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回盯着她的睫毛,他此刻也很想看清楚宁非的目光:“我们……不是讨论过这个问题吗?”
“你难道不相信师……?”余回没敢说完。
“客死他乡,客死他乡……”宁非深吸一口气,没厘头地重复着,“如果是阴谋,那真相到底是怎样?如果是真的,那尸体又在哪儿?”
“为什么要把尤逢逼到这种尴尬的局面?”
“她怎么了,她跟你说了什么?”
“余回,我的心好痛,我好难过,好想哭……我这是怎么了……”
她迷茫,她困惑,可这又关她什么事呢?为一个误入歧途的朋友打抱不平?为一个她以为是朋友的朋友即将成为自己的敌人而伤心?还是因为朋友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宁非说不清楚,但她就是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都提不上来,也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余回张开双臂:“来吧,借你一个肩膀……不想说就等你想说了再说……”
宁非虽然盯着他的胸膛看了很久,但她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个“怀抱”上面:“要是高师叔没死就好了,那么一切都不会是这样……”
“不行,我得赶紧振作起来……现在尤逢在帮敌人做事,我绝不可以输给她……”
宁非最终没有落入他的怀抱,她迷茫因她,振作也是因她……
刚才尤逢带走宁非的时候,余回看着她们的背影,霎那间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
看着宁非的背影,他忍不住叫住了她:“宁非!”
“你和尤逢……到底是……是什么关系?”余回刚问出口就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忙补充道,“我是说……我……”
“我想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关于尤逢,关于我,关于姜瑜……”
余回说了一大堆,宁非却无法抓住重点,她皱了皱眉头:“余回,你想说什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余回上前一步:“那我就直说了。”
“你,在你心里,有没有对我有过喜欢?我是说爱情,不是说友情或者亲情或者其他,我想知道的只有爱情……”
看着宁非惊讶的表情,余回此刻心如乱麻。
心乱如麻的还有宁非。
“我们认识这么久,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你仔细想一想……从你来罗叶殿的第一天,不,从上次你借马开始……”
一阵沉默。
说实话,她并没有考虑过这些事。
她这时再回想起以前的种种,余回对待她的种种,才发现他们之间是缺少了些什么东西,她也知道那种东西是什么。
是分寸感。对,是分寸感。
她又不禁在想:那姜瑜呢?姜瑜将刀子捅向姜达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宁非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不知沉默了多久,宁非缓缓开口道:“对不起余回,我……不想骗你……我承认,跟你在一起很开心,很有安全感,你教我武功也是尽心尽责……但是……我真的从未考虑过这些事情……”
“你别再说了!”余回阻止了她,无论如何,这样的拒绝总是看起来不太有面子的。他也怕,怕再这样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们……冷静一下,我们好好地想一想,再想一想好不好?”
宁非甩甩头,叹了口气,眼神从他身上挪开:“姜瑜还在罗叶殿吗?我有事情问他。”
余回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句:“所以我跟姜瑜,你会选择哪一个?”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姜瑜他……?”
余回没说话,宁非这下恍然如梦,一拍脑门儿道:“天呐,我都干了些什么?”
“所以……”
宁非停下脚步,表情有些凝重,有一丝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戾气:“余回,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
“姜瑜如果也喜欢我,那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因为我,把刀子指向了他的哥哥,你懂不懂?如果是这样,我该怎么面对?”
……
她的话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她坦白道:“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余回听出她的语气有些生硬,也有些生气,于是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谁……”
“是我,我没有注意到男女终是有别的……”
“是我,没有在意分寸……”
“是我,我考虑问题不周全……”
余回实在听不下去了,眼神不停地躲闪:“宁非,别这样……”
宁非没再说什么,路上谁都没说话,等二人走到罗叶殿,姜瑜早已离开……
——
姜瑜离开,并没有回烟池,而是去了昆泽。
“父亲,孩儿见过父亲。”姜瑜躬身抱拳道。
姜逸宗并未说话,昆仑殿此刻光线甚暗,父子两人保持在刚好可以看见对方的距离。
“听人说,那天你约你二哥出去赛马了?”
姜瑜刚抬起的头又低下去:“是,父亲。”
“放肆!”
“父亲,您先别着急,您听我说,我有一计可以一箭三雕……”
夜色苍茫,屋外树影稀稀疏疏,屋内谈话窸窸窣窣……
——
又过了几日,宁非和余回一起去参加了葬礼。
他们这两天并没有什么焦急,在冷静,可是谁心里都不好受……
多年以后,宁非回想起这段往事,也只道:“年少无知,又总是轻狂……”
余回一把一把地捋着胡子,回道:“都过去了……”
姜逸宗把葬礼地点选在了昆仑殿,他本可以在姜达的三千殿办,可他痛失爱子,实觉心痛,葬礼要办,就要办最好的。
一阵阴风吹过,灯笼左右摇摆,白色帷幔飘飘欲坠,长明灯差点被熄……
宁非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一切都来得不真实,杀人凶手就这样死了,困囿了她三年之久的心结在这一刻突然解开……
前几日她为宁暖立了碑,她把地址选在了浦川,她说过的,她们最后要留在浦川。
可是姜达就这么死了,她该如何找到姐姐的尸体呢?
宁非一眼便从人群中锁定了尤逢,她的气质任谁都无法不注意,超出年龄的平稳,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尽管到了这个时候,尽管仇人就在眼前,她依然能如此淡定……
但她宁非做不到,尤其是看见有人给姜达烧香礼拜,她的心中甚是不爽,可是余回身为罗浮城二殿下,她身为余回的军师,这还真的不是她能决定的事,该有的客套还必须得有。
就像余回此刻,还在对姜奎说着:“节哀顺变……”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冲上去给姜达补几刀,她要在他的葬礼上大闹一场,让他死了也不得安宁……
但她不能,罗浮与昆泽的关系如此紧张,她无法只顾及一己私利。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车轮声,有人喊了一声:“速速拿下!”
宁、余二人回头一看,好多车夫推着车子在胡乱奔走,嘴里还叫道:“姜达不得好死……替天行道……老天有眼……”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这车此时已经离宁非太近了,她被逼只得连连后退。
余回将自己面前那辆车一脚踢翻,然后赶忙去救宁非。
宁非此时已经背靠贡品桌,退无可退,看着眼前的车,宁非往后跳了一步,正准备唤出骨笛,一旁的尤逢将那车连带人,一齐踢出三两米远。
“赶紧离开!”尤逢在她耳边很轻地说了一声。
闹事的人来的快,散的也快,但姜逸宗还是捉住了几个。
被按住那人妄想挣脱,姜逸宗厉声喝道:“何等小儿?竟敢破坏我儿葬礼,该当何罪?”
那人一脸倔强,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坚硬的口气道:“我乃一届草民,便是要他姜达死了也不得安宁!老天有眼,终于替天行道!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非心中却想:真是说到我心里了!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那人捂腹残喘,利刃下的肉体,脆弱不堪……
又有一些穿着丧服的下人,突然抬起了头,目光亦是相同的狠戾。
白帐被纷纷拉下,一时间灵牌被毁,纸钱乱飞,长明灯落,唯有哀乐从未消停,整个葬礼乱作一团……
这是第二波暴乱,谁都没有料想到。
姜瑜和姜奎领着几个人拿着长棍驱赶着那几个小混混……
尤逢时刻守在棺材边,不许任何人靠近。
一个飞镖飞来,宁非敏锐地躲开:“余回,小心,有埋伏!”
来宾纷纷尖叫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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