支教方面的奏章,只是言语道:“朕会看的。”
看来陛下无心过问这些事,许敬宗也自觉多问不好,便躬身告退。
礼部与长孙无忌的斗争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以后还要接着斗。
如有不满,再去相问,长孙无忌也会大声怒喝:老夫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唐社稷。
他长孙无忌可以这么说难道我们礼部上下不也是为了社稷吗?
想到陛下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许敬宗一路走着又想到了当初的日子。
那时候与河间郡王,魏王殿下,还有张阳一起在礼部煮茶叶蛋时的生活。
那时候当真是洒脱又惬意。
现在呢,李百药已经告老还乡了,张阳久居骊山不再过问政事,河间郡王也已经去了骊山。
当年礼部几人,就剩下了自己。
如果现在张尚书在朝中,想来也由不得他长孙无忌猖狂。
正走着,恰巧遇见太子殿下,许敬宗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这是从崇德坊回来?”
李承乾带着和善的笑容,“孤今日去听房相在崇德坊讲解策论了。”
经过张阳的指点,如今的崇德坊充满了书生气与政事策论的氛围,在崇德坊聚集了许多中原各地而来的才学之士,这种氛围一度盖过了弘文馆。
如此,李承乾对现在的改观很满意。
许敬宗的脚步很快,只是问候一声便脚步匆匆离开了。
从承天门走出,再离开朱雀门,从朱雀大街的东面走去,来到礼部的外交院。
此刻李义府正在门前与一个朝中言官讲着话,“他赵国公事事针对我们礼部,礼部上下立功还少吗?赵国公口口声声为了社稷,还不是为了他自己的权势,赵国公欺人太甚!”
几个言官齐刷刷写着字,将李义府这番话语全部记下来,这些言官便会去弹劾赵国公。
此刻礼部正堂内,张大安正在与褚遂良讲述着高句丽的文字的事,“现在的高句丽还在使用隶书来书写,中原各地使用楷书已经很久了,按说高句丽也该用楷书才是。”
教化之策书同文开始,这种做法确实不错。
褚遂良也有自己的担忧,“若是高句丽人已经习惯隶书,让他们再用楷书会不会太难?”
张大安摇头,“不难,高句丽会写字的人很少很少,并不是说让他们改写楷书很难,而当下恰恰是让他们书同文的最好时机。”
褚遂良见许敬宗回来了,又道:“今天下午就要处决渊盖苏文了,许尚书是否去看一眼?”
“不去了。”许敬宗迈着大步从正堂走入外交院的内院。
礼部上上下下都很忙,来来往往的人手众多,吐蕃又内乱,西域的几派旧贵族又打起来了,或者是回鹘人北征取得了胜利,再是回鹘人两年换了四个可汗,野蛮的回鹘人通过武力来决定谁来做可汗。
以至于礼部一次次重新写着关于回鹘人历任可汗的记述。
再者又是天山附近冻土数千里,冻死的马群羊群无数,希望天可汗给予他们一些帮助。
这些事情都要经过礼部上报给朝中。
许敬宗刚坐下就要和张大象一起解决这些繁杂的事务。
此刻的房间内,一炉正在烧着水,张大像抚须道:“已经见过陛下了?”
“嗯。”许敬宗点着头翻看着眼前的一份份卷宗,突然又问道“裴行俭在波斯有消息了吗?”
张大象叹道:“夏季的时候派人过去的,秋季才回来,听说现在送信的人已经到了河西走廊,这两天多半可以将消息送来了。”
裴行俭在波斯也不知形势如何,他的消息一断就是一年,有时候挺担心他的死活。
关中的冬季很冷,朱雀大街上的行人没有这么多,街道上行人匆匆,迎面吹来的寒风直透人心,仿佛所有人都在赶时间,谁也不愿意在寒冬下逗留太久。
而就在这天下午,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承天门前,一个官吏正在念诵着渊盖苏文的罪状,街道上的行人只是听了一耳朵便又脚步匆匆。
人们不认识这个被押解上来的人是谁,此刻的渊盖苏文须发凌乱。
从高句丽被押到长安的除了渊盖苏文,还有高句丽王。
今天来看渊盖苏文被斩首的人,也只有高句丽王一个人,他一早便等在这里了,等着渊盖苏文去死的这一天。
这个一直以来木讷不善言语的高句丽王看渊盖苏文狼狈的模样终于露出了笑容。
原本的高句丽王才三十岁不到,可在长安城的这些天,这位高句丽王却多了许多白发。
渊盖苏文用高句丽话,向高句丽王大声喝骂着。
直到刀斧手的将刀挥下,渊盖苏文的人头落地。
高句丽王向着朱雀门不断叩拜,大声呼喊感谢天可汗。
没人会去同情这个高句丽王,也没有人会觉得渊盖苏文的死很可惜。
刑场的不远处,礼部侍郎李崇义远远看着刑台上的人头被官员带走。
李崇义算是在礼部最清闲的一个人,他是宗室子弟,他爹是河间郡王,礼部上下都是客气地对待他。
松赞干布才得以有机会接近,不过李崇义虽说是礼部侍郎,他对礼部现在的种种举措也不是很清楚。
现在李崇义看着高句丽王的举动眉头紧蹙。
松赞干布便问道:“渊盖苏文一定要死吗?”
年过二十的李崇义,恢复了一脸洒脱的笑容,他解释着:“渊盖苏文不死,往后大唐要如何治理高句丽,如何再论百济与新罗?他死后,他的人头要送去高句丽,给高句丽子民看看。”
松赞干布的心里升起一阵悲凉,“大乱之后,总要有人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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