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简直疯了!”明镜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声音弱了,她意识到了什么,她天生聪明,明楼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她瞬间就懂了,她只是一时半会依旧回不过神来。好在阿诚半扶半控制着她,她失去平衡的柔弱身体,才不至于倒下去。
“我没疯!是您疯了!您看看您,大姐,您还有一点大家长的风范吗?您人鬼不分!我难道不爱护明台,不待他好吗?他恩将仇报!您是非不分!您叫我这个为人弟、为人兄的人怎么做?”他几乎贴着明镜了,他眼光清澈,并无一丝余渣泛滥。他发自内心地说:“我也想救他,可是爱莫能助!”
“我不会轻饶你!”明镜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她心底想着,无论你出于何种目的、何种原因,我都不会饶你!她咄咄逼人的眼光宛如利刃插在明楼胸口上。她一字一板地说:“我决不饶你!你记着!”
“新政府不是大戏院,您表演够了就该下场了。否则,谁也保不了您。我也一样,无能为力。”明楼口中强硬,心实为虚,眼睛根本就不再看明镜了。他转身打开自己的车门,对阿诚说:“送她走!”
“大小姐,我们回家。”阿诚轻声说着,手上微微用力,就将明镜半推半搡地送到车门前。“大小姐,我们离开这。”阿诚的话仿佛含着一种暗喻,明镜恨着明楼,被迫被“送”上了汽车。
阿诚关紧车门,坐进驾驶室。
汽车在风雨中飞速驶离。
办公厅大门口聚集了很多文职人员,女人占了多数,看见明镜走了,仿佛一场话剧谢幕,大家纷纷散去。
汪曼春看着明楼在风雨中前行,她掐灭了烟,准备把车开过去。
突然,她看见明楼一头栽倒在雨地里。她惊叫了一声:“明楼。”她把车熄了火,赶紧撑开一把雨伞,从黑暗的角落里跳出来。
“明楼。”她朝明楼跌倒的地方跑过去。
“别过来!”明楼看见了她,决绝地说,“我不需要同情和怜悯!”
“我爱你!”汪曼春直扑过去,根本不顾及明楼冷若冰霜的表情和满地的淤泥溅起的污渍,她扑到他怀里。
“明楼,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要再抛弃我了。你还没看清楚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是真心真意地爱着彼此。”
“我没前途了,事业毁了,家被我弄成这个样子。”
“我给你家,明楼。我们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不就是一个家吗?血缘能够与夫妻感情相比吗,明楼?”
明楼紧紧将汪曼春抱在怀中,一把雨伞落在二人身边。
汪曼春仿佛一瞬间得到了整个世界。
第十五章 丧钟为谁敲响
“看上去好安静。”阿诚站在乱坟岗前跟梁仲春说话。
“安静得叫人心里直发毛。”梁仲春抽着烟,皱着眉头。他站在一簇簇黄土堆前,十几名行动处的特务全副武装,以立正的姿势站在他身后。
黄土堆下,是五个将要被执行死刑的犯人。另外还有一名医生和摄影师,医生负责检查囚犯断气,摄影师负责给死囚拍执行后的尸体遗照。
阿诚是两个钟头前赶来的,他先把明镜送回家,然后去苏医生的诊所接了程锦云,他给程锦云发了一个伪造的新政府临时监狱的医师证件,奔赴乱坟岗。
他事先安排好了一辆殡葬车,车上的人员都换成了自己人。
早在事发前,阿诚就以“走私款”重金收买了梁仲春,他以自己的名义,在南京路最繁华的街道上给梁仲春买了一套花园洋楼,让梁处金屋藏娇,为防止梁仲春后院失火,阿诚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把嫂夫人和孩子送到乡下去,一劳永逸。梁仲春想,送走了黄脸婆,自己想藏几个就藏几个,不,不必再藏,就正大光明地住在一处:自己工作繁忙,实在是跟家里耗不起精神来周旋应对。送走妻儿,真的是利国利民、利家利己。阿诚还出面花了一大笔钱,将梁太太和两个孩子送到苏州乡下去了。
阿诚与梁仲春私交过密,但是,还远远没有达到让梁仲春为其“卖命”的条件。
直到明台案发。
阿诚第一时间通知了梁仲春,并亲自带他去面粉厂起获了秘密电台和未曾销毁的军统局密码稿,有让其立功之意。谁知汪曼春得知后,以此案由她全权负责侦破为由,将梁仲春手上的所有资料全部收缴,令梁仲春在76号颜面尽失,他手下的喽啰愤愤不平,居然还有几个小特务要求调动工作,说跟着梁仲春没前途,搞得梁仲春活吞了汪曼春的心都有。
明台被关押、受刑时,阿诚找到梁仲春,请求他的帮助,他一口就回绝了。阿诚说他不强求。他留下了一张照片给梁仲春,那是梁太太和两个孩子的照片,不过照片的背景不在苏州,而在重庆朝天门码头。
梁仲春一下就急了。他急了,阿诚却不急了。
梁仲春找到阿诚,问他到底要怎样。阿诚说,自己是明家恩养长大的,一定要救明台,以报大小姐的私恩。他的条件很简单,三条命换一条命。当然,如果梁仲春捨得杀妻灭子,他也就认了,明台到底不是自己的亲人。天平砝码,人命交易,做就做,不做就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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