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买。”明台说,“就算不给大哥买,也要给他买的。”他私下里依旧称呼戴笠是大哥,偏偏戴笠喜欢有一个敢跟自己称兄道弟的大男孩。
“王天风比大哥还重要吗?”戴笠纳闷,“这是什么道理?”他很感兴趣。
“县官不如现管。”明台说。
“哦。”戴笠畅快地笑起来。才说他成长了,心中无尘埃,他马上就以另一种方式告知你,我还小,稚心在红尘。
明台走后,戴笠把那一套新西装搁在椅子的扶手上,陷入一阵沉思。副官向他汇报:“局座的专机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
戴笠看看新西装,眼前浮现明台稚嫩纯真的笑容,心中有些不落忍,说:“你跟王天风说一声,别太狠了。”
“是,局座。”副官立正、转身,欲走。
“等等。”戴笠又低头想了想,说,“锻铁成钢,有如化学‘提纯’,哪有不经烈火灼烧的道理?”他来回踱步,副官不敢动,等着他的结论。
没有结论。
戴局长用无序且漫长的踱步和有节奏的钟摆代替了结论。
晴朗的下午。
重庆九龙坡机场。
淡淡的日影穿过蜿蜒的丘陵投射到一片宽阔的停机坪上。一架直升机停在跑道上,明台和于曼丽一路小跑而来。
明亮的机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令人目眩。
二人很快顺利登机。
机舱里垂着厚厚的深蓝色帷帘,隔离了外面的阳光。明台招呼于曼丽找好位置坐下来,把行李搁置在行李架上。
明台拨开帷帘,从上至下俯视飞机场,机坪上闪烁着反射光,光圈晕乎乎朦胧状笼罩着机翼。明台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于曼丽用手拍他的肩,他一愣,一抬头,唬了他一跳。王天风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机舱里还站了几名随行教官。
明台瞬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立正、敬礼。他心里深感意外,一阵阵犯疑。
“老师,您,您什么时候到重庆的?”
“你不是叫我放马来追吗?”王天风冷冷地说,脸色不善。
明台看情势不对劲,不敢开口。
王天风在明台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明台低着头,偷偷窥视了一眼对面站着的于曼丽。于曼丽背着手站在王天风身后,她的神情同样紧张,明台只得送她一个慰藉的眼神。
飞机开始震荡,轰隆隆的声响传来。随着机翼的旋转,飞机拉伸起来,很快直入蓝天。明台看着那几名随行教官全都站在狭长的机舱里,而王天风似乎没有打算叫大家坐下的意思。明台想着,这下惨了,自己得直直地站着飞回去,这也太“享受”了。
军机上的服务员端了茶进来,明台接过来,替王天风斟了一杯茶。茶色淡黄,略有茉莉花香。
“听说你很有本事,居然拿钱去贿赂甲室的人。谁教你的?我教的吗?”王天风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直逼明台的脉门。
一句话像刀片刮过明台与于曼丽的心尖,两人的心里都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因为贿赂事小,违抗军令事大。
怎么办?
明台与于曼丽同时迅速交换眼神。欺瞒无济于事,坦白也未必从宽。明台想想,他把自己刚佩戴上的军衔肩章给取下来,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放到王天风的小餐桌上,王天风正眼都不瞧。明台退后一步,再想想,索性把胸前挂的五等云麾励章也取下来,放到王天风的眼前。他想,大不了将功抵过,全都原物奉还。
王天风能确切地猜出明台的心思,愈加冷笑得厉害。他说:“你是立了功,你立军功、立大功的前提是‘万马齐喑’!”王天风声色俱厉,“有多少人替你担着死亡的风险,替你铺路,替你打探,替你掩护,替你善后,替你遮风挡雨,甚至替你永远消失。这是一次经过精密策划的刺杀行动,也是一次‘被註定’要成功的行动。原本不必派你去!派一个训练有素的狙击手也能完胜。”他盯着明台的眼睛。明台被训得难受,虽不敢辩,双眸里隐约透着不服气。
“你是踩着无数兄弟的肩膀攀登上去的!投机取巧,不知感恩回报,一味沾沾自喜。居然敢公然违抗军令!你有几颗脑袋?”
空气凝固了。
“说话!你哑巴了?!”
“事出意外。”明台说,“……我们看见了……她养父。”
“谁的养父?”
“我……”于曼丽要答。
“我还没问你呢!”王天风断喝了一声,继续质问明台,“谁的养父?”
“她,于曼丽的养父!”明台也豁出去了,“她养父是人渣!是祸害!能把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卖到、卖到青楼里去的人,不是畜生是什么!”
“于是呢?”
“我要杀他,是出于正义感!替天行道!”
“你很有正义感啊,替天行道。你懂什么是天道吗?!”他的声音愈来愈阴,脸带了凶相,“世界万物皆有规则,是为天道!军人的天道就是服从!阵前抗命,就是死罪!天道?我看,不如说是你的黄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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