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两个人都不会展露身份,因为他们的身份,在此时此刻就是兄弟,别的什么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只要你牢牢记着,你大哥大姐都是有骨气的中国人!到了哪一天,到了哪一处都不会变质忘本!你只要顾好你自己不要出什么差错,其它的,不用你来操心!”
明楼这几句话,掷地有声,烙到明台心坎底。
“家就是家,不是战场。”明楼停顿了一下,说,“我要真想收拾你,不用费劲去造什么小报,我只要几句话,就能让大姐对你彻底寒心。别说厌弃你,就是看都懒得看你!”
打蛇打到七寸上。明台终于哭了,像个小孩子。
他是不畏死的。但是,如果明镜像这次一样,以后不疼自己了,真的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他就觉得自己被家庭抛弃了。两岁多的时候,他被抛弃了一次,是因为母亲的死。
二十年后再度被抛弃,是因为自己“不争气”。
明台太在乎这个温暖的家了。
明楼见他真的落泪,不再是虚情假意了,心里反而好受些,到底不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阿诚不失时机地说:“先生,小少爷也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他在提示明台给明楼表个态。
明台很聪颖,低着头,做出一副学生仔的乖乖样,说:“大哥,我错了。我以后好好地跟着大姐和大哥学做生意。”
“好。”明楼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好好做,别再自以为是,胡作非为。”明楼看明台身体发虚,确有不妥,问他,“昨日打得厉害吗?”
明台点头。
“我看看。”
明台穿着睡衣睡裤,所以裤脚很宽大,他轻轻捲起左边裤脚到膝盖上。明楼看看,似乎打得狠了点。
“阿诚,你给苏医生打个电话,叫他过来看看。”明楼说。
“是,先生。”阿诚应着。
“对了,家里好像还有两支阿司匹林,给小少爷打一针,消炎退烧。”
“大哥,我饿。”
明台是真的很饿,他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明楼这才想起来,昨天自己盛怒之下,说了不准给他吃东西的话。不过,他没想到小厨房的佣人贯彻得这样好,真的饿了明台两顿。
“阿诚,叫小厨房给小少爷做几样可口的、清淡点的菜,熬点粥,给他端到房里来,还有,别让他吃辛辣的。”
“好的,先生。”
“等他吃好了,再打针,那针不能空腹打。”
“放心吧,先生。”阿诚说。
“我想吃炖乳鸽。”明台说。
明楼听了笑起来,说:“好吧,叫厨房单独给你做。不过今天不行,要退了烧才能吃。”
晚上,明镜回来,明楼反替明台说了几句好话,明镜忍着性子到明台房里来看他。明台又哭了,跟明镜认了错,说将来一定跟着大姐好好学做生意,再也不做荒唐事了。明镜见不得他低三下四的样子,反又心疼得要死。她叫佣人把明台的被褥都拿去重新洗过,在大的格子间里隔了一个屏风,把明台的床搬过去,自己也搬去,夜里方便照顾他。一家子又风风火火地动起来。苏医生来替明台看病,对明镜说,还须静养几日,饮食清淡,注意保暖,不要冷了胃。明镜都一一记下。
明镜恐明台夜里睡得不稳,衣不解带地陪着他。明台一会要热汤,一会要点心,一会要喝粥,弄得小厨房的保姆也不得清闲。
明楼在走廊上,看着格子间里灯火温暖,他对阿诚说:“这小东西看似一池清水,波平纹静,其实,水深不可测。”
阿诚说:“我倒觉得小少爷骨子里就不想长大,喜欢做白日梦。”
明楼冷笑,说:“他才不做梦呢,心里比谁都清醒。他在外面辣手神枪,独断专横,做起事来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在家里最小堪怜,让人不具防备之心。昨日还孤灯冷茶,今日就热炉暖汤。他啊,能用几句话拖你入瓮。”明楼话里,大有险些又被这小鬼骗了之意,“所谓伪装者,伪装到最后,自己也分不清哪一处是真情,哪一处是假意了。你以为他跟着王天风只学杀人放火吗?他也学幼稚,惯会借力打力。”
阿诚笑起来,说:“再怎么样,先生也是占了上风。”
明楼心底想着,天下只有我算人,几时轮到人算我。但是,他口里却说:“是他甘拜了下风,你当他是善男信女?”
阿诚对着处处要强、好胜的两兄弟,真是无话可说。
一场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明家依旧回到了原来的生活秩序中。
明楼挞台的事情,没过两天汪曼春就知道了。“孤狼”提供给她一份报告,叫她去调查明楼名下的一家面粉厂。
这一次,汪曼春把“孤狼”的报告给撕碎了,直接扔在废纸篓里。她想着,你算什么东西,南云造子都死了,你就不再是“孤狼”了,而是一只“丧家犬”。
阿诚私下送了明台两条香菸,其中有一条是农场牌雪茄。明台见那香菸上还印着76号的章,很奇怪,他问阿诚:“香菸属于政府专卖,怎么76号可以营销呢?”阿诚解释说:“76号负责运货而已,盖了章,才能进出港口。”还悄悄跟他说,76号和重庆政府里的人勾结、走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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