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一生最幸福的,大约是有平南王这么个好父亲。
旁的皇子王孙、世家公子,刚一开始说话,就要开始识文断字,学习四书五经。
一出生,便要担起全家、甚至全族的希望。
小小年纪,就被男性长辈带着各种念书、作诗、下棋……
谢执却是不同。
谢执乍一会走路,就被平南王带着骑马,一会说话,便被带着各种笑闹。
进国学院念书之前,谢执基本住在军营。
军营没有训练的时候,平南王会把他丢给属下,由人上山抓鸟、下河摸鱼……
十几岁的时光,他都过得相当轻松快乐。
而今,给了他世间最纯粹亲情和幸福的人,却要离他而去了。
幸好,他赶上了送平南王的最后一程。
平南王是异姓王,可他的丧仪,却是按照亲王的规格来办的,谢执披麻戴孝,为他守灵……
元杳没去参加平南王的丧仪。
她去瞧了平南王最后一眼,上了香,又进宫看了太后、林贵太妃、邓知蘅和李德山之后,就踏上了回程。
舅舅驾崩后,太后和林贵太妃的感情越发好了,两人经常一起赏花烹茶,帮着邓知蘅带小公主。
小公主长得特别像她母后,十分漂亮可爱,见谁都喜欢笑,又乖又不吵,当得起“姝”字。
李德山老了。www.rexuexiaoshuo.com 热血小说网
自先帝驾崩,李德山悲伤过度,伤了眼睛。
元杳去看他时,他头发花白,眯着一双眼睛,弯腰在永安宫伺弄着花草。
元杳站了许久,最终悄然离开,没去打扰老人家。
回到楚国时,天已入秋。
远程办公的云潺,早已做好安排。
一回行宫,避暑大军就全都返回了楚都。
楚都,秋高气爽。
云潺和元杳回宫后,皇宫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
瘦了好几斤的云昙,整日各种撒娇,要哥哥嫂嫂陪他用膳,把他操劳掉的肉补回来。
元杳哭笑不得。
她一边忙着给云昙进补,一边还要准备着中秋宫宴。
按照惯例,宫宴到一半,云潺这里疼那里疼,病秧秧地离席。
离席之后,两人快乐地奔出宫,去江面大楼船上和爹爹小叔叔他们一起吃团圆饭。
江上,楼船布置得朴素雅致,却又甚是热闹,颇有过节的气氛。
几只炉子上,炭火正旺。
铜锅里,汤底熬得鲜香浓郁。
一张张桌子,摆满了各类肉和青菜。
暗卫们来回走动,添肉加菜的、端茶递水的、在案板上分割牛肉、鹿肉、鱼肉的……
九千岁穿着华丽的红色衣衫,乌发如墨,眉眼如画,袖口轻捋,坐在雅致的茶具前烹水煮茶。
影和鹤音并排坐在他旁边的软椅上,持竿垂钓。
谢宁白衣白发,眉眼灿烂,明明相貌气质都很仙,却愣是挽了袖口,露出玉一般莹白的手腕,在拌鱼饵。
船边,两只白虎腻歪乖巧地依偎着,看着夜景等着吃鱼……
元杳怀抱着一大束出宫前新鲜剪下的玫瑰,笑眯眯地踏上楼船,打招呼道:“爹爹、影叔、小叔叔、鹤音叔叔,还有各位叔叔们,中秋快乐呀!”
谢宁笑着抬头:“小杳儿,中秋快乐!”
别的一干人等也分别问了好。
九千岁拿着鱼竿,对元杳道:“小杳儿,陪年糕和汤圆玩会儿,过一盏茶再开饭。”
元杳没多想,笑得乖巧:“好!”
九千岁则递了鱼竿给云潺:“来。”
云潺含笑接过。
钓鱼队伍,又庞大了。
元杳把花递给残风和破月,让他俩找了花瓶来,把花插~好。
洗了手,她捋了裙子,坐在软垫上,伸手摸摸汤圆,又摸摸年糕:“离开姐姐三日了,有没有想姐姐呀?”
从大齐回来后,她就发现年糕精力不太好,加上她忙着宫宴的事,就把年糕和汤圆送到九千岁身边。
有谢宁和鹤音在,正好照看它们……
汤圆抬起圆圆的大脑袋,用冰凉的鼻尖蹭了蹭元杳,蹭完,就低头去舔~舐年糕的脑袋。
年糕似是没力气,只是用耳朵蹭了元杳一下,算是回应她。
元杳弯腰唤它:“年糕?”
年糕眼皮动了动。
“你还是难受吗?”元杳把手放在年糕下巴处,替它挠着下巴。
年糕脑袋动了动,直接把下巴放在她手上,然后一动不动,仿佛这样会舒服一些。
元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低头瞧了年糕会儿,才惊觉,年糕的体温很低。
本该暖暖的下巴,不知是被夜风吹的,还是在甲板上沾染了寒意,凉凉的。
元杳转头,对拿着个苹果朝这边走来的破月招手。
破月啃着苹果走过来,问:“吃吗?”
元杳摇头。
她轻声道:“去替我找条绒毯,再找个软一些的枕头来。”
破月看了一眼汤圆和年糕,冷冰冰道:“找毯子做什么?它俩毛那么厚,冷不着的。”
听到这话,元杳心梗。
她认真看着破月:“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年糕很冷,你去给它拿条毯子。”
见她眸子出奇的黑,破月便知她生气了。
于是,他叼着苹果,折身进了船舱。
很快,破月腕间搭着一条西丘羊绒毯,手上拿着一个锦缎刺绣的柔软枕头,走到元杳身边。
他道:“抬一下它下巴。”
元杳照做。
她手轻轻一抬,破月就将枕头垫在年糕脑袋下。
年糕呼吸重了一下,鼻息长长的,而后归于平静。
元杳眼眶蓦然一酸:“年糕……”
年糕耳朵动了动。
元杳的声音,落入众人耳里。
楼船上,静了一瞬。
肩膀一暖,元杳缓缓抬头。
云潺手滑至她手腕,扶了她起身:“起风了,来,先用膳。”
元杳看向年糕:“可它……”
“小杳儿。”九千岁的声音响起。
“爹爹……”元杳鼻子皱了皱。
九千岁已经放下鱼竿,净了手:“来陪爹爹用膳,年糕喜静,让汤圆陪它躺会儿。”
谢宁也笑盈盈道:“兄长,小杳儿,开饭啦!”
元杳被云潺扶着,一步三回头地入了座。
过节,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火锅,已经养成了习惯。
中途,谢宁两次倒酒给元杳:“小杳儿,多喝点,玫瑰米酒,你小叔叔我亲手酿的呢!
活血化瘀、美容养颜!”
元杳没办法拒绝。
菜没吃多少,酒就已经上头了。
往日,云潺早就替她挡酒了。
可,今夜,他却放纵谢宁灌她酒。
而她自己,也默认了这一行为,一杯又一杯地喝。
又是一杯酒递来,残风忽然走过来,薄唇抿了抿,沉声道:“年糕没气息了。”
与此同时,楼船里响起磅礴又悲伤的虎啸声:“吼……”
“哗啦……”
鲜红酒液,浸透元杳的白裙。
她顾不得一身的酒,手脚并用地起身:“年糕!”
“杳儿,慢些!”
云潺扔下茶盏,起身去扶元杳。
元杳跑到甲板边,汤圆正悲伤地耷拉着大脑袋,去舔舐着年糕。
年糕静静地躺在垫了薄毯的甲板上,睁了一半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透着死灰。
元杳泣不成声。
她把脸埋在年糕逐渐失去温度的肚皮上,失声恸哭。
一旁,汤圆也跟着呜咽。
听见声音,元杳起身,抱着汤圆哭。
一人一虎,在夜风中格外凄凉悲伤。
船上,所有人都静寂无声。
九千岁眼皮颤了颤,开口道:“世间万物,皆有轮回,人活着,总要迎来送往的。
小杳儿,看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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