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季临,林肖玦从认识他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有好感过。
如果不算上京都城那几个出色的少年郎,林肖玦已经算是不少人羡慕的对象。
长相算不得冠绝天下,但绝对也算是丰神俊朗,往大街上未见世面的闺阁小姐微微一笑,也能俘获不少懵懂芳心。自然,这也是身边几个各怀心思的女子对他中意的原因之一。
家世同样算不得最好,但异姓王世子这个身份已经足以碾压许多年轻人。论才能论武力,也都高于不少人之上。
当然,那个“不少人”里面并不包括季临。
林肖玦向来不是虚心的人,对于比自己优秀的男儿虽未幼稚到百般妒忌,但好感是不会存在丝毫。更何况苏锦莲还险些在他和季临之间摇摆不定过,就直接让他对季临的感觉下降到冰点。
想起荣亲王府还是块难啃的骨头,不得之则毁之的念头在林肖玦心里愈发膨胀,况且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和季临共事,才最终向三皇子提出了那样的意见。
借刀杀人,向来为他所擅长的事情。
那日刚到军营,也正是百里霁清的书信寄到季临手上时。原本说话喜简洁明了的小郡主这次是洋洋洒洒的一大篇,让他差点误以为是季玥“盗用”了百里霁清的名号送信过来,好在自己妹妹的字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正是闲暇时,季临唇角含笑,心情颇好地打开了信纸,只是很快那一抹浅淡的笑意就消弭于无形。
“季临展:
千金难换紫蕊花,遇水则化奇毒。若非鲜血滋养以毒攻毒,入体长久药石无灵。狗暗下毒于莲姐姐,已被我识破,现制出解药。今狗上战场,恐其暗算于你,若身边有金元宝可用碎金试毒,黑则为毒,小心吃食。”
(注:狗是百里霁清给林肖玦取的代号,无误伤意思)
入眼就是惊天秘密,让他清润眉眼间陡然迸发出恨意与杀机。季临知道林肖玦即将上战场后只觉得心烦意闷,现在才知原来自己视作掌心宝的女子被他求娶而去,就是再次以一剂毒药待之!
此时林肖玦还未到达,季临狠狠攥紧信纸,若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强行支撑,他保不准自己会不会直接在林肖玦到来之际以剑光相迎,直接把他的头给砍下来挂到大旗上以慰前世亡灵。
正在气头上时,偏生有人就往枪口上面撞。随着一名通信兵的喊声,林肖玦虚伪的声音也在外面响起:“既然从军就是与大家同样的身份,诸位不必给本世子行礼。”
季临目光从自己放在帐篷角落里的剑鞘上扫过,夜间昏暗,他只点了个燃了一半的蜡烛,但仍旧能够看清鞘身之上的白虎浮雕面目狰狞。心中火气被稍稍压下些许,快步从营帐中走出。
“在帐中翻阅兵书,还以为外面是哪位不懂事的宵小在吵闹,原来是林世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季临此刻声线平稳,丝毫看不出方才怒上心头的模样,只是不善的眼神和语气昭示着此刻的心情并不算好。林肖玦哪里又听不出话中嘲讽的意思,原本有些愠怒,乍然想到季临似乎是对苏锦莲有意,不由心情又畅快起来。
“季世子多虑了,关怀本世子的人并不少,内人在家中对本世子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哪怕到了战场上还是觉得妥帖温暖。”
一想起临行前苏锦莲的零碎唠叨,暖意在心头再次汇聚成了汪洋一片,让林肖玦不由唇角勾起,面带胜利笑容看向季临。
无论他是如何风雅卓绝的一名公子,在京都城的闺中少女口中名声又有多好,他所喜欢的女子还是嫁给了自己,成为了自己的世子妃。
感受到林肖玦挑衅般的目光,季临勾唇一笑不置可否。纵然心中有痛意如蚂蚁啃噬,但在他面前丝毫没有表现出软弱,而是反唇相讥:
“既然说了无需行礼就也不要自矜身份,除却陛下御驾亲征,在军营里只有上下属,并无王世子与平民之分。”
“所以说来,季将军的名头高过林副将,还请林副将给将军行个礼呢。”
以往死缠烂打着季临要当其徒弟的叶均见状即刻跳了出来,一开口就是站在季临那头。想到季临捷足先登,在军中人缘已经打下了基础,林肖玦不由心脏一缩。
战事未到吃紧的时候,他一个王世子此番过来就有些不伦不类,像个鸡肋一样食之无味。而皇帝虽然不会像女儿家一样因着苏锦莲的婚事记恨他,但也没一上来就给予与季临同样的身份,这么算来他还算是季临的下属了。
林肖玦向来内心戏多,此时仿佛已经看到了不少调侃或是鄙夷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如针尖麦芒一一戳中他脆弱的心脏。心头酝酿着怒气,面上恍若未觉不妥:
“既然如此,那以后还是要靠将军赐教了。”
他可疑咬重了“将军”二字,仿佛季临是在仗势压人,小兵叶均是在溜须拍马。
“后天就要出关迎战,明日先带你熟悉熟悉,你自己也心里有个准备。”
季临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倒是让林肖玦有些尴尬,而之前围过来的一些人也都散去,并没有如他所料把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走了走了,照常去散散火!”
因着都是男子,有些人说起话来就毫不遮掩,兴致勃勃地往一个帐篷里走去。叶均这次倒是没像之前一样害羞,而是双手合拢成喇叭状朝那边喊道:
“你们可小心得了花柳——”
“哟哟哟,小叶子还知道花柳了,是不是上次回京的时候背着我们做坏事了?”
一名大胡子军人亲切地搂过叶均的脖子,叶均再次涨红了脸,往旁边一挣就甩开了搂着自己的那个胳膊:
“方辙你滚开,你身上臭死了啊,几天没洗澡了!”
“总比不得你家姑娘身上香嘛!”
几人又调侃了几句,见叶均脸红如滴血才大笑着向各自的营帐内走去。感受到脸上滚烫的温度,叶均不由用手在上面拍了拍,下意识地转身想找季临,又见他已经回了帐篷内,倒是在不远处看到了伫立灯下的林肖玦。
虽然刚才那几个男子和他算是“同道中人”,但林肖玦这样自作清高的绝不会贸然承认。初来乍到,军营并无朝堂那般风云诡谲,而是各个坦白赤诚地有些粗俗,倒是让他一时放不下脸来和那些人相处。
唯一看起来还有些正形的叶均,却在一开始就与他划清界限不动如山地站在了季临那一边。林肖玦不由后悔自己当时没能听三皇子的话早些过来,若是能先一步和他们打好关系,做起事来就要方便了很多。
只不过……好戏才刚刚开始呢,今天不过是个开端,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师父,师父。”
季临刚刚在营帐中坐下,外面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原本拿起的信件再次放下,他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站起:“你还有何事?”
“大事!还请师父许我进来!”
经过刚才一番火气已经消下去不少,季临将手中信件整整齐齐叠好,塞到一个铁盒子下面后才朝外面喊了声“进”。一眨眼的功夫,叶均嬉皮笑脸地出现在帐篷里,手里还端着一碗水,像是要去洗漱的样子。
“刚才看师父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我原本要去漱口了,又怕师父被那个林副将败坏了心情,特地过来看看。”
他一口一个“师父”叫的无比顺畅,季临却恍然想起自己还没教过他什么功夫,不由失笑道:
“你这称呼叫的还是太早了些。”
“不早不早,拜师要趁早,技艺才能高。师父什么时候得空了教我三拳两脚就是,哪怕不是剑术也行啊。”
季临平日里和将士相处不摆架子,脾气也是公认的好,叶均一来二去和他混熟了,现在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他脚边的小凳子上:
“师父今日受气了,未能相助是弟子的不是。不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弟子不敢对林世子无礼,要是师父现在还生气,弟子悄悄帮您骂他!”
见季临不发话,叶均挠了挠头,觉得这个方法似乎也不够解气,“那要不弟子今日洗漱的时候看看有没有小虫,要是有就抓几个过去往他衣服里扔‘孝敬孝敬’他,师父你看如何?”
满心怒火被这小子的插科打诨浇灭个一干二净,季临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憋了半天还是忍俊不禁:“你这些损人招式都是从哪学来的?”
叶均脸一红,嗫嚅了半天才道:“儿时与其他人互相捉弄用的,弟子身份低微不能向林世子约战,估计约战了也打不过……所以就出此下策……”
虽是幼稚的小孩子把戏,他却颇有几分感动,像是孤独飞翔已久的鸟忽然碰到了另一只新学飞的雏鸟般,久违的友情温暖再次漫上他的心头。
季临在叶均耳边低语几句,立马得到了少年兴高采烈的回应:“好,那师父一定要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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